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卿按捺不住,上午就按照微博上的定位直接找到了芙林镇的云月之栖,她刚进门,就听见一阵慌乱的吵闹声。
“南书,我不是那个意思...!没人强迫你回去,你别生气,你现在身体不好,是我说错话了,你想住哪就住哪儿,哪儿也不用搬,我没说要给你搬...!”
秦卿卿没想到一进门就能遇上这么一出,她看见柜台后她正要找的那个小哥哥满脸怒火,而那个道歉的男人则两句就被轰出好几米远。
她摘掉墨镜,问旁边也呆若木鸡的女孩。
“这怎么回事啊?那个小哥的朋友?”
陈与彤正抱着差点遭殃的花瓶,直到现在,她好像才搞清楚了那么一点点状况:“....那个男的好像是南书哥的前夫,他说了一句这儿太辛苦,要帮南书哥搬到什么君庭去住,然后....,俩人就吵起来了。”
但好像又不是吵,陈与彤看着眼前的俩人....,现在的局势好像是南书哥....单方面开火。
秦卿卿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忽然就想起,早晨她在家里吃早餐顺口跟她哥提了一句,她想找视频里的那个人演《陛下万寿无疆》的戏。
当时她哥一口咖啡差点全喷了出来,神色怪异,跟她说,妹啊要不还是歇歇吧。
秦致一向都宠她,去年她期末四十分钟的小电影作业,秦致挥挥手就拨了七位数给她闹腾,还从没有过事还没办就拒绝过她的。
秦卿卿就不信这个邪,她偏要让她哥瞧瞧她不是个小孩子了,她正想着,忽然就看见一个棉麻色的抱枕直接飞出来。
“.....你给我滚!你不走我走...!”
那个男人叫迎面砸了一下,也接着抱枕,低三下气地:“好好,我滚,我走,你别走,你就在这儿行不行,你别气,气了又要头晕....”
裴煜这会儿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刚才说那话本意就只是想把温南书接回立洲君庭好好照顾。那里他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备好了厨师给温南书调理身体,谁知道竟触到温南书现在最碰不得的逆鳞了。
“…南书,!我真没有要强迫你…!我就是想着君庭有医生有营养师,能更好地照顾你,你不愿意去就不去,都听你的,我在这儿陪你…!”
温南书果真有些站不稳,他用手抵住桌角,才觉得稳住了被裴煜三句话就能恼的太阳穴跳涨的自己。
“裴煜,你到底走不走?”
温南书面色冰冷地指着门口,裴煜这下彻底毫无办法,他光看着温南书现在瘦成这个样子心里都跟一万根针来回扎似的,哪里还敢惹人生气,再气出个好歹,他只好退一万步:
“我走,你坐一会,你喝点热水缓缓....。”
秦卿卿和陈与彤就这么看着被男人拎着外套灰头土脸地出去,还一步三回头,最后上了一辆黑车。
秦卿卿大眼一看,呦呵,竟然还不比他哥那辆座驾差。
陈与彤则全程都在鸭蛋嘴,她见惯了温南书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温南书这么发火,但她又被旁边默默陪她一起吃了半天瓜的女孩吓了一跳。
“啊..!,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客人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跟我站在这儿....。”
“没事儿,我就是来找个人,我找他。”
云月之栖的庭院,春日阳光微凉明媚。
秦卿卿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她今天的妆容十分精致,披肩长卷成了温柔波浪,小巧地一张鹅蛋脸,少女感里又多了几分女人味。
温南书则依旧是一杯干净的热水,他缓过来一些,问:“秦小姐,刚才抱歉,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卿卿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师尊,干脆开门见山,跟温南书大概介绍了中谊与最近正在筹拍的耽改剧,觉得温南书很符合原著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想邀请温南书出演白离垢一角,签约中谊影视。
秦家的中谊影视是一家综合性的传媒集团,旗下多家子公司涉猎包括影视发行音乐制作等多个媒体领域,更是缔造过多次国内外的奖项票房神话。
如果说裴琢的华星是半路出家是后起之秀,那中谊集团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业内龙头了,如今好几个超一线的艺人都是中谊麾下。
秦卿卿看温南书犹豫,追加道:“片酬方面我会向公司申请的,如果到时候试镜顺利确定进组,可以先预付一半的片酬。”
温南书看过桌子上秦卿卿递给他的拍摄企划案,全剧拍摄周期为期四个月,实际上他的戏份只有两个月,一半的片酬就是五万块钱,这对现在的温南书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了。
他垂下眼睫,裴煜已经找到这里了,他就又要搬家了吧。
“秦小姐,我考虑一下,晚上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微信。”秦卿卿把手机伸过去,她虽然没他哥那个老狐狸看人看的准,但自小在秦家耳濡目染,一双眼睛早已经是商人做派,只看温南书浑身打扮,加上刚才的处境,脸上已有几分这事成了:
“南书哥,如果你签约,我一定给让我哥给你派最好的经纪人,晚上我等你消息。”
第51章 天光(3)
入夜,温南书洗完澡吃了药,拿毛巾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净。
他手里拿着那份秦卿卿留下《陛下》拍摄企划案,在角色白离垢备注一栏写有:有舞蹈功底优选。
那两个字似乎一下子唤回温南书幼年的记忆,年末福利院在社会慈善资助下举办文艺汇演,院长第一次给他们请来了专业的舞蹈老师。
福利院大院的水泥地简陋,跳舞的老师却好像能发光,他心驰神往,在夜里悄悄的学,月色和蝉鸣是最安静的观众。
他太久不跳舞了,思绪沉浸,魏思言的电话就来了。
“南书!我听与彤说裴煜去找你了?!你没事吧?你在哪呢?!”
“…我没事,他已经走了。”温南书看了一眼窗外夜沉,加了一句:“让我骂走了。”
魏思言称怪:“你还会骂人?你骂裴煜?”
温南书无奈:“他要我搬回君庭去住,如果不是看我急了,行李都要让他派人搬走了。”
魏思言呵笑了一声:“还真是裴煜的个性,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温南书想起了上午的裴煜,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大抵在裴煜心中痛的多深他不去想,他许久不曾见过裴煜哭的那样伤心,竟一时心里如也探进一双手掌攥住了。
“他说他后悔了,想弥补我,想重新开始这些吧,可我真的累了,也怕了。”
温南书去掉了头发上湿漉漉的毛巾,:“现在一提到回裴家,回到那个地方,我好像都会毛骨悚然似的。我不想再等裴煜一等一整晚,也不想看方玲脸色。我不想为裴煜而活了,这些年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过得毫无意义的日子。”
他鲜少说这么多,魏思言默言听着,
“…以前我总是害怕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一次次被丢下…,现在都好像回到了原点,这次我不再期待终点有人,…我想换一条路,重新走过。”
在他过往的二十七年里,曾还有一个家的时光已经在记忆里短暂地模糊不清了,他一路走来,父母、姑妈、裴煜,他们都一次次放开他丢下他,他谨小慎微的走,可四方八面而来,没有一条路的尽头处肯有人为他伸出一双带他回家的手。
他不想再如飘零无依的雪花,期盼落在别人肩头,唯独贪恋的那一点暖,也成了最后于己消融的代价。
温南书给秦卿卿发了信息,秦卿卿意料之中,约下周一让他来中谊签合约,把公司的地址发给了他。
深夜,山中静谧清冷,不远处的路灯昏黄的林道上,裴煜的车落了月霜,还没走。
裴煜就坐在车里,他从上午被温南书赶出来就一只在车里没走,他不敢走,他怕他今天一来,温南书就会躲他躲得要半夜搬走。
他不能接受再找不到温南书了,那滋味能把人吃个精光,裴煜苦笑,大概就是尸首异处也差不多了吧。
夜晚只有林间沙沙叶响和鸟啼,从这里抬头,裴煜刚好能望见民宿温南书的房间还亮着灯,裴煜皱起眉,看过一眼表,已经十点半了,温南书怎么还没睡?
难道他真的在收拾行李?
裴煜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发动车子在民宿周围饶了一圈,确定下山的路能开车的只有刚才那一条,他才稍微安心了一点,这偏僻山路,不开车绝对走不了。
温南书正把明天要做的事写好便签,突然桌上的手机一响,竟然是裴煜发来的短信。
“南书,你是饿了吗?”
“你想吃什么?”
温南书无语地看着短信,裴煜他到底要做什么?从前是他恬不知耻的喜欢,一厢情愿的纠缠,现在他放手了,裴煜要做舍不得的那一套了?
温南书不想回复,他把手机锁屏放在桌上,专心写起明天要为民宿准备的东西。
可不一会就忽而又一条信息跳出来,还是裴煜发来的。
“你等我,我给你送。”
裴煜看温南书的房间一直没关灯,他现在脑子里好像全都是在医院里温南书不忍入目的身体,因为消炎液而吃不下饭。
他得慢慢养回来,他得把他的温南书一点点养回到健健康康的。可都深夜十一点了,裴煜开车到山下,芙林镇沿街的商铺饭馆基本上都关门了。
芙林镇好多路连路灯也没有,裴煜开车在镇子上找了半天,才终于让他找到一家正准备收摊的馄饨店。
混沌摊的老板摆在外面的桌子都收了,跟他摆摆手:“已经关门了,不卖了。”
“你混沌多少钱一碗?我着急,我付五倍的钱,十倍也行。”
裴煜找这么半天,心里还生怕他下山这一会温南书就走了。
老板是个朴实的芙林镇汉子,闻言还“咔”的一声把简易桌子折叠架在腋下,看都不看他:“不卖就是不卖,…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城里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有钱去别的地方吃,我这儿关门了就是不卖。”
裴煜哪里被怼过,也急了:“我说你会不会做生意?有钱不赚,我就要一碗,能费你多大时间,你就说多少人工费吧,我全赔你。”
“老林,咋还吵上了?”
小饭馆的门帘撩开,走出来一个端着盆的孕妇,她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脚步有些笨拙。
“哎呀,你咋出来了,夜里有风,让你别收拾。”老板当下搁下了桌子去扶他的妻子坐下,“他要买混沌,咱不卖了,回去让你早点歇会。”
裴煜本来还有些火气,看见这一幕,心里就好像一下被浇了场旧时冷雨,涩的不是滋味。他也这样心疼过温南书吗?他记得温南书有一年让他拿皮带抽的在医院高烧了三天三夜,血凛子一道一道,他也疼的走不了路吗?他去医院扶过他走路吗?
老板娘朝他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们确实不卖了,炉火都熄了,想吃明天再来吧。”
裴煜下车了,说:“能不能麻烦老板就给我做一碗?…我老婆生病了,我前段时间一直没有陪他,现在就想让他先别饿着,别的店都关门了,只有您家了。”
老板娘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女人,一听裴煜说他老婆病了,就催促身旁的丈夫去给人下一碗好了。
“你也是个疼老婆的,难为你大晚上还跑出来,我们家的馄饨都是我们两口自己炖的鸡汤煮的,生病吃了补身体。”
老板娘随口一说,裴煜却听得跟喉咙到心里像卡住了一根生疼的刺鲠,直疼到心肝里,回不出话。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下好了,老板没好脸色地往裴煜手里一递:“打包盒免费,馄饨七块钱。”
裴煜正准备付钱,往口袋一摸,才突然发现他昨天半夜走的太急,钱夹忘记带了。
老板瞧他动作一停,眉一挑:“穿的人模人样,不会大半夜讹碗混沌吧,”老板把打包好的馄饨袋子一收,去搀扶他老婆:“我们回去,你饿不饿,这碗回去给咱闺女吃。”
“…你等等,!”
裴煜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干脆把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给老板,去拿过老板手里的馄饨:“这表给你了,当馄饨钱,谢了。”
七位数的江诗丹顿就这么换了一碗馄饨,裴煜眼睛不眨,拿上就开车急匆匆地往民宿赶,到云月之栖的时候他看见温南书的房间灯还亮着,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把车停好,拎着馄饨走到民宿楼下。
温南书把明天客人预定的花束配色和需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他最近吃的少,常常容易饿,他吃了两块面包,手机就亮起,是裴煜的短信。
“睡了吗,我给你买了馄饨,下来拿。”
第52章 天光(4)
温南书走向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果真看见裴煜正拎着袋子站在深夜四下无人的庭院。
裴煜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他的五官从年少肆意到如今俊美轻狂,撞进温南书眼底,温南书一把拉上窗帘,他转过身,消瘦的脊背抵着墙,过了许久,他才回复道:“我睡了,你回去吧。”
温南书的房间就在二楼,裴煜眼看着着拉上窗的人,心里被那动作浸的像是泡进了苦艾烈酒。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这一会在这儿站一夜的念头都有了,兴许是他今天一看见温南书就变得脆弱了、忍不住了,在温南书面前,他就像个敞露肚皮的豹子,在外他能獠牙撕咬,可见了温南书,他只想要那个人的怀抱,要不到,他就快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