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星河[现代耽美]——BY:凌伊丶

作者:凌伊丶  录入:12-17

然后艾星感到宁河又往自己胸前埋了埋,而后低低地叫他,“老公。”
艾星爱宁河的骄傲,爱他在情欲之中的进退合宜,也爱他那种骨子里似乎谁也不爱的矜持和疏远。
宁河的本性是迷人而危险的,像一个圈套,诱惑你掉进去。可是逃离的路却要你自己找。
艾星在复合之后,偶尔能看到他为自己低头、让步,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宁河叫他“老公”的瞬间,好像给了他一个美得不真实的人间仙境,艾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垂眼看着他,声音有点发颤,说,“宝贝,你刚叫我什么?”
宁河不肯再出声,嘴角绷紧了,长睫却微微眨动。
艾星无比怜爱地亲吻他的眉眼,哄着他,“再说一次,我想听。”
他很有耐心,宁河怔着不言语,他就安静地抱着,等着。
“......谢谢到场的家人和朋友。”
这是良久沉默之后,艾星听到的第一句话。
病房里晦暗、空荡。洛杉矶的凌晨两点,漂浮在很多人的梦中。
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纤细单薄的走廊灯光。宁河的声音一半清澈一半低哑,有种历经世事而未遭浸染的通透。艾星的呼吸忽然难以自控地急促起来。
“七年前,我和William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时,我大概没有想到,我们的婚礼会相隔这么久以后才举行。”
“我们相爱的速度很快,结婚的决定很仓促,交往起来就不计后果,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也难免欺骗和伤害过家人朋友。”
“我自认为是做得不够好的恋人和伴侣,曾经单方面提出离婚,又远赴日本一去六年。”
“很多新人在婚宴上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们爱得光明正大、水到渠成,可以回忆过去也可以展望未来。我给这篇婚礼誓词打过几次腹稿,说假话觉得骗不过自己,说真话又觉得不合时宜。”
宁河讲到这里停了下来,艾星把他抱得太紧。就算忍耐如他,也觉得缝合不久的伤口被牵扯得很痛。
可是他没有让艾星松手,他们一直爱并痛着走过来,宁河这样想道,这种疼痛反而给了他一种恰如其分的真实感。
“我初见William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他是那种站在太阳底下就会吸引每个人注目的少年,所以我也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我给过他一个不负责任的吻和一个打不通的手机号码。以至于后来要当他哥哥的时候,感到无颜以对。”
“我其实为William改变过很多,但基本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不像他胸怀大志、肩负着很多人的期望。我母亲大概只想我平安健康地活着,我也曾有一种走马观花的人生态度。”
“是他教会我做一个认真的爱人,教会我握紧的手就不应该再松开。”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很久的路程,终于重新走回他身边。就算视线模糊了,记忆里还铭刻着,就算身体衰老了,血液里还流淌着,爱大概就是这样......”
宁河还没说完,艾星捧着他的脸,急切地吻在他的唇上,吞掉了他还未消散的话音。
宁河感受到他的激动和颤抖——完全不像他所认识的艾星。
那个很痛的伤口横亘的两个人之间,像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旧事,像他们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顺利延续下去的相爱历程。
这只是一个吻而已,宁河本该驾轻就熟。但是艾星隐忍多时的情绪好像全部借由热吻传递给了他。
宁河说出那段婚礼誓词时还是保持克制的,现在却整个陷落了。
到最后艾星觉出他的不对劲,揉着他的头对他说,“呼吸啊、哥,别光顾着用嘴。”
宁河喘着气,抬眸看向他,“我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喜欢听你叫我“哥”。”
艾星一手撑在床边,一手垫着宁河的后脑,声音变得低哑,“好像没有,那以后我多叫叫。”说着,薄唇勾起来,带了少见的邪气,“尤其在床上的时候。”
宁河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嘴唇却泛起了性感诱人的暗红色。
艾星觉得这里很像是他们婚礼的前夜,也像是余韵未尽的派对狂欢。没有酒精,只靠一个拥抱或眼神,就很醉人。
尽管他们早已学会戴上面具、作为衣冠楚楚的成人。这场不能降温的恋爱却让他们永远像是小孩。
——始终要用最赤忱的方式相爱,不想也不能体面地走到人前。
“哥,还有吗?”艾星想起宁河没能说完的誓词。
宁河用了几秒回想自己说到了哪里,最后他摇了摇头,“后面大概是我向你表白,承诺以后要加倍地爱你,可惜被你打断了。”
艾星笑起来,眼睛格外地亮。他说,“怎么办,我很想对病人做一些不该做的事。”顿了顿,又去掀宁河额前的头发,盯着他小巧漂亮的一张脸,“你再叫一次“老公”,今晚我就忍一忍。”
最后宁河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妥协,在艾星的注视下,叫了第二声,“老公。”
其实艾星并没有变得好受一点,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想要宁河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但他最终还是克制地在宁河身边躺下来。
“为什么提前告诉我这个?”他问宁河,试图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婚礼可能没有了,誓词还想告诉你。”宁河说。
“婚礼可以再择期。”艾星安慰他。
宁河在他怀里安静了很久,久到艾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又忽然听见他说,“我总有种直觉,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宁河的一只手抓住了艾星腰侧的衣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神经质?”
艾星把他的意思细细琢磨了一下,对他说,“不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一起。”
后来宁河真的睡着了,艾星又翻身起来,撑在他的上方,低头去吻他的脸,轻声对他说,“我想和你举行婚礼,可能只是想听你在众人面前说爱我的誓言。现在如愿听到了,已经没有遗憾。”
宁河的直觉一直很准,艾星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所以此后由他经手的每件事,艾星都做得极为审慎。
宁河在医院里待不住,不论是医生护士、抑或消毒水药剂瓶、每一件都让他心里膈应,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地方大概就属这里。
艾星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三天,直到从警局那边确切获知嫌犯尼克已被收押、并不得保释,才将结果告诉宁河,又对他说,“我找了一个地方,位于洛杉矶国家森林公园,我们去那里休养半个月,你也不用继续留在医院里了。”
宁河原本坐在病床上神情闷闷地通关手机游戏,听闻艾星的话,一连多日的郁结顿时扫空。他的伤口恢复良好,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迫不及待就要艾星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艾星的本意是把他带离人群,寻一个清净的地方让宁河安心养伤。
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年的加州因为严重干旱,遭遇了十年之中最猛烈的一场森林大火,蔓延近80万公顷的面积,伤亡人数亦是近年之最。
而火势的源头,就从洛杉矶国家森林公园的南面开始。
艾星租下的独栋民宿位于森林公园与圣克拉拉水库之间,离他们最近的一户邻居住在百米之外,是一对来森林度假的退休老夫妻。
宁河在这里度过了非常悠闲的一周,每隔两三天开车去临近的小镇买些生活必需品,其他时间就和艾星坐在水库边钓鱼、或者泛舟湖上,再返回民宿烤肉喝酒。
艾星给他在后院的两棵树之间牵了一个吊床,宁河有时躺在里面午睡。阳光通过层层丛林投射下来,即使他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些跳跃闪动的光斑。
艾星总会按时把他叫醒,不让他睡得太久,以免他到了晚上精神太好。
宁河自从受伤以后,似乎不如过去独当一面,有时会表现得非常依赖艾星,让艾星觉得他柔软又可爱。
火灾来得毫无预兆,他们前一晚还看过本地新闻,除了一些交通事故和新一届的州长选举爆料,其余并无异常。
宁河半夜被惊雷扰醒过一次,迷糊中坐起来喝水,看见艾星在身边睡得很沉。
他们的卧室带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屋后的广袤森林。宁河曾在一天傍晚隔窗看见一只来访的黑熊,还让艾星给他和窗外的黑熊拍过合影。那张照片在他们去小镇补给物资时顺道冲印了出来,现在就放在床头的相夹里。
宁河喝了半杯水,又躺回去,轻手轻脚地往艾星那边移动。
艾星仿佛感知到什么,宁河刚靠近他,艾星就翻过身来,将宁河搂进怀里。
夜深寒重,宁河被艾星妥帖地护着了,于是后半夜睡得很香。
艾星在清晨六点不到时将他叫醒,宁河恍恍惚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嗅到空气里裹混着某种奇异的气息。艾星已经用外套把他罩住,抱着他往屋外疾走。
宁河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正要说自己可以行动,抬头的一瞬,罩在头上的衣服掉落下来,他猛地见到近处窜起的浓烟和几乎被点燃的半片天空,略带惊慌地问艾星,“怎么回事!?”
火势其实距离他们很近,林中翻滚的热浪似乎已涌到脚边,但是更远处的天幕还黑着。
宁河所不知的是,他们租住的民宿车库当时已被点燃,艾星从里面抢出了两桶汽油扔进地下室,为此左腿受了伤,抱着宁河走的每一步都如在刀上。
宁河被艾星抛进副驾,艾星翻身跳上车,将一块湿毛巾扔给他,让他掩住口鼻,然后发动跑车冲出森林。
他们用车载电话拨打911,通报定位,接线员告诉他们消防车和救援直升机正在往水库方向移动,要求他们靠近某个具体坐标等待救援。
艾星原本运来一艘快艇停靠在水库下游的岸边,前一天下午宁河还开着快艇在湖里游览了一圈。可是当他们开到湖岸时,那艘快艇已经不见了,周围停着两辆空车,似乎是被别的游客捷足先登开走了游艇用于逃命。
森林大火烧得异常迅猛,他们又处于下风的位置,令人窒息的焦木与烟尘味已在空气中显得愈加浓重。
跑车上的通话信号变得很差,接线员的声音模糊不清。艾星在车内的触屏上大致查证了目前这片湖面到达对岸的距离,加之他们游湖时也对周围的方位有过一些了解,所以横渡这片水库下游的湖泊,就成了别无选择的逃生方案。
艾星把宁河拉到怀里,和他说要准备渡湖。因为湖的对岸是一条高速公路和一些烟酒免税店,一旦他们登上对岸,就不会遭到火势夹击。
宁河一直表现得从容镇定,听了艾星的话却立即露出惊慌的表情。
艾星自从那次被FBI带走以后几乎就没有再游过泳——有些心理伤害是难以愈合的,根植在人意识深处,不会轻易化解。
就算艾星不再怕水了,闲暇时也许能去温泉或是露天泳池里随意划拉几下,但要让他横渡这片接近3500英尺(约合1000米)的湖面,宁河不敢去想。
艾星从车里找出两只绑在手臂上的浮水袖,这原本是和救生衣一起要放在快艇上的,但救生衣被拿上了快艇,浮水袖他们都觉得没什么用处,所以留在了车里。艾星非常强势地把那两个充气的环状物缠上宁河的双臂,宁河与他挣扎推挡,想把浮水袖让给艾星。
有些话几乎已滑到宁河嘴边,他很想告诉艾星,生死都要与他在一起。
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任性或拖延只会降低求生的几率,更大可能是害死另一个人。
宁河最终不敌艾星,被捆上两只浮水袖,又被艾星拖到湖边。他对艾星小腿处的烧伤还一无所知,下水前他问艾星,“你真的可以吗?”
艾星脱掉了外套和T恤,揉了一下宁河的头,“只要二三十分钟,我们就能游到对岸。”
——宁河的问题他只能绕开回避,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对于曾经的高中生艾星而言,横渡一次湖泊轻而易举。但如今的他已有六七年没有长距离地游泳训练,肌肉记忆固然不会让他溺水,可是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会带来什么影响,艾星自己也不敢说。
宁河是识水性的,如果不考虑一周前做过手术的患处,他在健康状态下游泳30分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下水后的前一段,宁河非常紧张。湖水的温度比他想象得更低,凶猛的火势在林间逐渐肆虐,给人一种无处逃生的错觉。他尤其担心艾星,很怕他出现意外而自己无法施救,但是艾星的镇定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艾星戴着的运动腕表有防水功能,这种情势下能够知晓时间和距离,会让人更有希望。
游过十分钟时,艾星对他说,“很快了,我们已经游了三分之一或者更多。”
其实他们的身体都有各有不适,且疼痛的程度在逐渐加深,但两个人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宁河毕竟不如艾星强壮,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长距离的横渡经历,加之伤患处的轻微撕裂,到了最后小半程,他已经游得非常费力。
艾星托着他向前,尽管宁河的身体变得虚弱,意识却保持得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拖累艾星,就算游不动了开始下沉,也不能挣扎,更不能把艾星拖进水里。
而艾星的情况其实比他更糟。在他们已经看到隐隐绰绰的水岸边缘时,艾星被烧伤的腿部因为肌肉的痉挛抽搐,几乎到了难以为继地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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