岑朔顿了一下,抬手挑起顾煦舟的那缕发丝。
因为这个动作,他们的动作靠得很近,岑朔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味。
不是薄荷,而是淡淡的,却存在感强烈的花香。
岑朔莫名想起了,顾煦舟送的那盆茉莉。
顾煦舟没有察觉到岑朔的怔愣,抱着袋子走进客厅。
岑朔问道:“你带了什么来?”
顾煦舟拉开袋子的拉链,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岑朔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说道:“你带了被褥?”
顾煦舟说道:“对啊,这被褥是才做好的,特别柔软,铺着可舒服了。”
岑朔:“……”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被褥柔不柔软吗?
岑朔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带被褥来?”
顾煦舟早就猜到岑朔会问这个问题,他提前想好了答案:“我不是经常来你家和你一起练习口语嘛,遇到特殊情况,比如下暴雨回不了家,学忘了时间,太晚了达不到车回去,我就在你家住一晚上。”
岑朔点点头,说道:“好,你把被褥给我,我给你收到柜子里去。”
“收到柜子里做什么,”顾煦舟说道:“你铺在床上,试试软不软?”
岑朔愣了一下,问道:“铺上?”
顾煦舟点点头,抱着被褥往卧室走。
岑朔微怔,看着顾煦舟的背影说道:“……铺到我床上,你是要和我一起睡吗?”
顾煦舟头也不回地说道:“对啊,你这张床虽然有点小,但睡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岑朔一直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皲裂。
难得见岑朔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顾煦舟没忍住笑了笑,“别怕别怕,玩开玩笑的,我不和你一起睡,这床是你的,剩下的这床你帮我收到柜子里吧。”
顾煦舟把褥子递给岑朔:“你快把这褥子铺上吧,特别舒服的。”
岑朔没有接,而是说道:“你为什么还准备了我的?”
顾煦舟说道:“没有为什么,一床也是做,两床也是做,一点也不麻烦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岑朔沉默了几秒,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对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煦舟等了几秒,也没见岑朔把话说完,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岑朔看着顾煦舟澄澈的眼神,把所有的话都压在心里:“没什么。”
顾煦舟奇怪地蹙了蹙眉,看岑朔还站着不动,便把被子塞进岑朔手里:“快铺上试试。”
岑朔抱着褥子,沉默了两秒才把褥子铺上。
顾煦舟跟在后面看着。
岑朔手指修长冷白,骨节分明,像是一件白玉艺术品。他微低头,侧脸的线条凌厉流畅,发丝划过他好看的眉眼。
铺好了后,顾煦舟拍了拍床,示意岑朔坐下。
顾煦舟问道:“软吗,舒服吗?”
岑朔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煦舟:“嗯。”
他早已发现生活处处都有顾煦舟入侵的痕迹。
自从补习起,顾煦舟就用各种理由给他带了好多的东西,他自己在家时,看着东西也会不时想起顾煦舟来。
这种被人关心,被人在意的样子,像艳丽的罂粟一样吸引着他。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沉沦其中。
顾煦舟摸了摸床,心里满意极了,“岑朔你……”
他一抬头撞见了岑朔的幽深的眸子里,他一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岑朔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煦舟成功被岑朔带跑了思路,蹙了蹙眉说道:“……突然就忘了要说什了。”
岑朔说道:“到时间了,我们来练习口语吧。
“顾煦舟也不再纠结,回应道:“好。”。
两人一起坐在了桌子后面,挑了几篇口语题出来。
顾煦舟看了一眼,说道:“题目的难度越来越大了。”
岑朔点点头:“确实,不仅是口语题,笔试的题也越来越难了。”
他指着资料上的一道题目,说道:“这道就出得很有水准。”
顾煦舟低头凑过去看。
岑朔微微垂眼,看到顾煦舟毛绒绒的头顶和一截白皙的脖颈,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锁骨的位置,像是一只手在轻柔的抚摸。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逐渐幽黑深邃,欲望与贪念在眼底翻涌。
这是他的家,是顾煦舟主动走进他的领地,这只无害又美味的弱小食草动物,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信赖和依恋。
心里的猛兽嘶吼着挣脱束缚,试图逃出牢笼,把这只天真又愚蠢的食草动物一口吃掉。
岑朔闭了闭眼,用力握紧拳头。
妈妈去世之后,他便被一只只罪恶的手拖进了泥沼,四周全是吃人的黑暗,他试图自救,可一次次地失败了。
他是被上帝抛弃的小孩。
直到顾煦舟出现,他的世界才再一次有了光的存在。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到顾煦舟。
岑朔垂着眸子,声音喑哑:“顾煦舟。”
顾煦舟抬起头来,用目光询问着。
岑朔握了握拳头,克服着心中的贪念,说道:“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要么逃开,要么永远留在他身边。
第38章
顾煦舟一愣, 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岑朔,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顾煦舟的小心翼翼让岑朔心揪了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语气不好,他连忙补救:“不, 我没有生气,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吗,我只是……”
顾煦舟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什么?”
“只是……”岑朔说道:“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 冬天会很冷,我家不适合你在这学习。”
顾煦舟的心彻底放下来。
刚才的岑朔有一点可怕,还有点陌生, 特别是那句话的语气,让他感觉像是一只猛兽伸出爪子,将他按在了身下。
“你这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 冬天一定非常冷吧。”顾煦舟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也想到了对策, 只是一直没找到时机开口, “我在想,你要不要住校?”
岑朔顿了一下:“住校?”
顾煦舟点头:“学校有暖气, 冬天很舒服,而且去教室只需要五分钟, 早上还能多睡会, 我都打听过了,住宿费也不是很高……”
岑朔直直地看着顾煦舟, 所有的声音在他耳中消弭,他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你……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是为了我吗?”
顾煦舟心说“废话, 我当然是为了你”,但他表面上也不好太明显,只是说道:“那天和班长聊到这件事,我就正好问了问。”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岑朔沉声说道:“好。”
在岑朔的注视下,顾煦舟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于是他有些不自然地插话道:“我们继续做题吧。”
岑朔点了点头。
顾煦舟题目看到一半,突然听见岑朔轻声说道:“我已经问过你了。”
是你不要逃走的。
顾煦舟没有听懂岑朔的潜台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问过我什么了?”
岑朔没答,只是摇了摇头。
顾煦舟也没在意,继续往下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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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
岑朔接到顾煦舟的电话,顾煦舟让他在楼底接一下他。
岑朔拿着钥匙就出门了,他出来得太早了,顾煦舟还没有来。
他站在树下,看着远处玩鞭炮的孩子,眼底一片晦暗。
口袋里的手蜷缩了一下,手指正好碰到口袋里的鞭炮。
岑朔等了几分钟,看到走向胖男孩的妇人时,他蹙起了眉头。
他刚转身想走,谁知妇人一眼看到了他,满脸怒容地向他走过来。
“你这个贱种看什么呢,你他妈给我滚远点,身上那股骚味要熏死我了!”妇人插着腰,泼妇样地吼着。
透过岑朔,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勾引她老公的贱女人。
想到这,妇人就气得牙痒痒。
她本来有个美满的家庭,有爱她的丈夫,都是岑朔他妈那个□□,勾引她丈夫,让她夜夜独守空房,和丈夫争吵不断。
岑朔那个□□妈,就是灾难的源头。
尽管岑朔妈妈已经去世好久了,但妇人仍然放不下当时的耻辱,每次见岑朔都要恶狠狠地辱骂他一遍。
“你这个下贱的狗东西真随你那□□妈,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你看我儿子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害他!”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那个□□妈勾引我丈夫,你这个贱种想害死我儿子,我这个苦命的女人啊!”
“你怎么还不去死!看着你我就想起你那个□□妈,那个贱货勾引我丈夫,破坏我的婚姻,我就没见过比她更恶毒的女人!”
岑朔身体僵直,拳头紧紧地握起,“□□”“贱货”“恶毒”这些词眼像一把把尖刀扎进他心里,鲜血淋漓。
岑朔抬眸,冰冷又危险的目光落到妇人身上。
妇人看到岑朔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身体仿佛被置于冰窖,骨头缝里都是冰渣。
过了一两秒,妇人才回过神来。
在这个她一直憎恨,一直看不起,比小了三十多岁的少年面前,她害怕了。
妇人怎能承认这么屈辱的事实,立刻插着腰,用辱骂掩盖她的心虚和害怕:“你这小崽子瞪我做什么,不愧是□□生的,没脸没皮!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妈就是个下贱的□□,你是个没爹的贱种,活着就是浪费空气,还敢害我儿子,我儿子多么金贵,你这个贱种离他远点!”
岑朔眼底戾气翻滚,黑色的眸子如宝石一般冰冷华美,看着妇人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像在看一个死人。
妇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还在那喋喋不休。
就在岑朔理智之弦彻底崩断的那一刻,手背覆上柔软的温暖,岑朔微微晃神,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顾煦舟。”岑朔怔怔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顾煦舟闻言回头看向岑朔,当看到岑朔微红的眼睛时,他的心都揪起来。
艹!心疼死他了!
岑朔那么好,怎么又那么多傻逼非要为难他!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真是要气死他了!
顾煦舟看着眼前这个刻薄又愚蠢的妇人,心里的愤怒到达了顶峰。
其实当年岑妈妈之所以会走上歧路,都是这个妇人的人渣丈夫qj了她,过后还用钱羞辱岑妈妈,那个时候岑朔病的只剩下一口气,急等着救命钱,岑妈妈当时都想跟着岑朔去死,她在病床边枯坐了一夜,泪流了一夜。
她儿子那么好,还没体会过世上的美好,她怎么忍心带着儿子去死。
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愿意往地狱里跳。
这些都是他都在梦里看过,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不能说出来。
顾煦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这个疯狗一样的恶毒妇人,嘲讽道:“看你儿子一眼就是要害他啊,大妈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还没听过有人金贵得看都不能看一眼,还有大妈你出门前是不是吃屎了,嘴怎么这么臭呢,满嘴喷粪,恶心死人了!”
顾煦舟嘴和个机关枪一样,啪啪说个不停,妇人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我儿子就是比□□生的贱种金贵一万倍!”妇人几乎失去理智,怒吼道:“我儿子乖巧懂事,从不惹祸,不像这个贱种……”
妇人还没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鞭炮声和一个女人尖叫。
妇人看过去,只见他嘴里的“乖巧懂事”的宝贝儿子站在不远处,他前面是一个跌倒在地的女人,女人满脸痛苦。
妇人看到那女人脸愣了三秒,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厂长夫人您没事吧。”
厂长夫人一头冷汗,声音都痛得颤抖了:“我腰好痛……嘶,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妇人一脸惊恐地看着厂长妇人的腰,心里怕得不行。
厂长夫人不会是摔到尾椎了吧。
厂长夫人痛得只抽冷气,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说道:“这是谁的孩子?”
妇人打了哆嗦,硬着头皮说道:“这,这是我的儿子。”
“什么,这个熊孩子是你儿子!”厂长夫人一下子提高了音调,“你儿子故意往我脚下仍鞭炮,把我吓得摔倒了,哎呦痛死我了,我如果有什么好歹,我一定饶不了你!”
妇人闻言脸色苍白,早就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您,您千万别生气我……”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脚步声逼近。
厂长一脸慌张地跑过来,心疼地看着他妻子:“……这是怎么了,还站得起来吗?”
厂长夫人一看丈夫来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伏在厂长胸膛上痛哭不止。
李大勇为了能够晋升班长,刚才找了个机会和厂长一起走,他拍了一路的马屁,好不容易让厂长的态度松动了一些。
他看向站在一边脸色心虚慌张的妻子,心里咯噔一下,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被丈夫瞪了一眼,妇人心里一阵发慌,结结巴巴道:“小孩子不懂事,不小心把鞭炮扔到了厂长妇人脚底下……”
厂长妇人厉声说道:“他哪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长大了不得杀人放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