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夏换上了赛车服,看向了迎面走来的沈听河,揶揄地对他说:“哥,你可别慢慢开,我是不会让你的。”
季闻夏本身就和纪从白有一些共通之处,极度自信,玩心重。即便是演戏,他也喜欢动真格,真刀实枪才有意思。
沈听河听见他这话,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嗓子响起了轻轻的笑:“那就玩真的,看我们两个谁赢,这样也不用在你按剧本输给我以后再来一场了。”
剧组工作人员就位,灯光替身上场走位,方便摄影师调整机位,不久后,演员们都集中在了镜头的另一侧,准备走进镜头。
赵疆喊了声:“准备!”在摄影机开始运作、场记打板后,接着喊了声:“开始!”
纪从白走在车队的正中间,身边都是同队的车手。
他走到自己的车边停下,坐上了车,远远看向另一个车队的邵远,恰好和他对视了一眼。
赛车场上观众的呐喊声铺天盖地涌来。
赛道正中间,美女一挥旗子,赛车如箭矢般穿了出去。
引擎声铺满了整个赛道,车手之间的距离从一开始就明显拉开了。
纪从白在直道上占尽优势,抢在了第一。
邵远暂居第三,稍微失去了前期优势。
很快,一道s型弯道出现在面前,邵远把控好速度,用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玩出了漂亮的漂移,紧接着在新的弯道上迅速让轮胎从弯道内侧划过,冲出弯道,超了第二,紧紧咬在纪从白的车后不放。
两个人把赛车的技巧玩得非常漂亮,真刀实枪上阵,把一群浑水摸鱼的人甩在了身后。
季闻夏说了不让就是不让,拿出十二分的实力陪沈听河玩。
这一刻,管他是季闻夏还是纪从白,他疯狂灼热的眼里只有赛车,浑身热血都在此时沸腾。
“刺啦——”
两辆车在弯道上互相竞争。
距离终点已经不远了,季闻夏继续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可能会取胜。
然而这是在拍戏,邵远才是该赢的人。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向赛车场,有人意识到,他们好像不是在演戏,至少不光是在演戏。
最后一个弯道了。
季闻夏眯起眼睛,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似乎铁了心要拼尽全力!
他脚踩油门,切进弯道,刹车降档拉手刹,猛打方向盘,企图在最后一个弯道保住优势。
就在这时,沈听河突然以一种惊人的角度切进了弯道,压在弯道最靠近内侧的部分,和季闻夏几乎同时冲出弯道,飞驰在直道上。
两车的距离太接近了,一时竟让人分不出胜负,不到终点都不叫结束!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门心思放在了赛车场上,几乎忘了剧本里的情节。
有人忍不住和周围的人对口型,说沈听河和季闻夏这居然是真的在比赛,跟人家职业车手没什么两样,谁能想到主演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玩真的!
终于,就在抵达终点线的那个刹那,沈听河以仅仅半秒的优势领先季闻夏,如同一道残影冲破了终点。
片场鸦雀无声。
太震撼了。
第32章
沈听河和季闻夏在车里坐了会儿, 后面那些车才追上来,抵达终点线。
赵疆已经喊了咔,画面截止在了沈听河以微弱优势冲进终点线的时刻。
季闻夏走下车, 摘下头盔, 后背靠在车上, 冲沈听河弯起了唇:“哥, 你可以啊,拍戏拍了两三个月,车技都进步了不少。”
沈听河当时拿捏不准自己赢不赢得了, 在最后一刻只觉得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快得像闪电一样,一晃就过去了。直到踩下刹车,看见赵疆抬手示意这场戏已经结束了, 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听见季闻夏这么说,沈听河笑问:“你刚才真没让我?”
季闻夏说:“真没让。”
这场戏结束, 季闻夏作为“纪从白”在这部电影的戏份就结束了,虽然在上一场戏里他约了沈听河饰演的“邵远”比一场, 但剧组拍摄不一定会按照剧情顺序来走,那场比试早在先前就拍过了,并且没有悬念的,邵远赢了。
拍摄已经走进尾声, 接下来只剩下沈听河和殷败的戏份, 十天之内就能结束, 而这些都与季闻夏无关了。
按照剧组的规矩,现在季闻夏拍完了属于自己的戏份, 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人了。
于冬问:“哥,我们是现在走还是等沈哥拍完?”
季闻夏说:“等他拍完吧。”
之后他们暂时就没有合作了。
季闻夏突然感到惆怅,仰起了脑袋, 思考怎样可以在在没有见面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
想来想去,唯有沈听河住在他家对门是最优解。
趁执行导演还没有把沈听河喊去演戏,季闻夏叫了他一声:“听河哥。”沈听河听见他在喊自己,朝他走了过来:“这么早拍完,你不回去吗?”
季闻夏说:“不回,我坐在这里看你们拍完,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想多待会儿。”
沈听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季闻夏眨了眨眼,心里知道他问的是工作,非要明知故问调戏一句:“你是说工作上的安排,还是今晚的安排?”
沈听河对上他的眼神,既有些无奈,又非常想笑:“当然是指工作上的。”
季闻夏笑弯了眼,这才稍微正经地说:“还没决定呢,这两天我问问戴哥再说。”
他不喜欢连轴转,同时也不喜欢一段时间内做相同的工作,所以拍了《玩家》以后,短时间内他都不会接戏拍了,最理想的情况是放松小半个月,然后接到一个合适的综艺。
“哥,你呢,”季闻夏抬起下巴问,“我记得你之前接了吴导的综艺吧?”
沈听河“嗯”了一声:“等电影杀青,差不多就要开始录了。”
“这么忙。”季闻夏说,“是那档野外生存节目吗?”
沈听河说:“对。其实也算不上野外生存,比起野外生存,节目更侧重解密。”
解密加野外生存?这倒是个新颖的综艺形式。
季闻夏愣了愣,兴味盎然,正有些好奇节目怎么设置解密环节,蒋书就小跑过来喊沈听河:“沈哥,导演让你准备一下,要拍下一场了!”沈听河应了声好,朝季闻夏道:“那我过去了。”
季闻夏无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忽然升出逗他的想法,伸出长腿,横在他的小腿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懒洋洋笑道:“哥,我打算最近把我那套小公寓卖了,然后搬进月山湾住。”
沈听河低头看他:“你在暗示我?”
季闻夏抬起了头,唇角一弯:“宝贝,我在明示你。”
季闻夏的直球总是打得让人猝不及防。
沈听河从未见识过这样直白热烈的话语,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了会儿,坚守住最后一丝镇定说:“让我考虑考虑。”
-
重头戏都集中在今天,整个剧组神经紧绷,绷了一整天了,片刻都放松不了。
摄影机聚焦在隐蔽的角落,在那里,沈听河和殷败正面对面站着。
沈听河这回饰演他在电影中的第二个角色,邵远的双胞胎弟弟邵家洋。他演技很好,进入镜头后便和换了个人一样,不再是那个沉稳内敛的邵远。
这场戏拍的是邵家洋在赛车场出意外前,和费烨单独见面的过程,真正揭露了阴郁寡言的费烨进入赛车界后的秘密。
邵家洋丝毫不掩饰失望,抬头看向他:“费烨,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是你怂恿了你的队友服用兴奋剂,是吗?”
“我承认,是又怎样,”费烨低喃,唇角一点一点慢慢向上拉扯,“他自己抵不住诱惑,用了兴奋剂,被查出阳性,关我什么事。邵家洋,我想要赢,想要拿冠军,我在让你看见我,你为什么看不见我。”
他仿佛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措辞混乱地说出这些话,慢慢的,开始变得激动,猛地推了邵家洋一把!
邵家洋绷紧手臂,单手撑在墙面上,勉强站稳,不可置信地看向费烨。
这种话兴许别人听来会误会,但对于邵家洋而言已经成了常态。
他不知道从高中的什么时候开始,费烨会介意他身边有太多朋友,尤其是太优秀的朋友,他像个自卑的生长在泥泞里的草,被那些大树遮住了阳光,于是想让邵家洋和他一起待在昏暗的角落里。
邵家洋察觉到了他这种偏执的心态,一开始会劝导,后来慢慢就失去了耐心,看起来是和他和好了,实际上已经不打算和他深交,于是毕业后再也没有联系,等进入赛车界后,听到的已经是费烨死不承认怂恿队友服用兴奋剂的消息。
费烨激动地说:“明明我们以前约好了一起开赛车,为什么现在你每次接受采访都只提起你哥,就好像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样,就好像你以前当着我的面说谁谁谁成绩好,谁谁谁很优秀……”
“费烨!”邵家洋皱起眉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这就是你用卑鄙的手段让你队友被禁赛的理由吗?!”
因为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充满“变成最优秀的人、就不会再被别人忽视”的执念,所以宁愿耍些卑劣的手段,让车队失去主力,自己顶替上去,在每场比赛过程中违规超车,以此博得更好的名次。
邵家洋看见费烨瞳孔慢慢收缩,扶住被撞疼的手臂,低声道:“费烨,我对你太失望了。”
赛车场开始通知参赛车手去检录区,邵家洋看也不看费烨一眼,转身离开。
费烨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掌捂在了脸上,自言自语似的道:“明明说好一起开赛车,怎么就不理我了呢,我会赢你的,我会赢你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看见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被风声盖住。
后来的一切便如影片开始那样,邵家洋开赛车的过程中被费烨恶意超车,撞上了防护墙,英年早逝。
这场戏将作为纪从白的回忆,穿插进影片最后的十分钟,之后邵远找到证据证明费烨当年恶意超车,致使昔日好友邵家洋身亡。警方重新定义了邵家洋意外身亡的事,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费烨无期徒刑。
“咔!”
-
赵疆让两位演员把这场回忆片段多拍了几条,等这场戏彻底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剧组收工了,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摄影组收设备,赵疆和执行导演聊接下来 的拍摄,群演们收拾收拾东西就散了,回去补觉,迎接第二天的拍摄。
季闻夏看见殷败迎面走来,本以为他只是路过,没想到他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笑问:“……今天你就演完最后的戏份了吧?”
季闻夏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主动搭话,说出来的话似乎很正常,语气却有些惊悚。他眯起眼睛,看向殷败,随口道:“是啊。”
可能殷败这人寻常聊天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他背后的团队怎么忍受他这种怪异的性格的。
殷败停顿两秒,似乎是想了想,才说:“和你合作很愉快,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他兴许只是想对季闻夏表达一下结束合作的礼貌性问候。
一旁的于冬原本还提着一颗心,不知道殷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听见他这么说,蓦地松了一口气。
季闻夏懒洋洋点了下头,当作是对殷败这句话的回应。
“啊不好意思,有人给我打电话了。”殷败这个电话狂魔又要接电话了。
季闻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看见殷败的手机完全是黑屏,皱起眉问:“……谁给你打电话了?”
殷败怔了怔,出乎意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咬着音说出了一个令他们陌生的名字:“白念远。”
似乎不是圈内人。
季闻夏感觉到于冬那小子的手抓在了他肩膀上,用力得好像要把手指都嵌进去,仿佛在把“我他妈又好害怕”这句话源源不断传输进他的大脑里。
他看向殷败的脸,客观冷淡地陈述出事实:“但是我根本没看见有人给你打电话。”
殷败唇角一僵,奇怪地问他:“怎么会,你没听到手机铃声响了吗?”
他这话刚说完,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屏幕被他恰好挡住了,投映出来的光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像是对他们无声的反驳。
殷败把手机贴近耳朵,对电话那头说:“没什么,我刚才和剧组的人聊了会儿。”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电话走远。
于冬始终没有松开抓在季闻夏肩膀上的手,过了好一会儿说:“日,是我耳聋了吗,我真的没有听到他说的手机铃声啊?!”
季闻夏说:“我也没听到。”
但他屏幕确实亮了,仿佛只是手机在前一瞬间失灵了。
难道是手机铃声调得太小声,他们都没听见??
于冬说:“而且哥,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白念远这个名字,但我想了好半天没想起来是哪里听的。”
季闻夏一愣,没料到殷败口中的人于冬会认识。
至少对他来说,白念远这个人他是从来没有听说的。
于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操,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季闻夏按住他的肩,安抚道:“行了,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
远处,殷败把手机贴在耳边,说了很久。
手机屏幕已然黑了,什么都没有。
直到半分钟过后,忽然亮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