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拍着孟阙肩膀笑,越看孟阙越满意的样子,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程楠教了简思悠多年,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看待,孟阙在他眼里,其实还真就跟女婿差不多。
简思悠知道老师误会了他跟孟阙的关系,却没有解释,还在孟阙提议去吃饭时,故意抱着程楠的胳膊走在孟阙前面,“老师,孟阙他好久没见到您了,今天的见面期待已久,这顿饭您一定不能推辞,就该让他请。”
他回头含嗔带笑地瞥了眼默默跟着的孟阙,一派开玩笑的随意口吻,“反正咱们孟大总裁呀,现在缺什么都不缺钱,您不用给他省。”
这语气透着几分亲昵,孟阙听得眉头微皱,不等他说什么,程楠拍着简思悠的手背,笑骂道:“你呀,就知道欺负人家小孟,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简思悠笑嘻嘻地回应,师徒两个走在一起,有一种父子情深的画面。
孟阙带着简思悠师徒两人来到一家西餐厅,这是他自己名下的餐厅。孟阙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因为喜欢吃西餐,于是干脆开了连锁西餐厅,如今也是集团下的一个大品牌。而为了让自己出行住得舒服,他还收购了一个品牌酒店,融资重组后,进行再包装,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星级酒店。
做为大老板,孟阙来自己的餐厅吃饭,自然有专门包间。程楠不清楚内情,只觉得餐厅经理亲自出来迎接,如果不是孟阙说不需要,还要站在旁边亲自伺候,便觉得这家餐厅服务真是好,自家徒弟的这个男朋友,也非常有气势能镇得住场子。
“小孟啊,你不走音乐家这条路也是好的,别看我现在很光鲜,荣耀加身,别人见了都喊大师,可私底下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呢。不说平时花大量时间练习有多辛苦,光看现在开场巡演会,没你的帮助都开不起来。”程楠几杯酒下肚,毫不见外地喊起了“小孟”,还大倒苦水。
“如果你跟思悠两个人都成为音乐家的话,你们的日子绝对没现在好过。现在这样很好,有你的支持,思悠可以继续追逐他的音乐梦。”看了眼孟阙面前没动过的酒杯,程楠举起酒杯怼到他面前,“你怎么不喝呢?来,今天老师高兴,陪我喝一杯。”
孟阙没去动那杯酒,看了眼有些醉态的程楠,淡声道:“我不能喝酒,请您见谅。”
“不能喝?为什么?”程楠放下杯子,奇怪地问道。
孟阙一脸平静地回答,“我老婆怀孕了,我喝了酒对他影响不好,如果喝醉,回去更会给他添麻烦。”
程楠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简思悠。
他记得简思悠是beta,应该不能怀孕的,怎么——
简思悠垂下头不敢与自己的老师对视,脸色有些难看,放在桌底下的手慢慢握成拳。他没有想到,孟阙竟然当着自己老师的面,直接说出秦子衿怀孕的事,还说得那么替老婆考虑的样子,完全当他不存在。
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第85章
程楠看到自己学生的脸色,清醒了几分,反应过来孟阙说的“老婆”不是简思悠。他没想到,孟阙已经结婚,而结婚对象不是简思悠,对方还已经怀上了,看来是个omega。
在见到孟阙之前,简思悠跟他提醒孟阙时,话里话外两人还是从前的情侣关系,孟阙对他的感情未变,所以他一直是拿孟阙当自己学生的男朋友看的——却没想到,这不过是简思悠的两相情愿,人家孟阙不仅跟别人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
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下,程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这之后,他对孟阙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了许多,聊天时也不再提孟阙跟简思悠之间的事,而是说起自己的巡演。
餐桌上三个人,就孟阙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气氛破坏者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跟程楠客套地聊天。
比起之前的融洽亲近,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多了丝尴尬。
而简思悠好半天没抬起头来,盯着碗里的米饭,一粒粒米数着似地往嘴里送,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委委屈屈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只是同桌的两人,谁也没心思去关注他。
程楠是有点生简思悠的气,之前故意误导自己,让他在孟阙面前出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所以故意不去看简思悠;孟阙倒是瞥了简思悠一眼,却对他做出那样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他自觉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而已。
孟阙瞥了眼简思悠,没懂他在委屈什么便也不再管,转头继续跟程楠聊天——虽然已经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对音乐满怀热情,可毕竟是自己难得坚持到现在的喜好,而程楠又是他少年时最崇拜的大师,现在能跟大师面对面聊自己喜欢的古典音乐,让孟阙获得了身心的愉悦。
看他两个人兀自聊得开心,完全当自己不存在一样,简思悠心里更委屈了,抬头幽怨地看了孟阙一眼,眼睛里浮现雾气。
吃到嘴里的菜完全尝不出滋味,简思悠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他越想越不甘,越想越委屈,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在餐厅对孟阙提出质问。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向老师提起孟阙时,也是一副孟阙是自己男朋友的口吻,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虽然离开几年,但孟阙一定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是,当年是他先放手,是他要离开,可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孟阙父母不让他和孟阙在一起吗?
他有自己的骄傲,做不出为了爱情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他不是秦子衿那种只能完全依附alpha生存的omega。再说,他当年离开,也是有一半理由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孟阙跟他在一起时,明明最支持他完成梦想,甚至说过,他弹钢琴的样子是最美的样子。
不过短短几年,怎么就完全变了呢?
简思悠完全不能相信。
他虽然没有像老师那样喝醉,思绪也是一团混乱,倒进嘴里的酒,全都变了味道,苦涩极了。
这一场谁都没吃好的饭局终于临近尾声,程楠已经醉得走不稳路了,却还笑呵呵地坚称自己没醉,可以自己走回去。
孟阙当然不会让程楠自己回去,他正要送程楠上车,沉默许久的简思悠拦住了他。
“……你可不可以再陪陪我?”简思悠拉住孟阙的袖子,抬头望向他,眼神湿漉漉的,透着楚楚可怜的意味。
孟阙脚步一顿,盯着他看了片刻,淡声说道:“我需要送程大师先回去。”
简思悠拉着他的衣袖不许,目露哀求,“老师有师兄接,你就那么急着撇下我,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出了餐厅,果然外面一名青年正站在车门旁等着,他跟简思悠打了声招呼,然后上前扶着程楠上了车,很快离开。
简思悠上了孟阙的车,孟阙抬腕看了眼时间,想着刚才简思悠跟自己说话时的神态,便没让司机跟,准备自己开车送简思悠回去。
岂知两人刚一上车,孟阙正系着安全带呢,简思悠朝他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腰要亲他。孟阙吃了一惊,想也不想一把推开扑过来的人,皱着眉头说道:“你喝醉了。”
简思悠被孟阙推开还不死心,豁出去了似的,一个劲往孟阙身上扑,嘴里控诉地喊道:“我没喝醉,我倒是想醉上一醉,这样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了。”
他双手藤蔓般缠上孟阙脖子,屁股也往男人大腿上坐去。孟阙原本顾忌力气太大会伤到他,可看他这样不管不顾完全疯魔的样子,眉心皱得死紧,将他的双手扒拉下来人往副驾驶座一按,三两下系好安全带,将人给固定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把人给制住孟阙费了些力气,尤其真是喝的有点醉,简思悠的力气比平时大上许多,要不是孟阙身为alpha,几乎都按不住他这个beta。
衬衣的领子弄得有些乱,还微微有点气喘,孟阙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简思悠,皱着眉头道:“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回去后好好休息——”
“为什么要当没发生?明明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简思悠不依不饶地喊了起来,瞪着孟阙的眼神仿佛在看负心汉,“我们有过那样美好的过往,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以为你也跟我一样,你不是,我为了你回到国内,你却一点都不欢迎我,口口声声都是那个omega,你已经把我们的过去彻底抛弃了吗?!”
面对简思悠的质问,孟阙皱眉,耐着性子解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有了家庭,有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他不提秦子衿还好,一提秦子衿,本来就情绪不稳的简思悠一下爆发了,红着眼睛冲孟阙喊道:“可你根本不爱他!”
孟阙沉着脸不说话,简思悠仿佛得到某种信号似的,挣扎着又要去吻alpha,他对着alpha的嘴亲过去,被躲开,不死心地去亲alpha的脸。
孟阙终于耐心耗尽,黑着脸将人用力一推,简思悠后背撞到车门,痛得眉心皱成一团。
第86章
“你喝醉了。”孟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发酒疯的简思悠,冷声说道。
那一撞,似乎把简思悠撞清醒了点,又似乎更让他崩溃,他似哭似笑地看着孟阙,不断摇着头,“alpha都是像你这样绝情吗?还是说,生理上的冲动完全支配了大脑,看到发情的omega,alpha就走不动路,不管喜欢不喜欢,都会标记。可是凭什么呢?你喜欢的明明是我,曾经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为什么现在却跟别的人结了婚?”
孟阙面无表情,沉默以对。
简思悠的眼泪滑下来,凄婉地看着铁石心肠的alpha,仿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你不爱他,你娶他是商业联姻,是为了要一个继承人,只是把他当成生育的工具罢了。你以前不也很讨厌他吗?没有他的话,或许我当年都不会出国,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他是破坏我们之间感情的第三者,现在你却为了他不理我。他到底有哪点比我好?不就是一个omega会生吗?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肤浅的人了?”
“你妈当年不同意,就是因为我是beta不会生,现在你终于站到她那边了吗?!”
车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简思悠喊完后就有些后悔,孟母是个禁忌,当年他们两人还在一起时就很少提起,而自从孟母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后,就更少有人当着孟阙的面提起了。
孟阙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之前只是淡漠没有表情,现在脸上仿佛结了层冰,连车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许多。
他一言不发,驱动车子。
接下来一路,车里的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简思悠小心翼翼观察孟阙的表情,想要说些补救的话,然而直到孟阙把他送回家,他都没有机会说什么。
孟阙把车停下后,没有看简思悠一眼。简思悠有心想跟孟阙多待会儿,想跟他说些什么,然而孟阙冷淡漠视的态度让他没勇气继续坐下去,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几乎是简思悠一下车,车门关上,车子决尘而去。
孟阙看出了简思悠的战战兢兢,但他没有解释,更没有安抚。他虽然没有生简思悠的气,但心绪乱了是真的,简思悠的那翻话,让他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诚如简思悠所说,两人也曾有过美好的过去,那个时候的他,无论是对音乐还是对感情,都有着最纯粹的向往和喜爱。他想过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会努力克服。他会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在父母不同意他跟简思悠在一起时,孟阙是打算自己扛过去的。他不是那种,会把压力和困难推给爱人的人,那个时候他认定了简思悠,自然会想着尽自己一切努力保护好他,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他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他。
然而,简思悠先退却了,他甚至没跟自己商量一下,直接干脆地舍弃了他们的感情,逃往国外。
其实认真说起来,当年的事跟秦子衿没有多大关系,母亲虽然不赞同他和简思悠在一起,要他娶秦子衿而不是简思悠,可也并没有强迫他做出决定。
在他还未真正开始抗争前,简思悠就投降了,懦夫一样逃去国外,没有坚持住他们的感情——不,也不能怪简思悠一个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没能让简思悠坚持下去,也有他的责任。
三个人中,简思悠有错,他也有错,唯一无辜的,正是秦子衿。因为自己不爱他,所以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他身上,甚至还把仇恨也转嫁到他身上,让他平白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这些年来,他恨着秦子衿,冰眼旁观他为自己做尽一切卑微之事,明明也是出身优越极其骄傲的人,却因为他,而一直被人嘲笑看不起。
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那个omega,甚至比多数的alpha还有骄傲和坚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默默爱着他,从来没求过什么。
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车里,过往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交错而过的画面,大多都有秦子衿的身影。
而直到现在自己安静回忆起往事时,孟阙才豁然发现,关于秦子衿的记忆,竟都那般清晰可见。很多他平时没注意到的细节,在他的记忆里,却是纤毫毕现,清楚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孟阙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隔着血肉和骨骼,鲜明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好像按不住要冲出牢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