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割腕,坠入深渊。
季闻夏一直怀疑殷败是知道白念远已经死了的。那天他跟沈听河说白念远过生日,想带沈听河去他家,结果却掏出了一把刀。
如果在他的意识里,白念远是个活人,那他应该真真切切带沈听河去家里给白念远过生日,然而他却用刀捅伤沈听河,这等于说,他知道白念远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人间,他想要让沈听河陪葬。
于冬:“我傻了,刚才还在实时上升热点上,现在直接飞到热搜第一了。”
这么大件事,不可能不引起轰动。
即使殷败患上精神分裂、对沈听河造成了伤害,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靠边站,天大的事都成了往事。
@殷败工作室:得知这个噩耗,团队所有人都承受不住这种悲痛,事实上我们早已准备解散工作室,各奔东西,但面对这样惨痛的现实,我们必须站出来也只有我们能站出来了。我们会料理好后事,请粉丝朋友们放心,希望殷败一路走好。
对殷败来说,最致命的不是他患有精神分裂,而是他知道自己精神分裂。一面能每天看见白念远出现在自己眼前、有说有笑,一面清楚地知道,白念远已经死了。
不过这对于沈听河和季闻夏而言,都已经过去了。
-
沈听河出院那天,金影奖公布了颁奖嘉宾名单。
其中正好就有“沈听河”的名字。
全网都在期待沈听河和季闻夏同框出现。
而彼时季闻夏正从大型商超采购一堆零食,带去沈听河家。开什么玩笑,家里怎么能没有零食。以往偶尔去沈听河家住一住还没所谓,现在钥匙在手,他占山为王,趁沈听河没回家,拎了一堆零食塞进越野车的后备箱里。
越野在马路上飞驰,轮胎从地面摩擦,风驰电掣往前冲。
十分钟后,季闻夏回到了月山湾,墨镜一摘,随手塞进车上,打开后备箱,抱起零食,用钥匙拧开了沈听河家的门,把零食都放到了地上,拍了拍手走回家。
自从出了殷败那档子事,月山湾加强管理,到处装上了监控摄像头。月山湾是张权家集团名下的地产,张权听说他碰上了真神经病,又听说对门的沈听河差点把命搭进去,吓得特地带上泰迪来看望季闻夏。
两人在季闻夏家见面。
泰迪见到季闻夏显然很亲近,不停地抱着他的腿蹭,以至于季闻夏都忍不住直白地问:“你这泰迪是不是发情了。”
“屁,”张权说,“它就是喜欢你,它跟我都没那么亲,成天见到我就溜。”
季闻夏好笑地冲泰迪喊了声:“宝贝儿,来给我抱一下。”
泰迪立马迎着他的怀抱扑了上来,小短腿悬空晃。
张权:“我听人说你成了金影奖的影帝?太长脸了!”
“提名,那叫提名,”季闻夏被张权吹得尴尬症都快犯了,一边吊儿郎当地笑一边说,“提名就是还不一定能成呢。”
张权大手一挥:“管他,差不多,一个意思……不过我看网上说沈听河会作为颁奖嘉宾出席,你俩怎么打算的,就一直瞒着?”
季闻夏伸手挠泰迪的肚皮,让它四仰八叉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还没打算,哪天时机对了就说呗。”
两人有一搭
没一搭的聊着。
张权走后,季闻夏想了想,收拾衣帽间的几套衣服,打包带走。
临走前又扯了桌上的海报,是他参演电影的海报,还有一些性感写真。
——至少他觉得很性感,眼皮掀起,唇边带笑,慵慵懒懒倚在沙发上,上衣解了两三颗扣子,锁骨深深凹陷,漂亮的线条没入胸膛。
就适合贴在沈听河家,让沈听河一天24小时想起他。
趁沈听河出院回家的时间,季闻夏收拾了下他家,零食都塞进空空荡荡的柜子里,衣服挂上衣架,在次卧的衣柜里占据一席之地。
此外,主卧的两只枕头和一张被褥都换上了干净的枕头套被套,床头柜上放了个他带来的精致收藏品,充满生活气息。
海报放在哪里,他暂时没有想法,干脆统统摊开在沈听河家客厅的大理石桌上。
反正他带海报来的目的,就是想看沈听河看他帅照的反应。
尤其是最有魅力的那张海报。
季闻夏拎起海报的一角,把它放在了最显眼的上方,只等沈听河一推开门看见它。
做好了这一切后,季闻夏给沈听河拨了个电话,懒洋洋笑道:“哥,你到哪儿了。”
沈听河说:“快到月山湾了。”
那边的声音突然有些嘈杂,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然而照理来说他车上就该只有蒋书一人,不应该这么热闹,当然,不排除就是蒋书在说话。
季闻夏说:“我现在在你家,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先放着,”沈听河说,“等我回来了再说。”
季闻夏说:“行啊。”
等待的时间无聊又漫长,季闻夏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喝可乐吃零食,玩起了久违的飞车游戏,于冬给他发信息半天没人回,干脆登上游戏逮他,果然看见他在线。
【于冬:哥哥哥】
【于冬:金影奖的颁奖典礼你做好准备没】
【于冬:下周等你录完三天三夜就要去了!】
【季闻夏:等等】
【季闻夏:等我飚完飞车再聊】
于冬无语,可能还想和他说点什么,然而这时门铃声响了,季闻夏正纳闷沈听河怎么不直接用钥匙开,放弃了一局飞车,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两位气质颇为学术、充满书卷气的中年男女站在门外。
季闻夏一愣。
中年女人笑了笑,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沈听河的妈妈,你是听河的朋友吧?”
季闻夏说了声是,撤开半步,侧身给他们腾出了进门的空间,下意识问了句:“听河哥呢。”
中年女人笑道:“他在外面停车,让我们先进来,说家里有人给我们开门。”
季闻夏没想到沈听河这么磊落,一声招呼不打就让他见家长。
幸好他这辈子经历过风吹雨打,面对这样的局面,反应过来后就能做到临危不乱。他唇角一弯,彬彬有礼地笑,让出地方,请叔叔阿姨里边坐。
“别客气,我听他说,你是小季吧?”
“对,季闻夏,叫我闻夏也行。”
一切仿佛都很美妙。
直到季闻夏把两位长辈领进客厅,零食可乐堆满一桌,性感海报近在咫尺。
季闻夏开始感到一丝丝窒息。
似笑非笑的俊脸,衣衫半解的姿态。
很好。
他都在沈听河家放了什么要命的海报。
第56章 第56章
两位长辈可能也挺窒息, 但在小辈面前显得游刃有余,除了在那个瞬间脸色有点儿尴尬以外,倒看不出是个什么反应, 泰然自若。
“那个,”季闻夏走上前, 弯下腰飞快把海报收拾了起来,还把最见不得长辈的那张藏进了最里面,拳头抵在嘴唇前,轻咳一声,“……这是我工作上的一些东西。”
“……”
季闻夏不淡定了。
突然觉得,用“工作”两个字来解释这种风格的海报,也有些微妙。
沈听河的母亲周英给这小孩留了面子, 一脸慈爱回应道:“没事。”
沈听河一进门,就看见他父母和季闻夏站在大理石桌边。
——季闻夏手里抓着一卷卷海报,其中一张海报卷起了半边角,边角露出这风流浪子本人的四分之三侧脸。
然而风流浪子现在似乎并不是特别的融入气氛, 整个人站在那里, 少见的收起了爪牙。
听见他回来的声音, 还倏地抬头, 用“热情”的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的脸, 犹如旅人在沙漠里,饥渴难耐,突然看见一片绿洲,饿狼扑食似的扑进了他的眼睛里。
“爸,妈, ”沈听河喊了声, 走上前去。季闻夏已经回神了, 抓着一沓海报,带着礼貌的态度说,“我先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
说完,他走上旋梯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一不小心还差点习惯性走进沈听河的房间,好在临门一脚,脚尖一转,转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沈岳进和周英往楼上看了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小季同学,貌似非常熟悉沈听河家,如入无人之境。
周英没有当场提起这事,问了问沈听河前不久受伤住院的情况。
整件事的大致情况他们都已经了解,余下的细枝末节就听沈听河复述。
在听到殷败和白念远有关系时,两人面面相觑。周英皱起了眉,想说一句白念远这是阴魂不散啊,可心里忌讳那是死者,便忍住了没说。
三年前他们坐飞机过来见沈听河,就撞上过白念远对沈听河死缠烂打。当时的情况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们站在沈听河家附近等儿子回来开门,白念远也在等,他主动向他们介绍道他是沈听河的男朋友。
当时周英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准备都没做,仿佛被砸下当头一棒,追问了白念远许多细节,白念远笑说他们在一起有些日子了,考虑过找个时间见家长的,一切编得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沈听河回家后,冷脸赶走了人,对他们说白念远有吸毒前科,他们就该信了。
晚饭是沈听河下厨。
季闻夏虽然平时撩汉手段高超,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见家长”这一步,此时此刻让他呆在两位长辈面前,他也坐不住,沙发都跟长了刺似的,令他如坐针毡。
于是他几乎不带犹豫地跟在沈听河身后,钻进了厨房,说是帮忙打下手。
趁厨房离客厅远,说话声传不出去,季闻夏凑到沈听河旁边嘀咕:“你怎么也不跟我提前打一声招呼,要是早知道你爸妈要来,我保证我把你家收拾得比酒店房间还干净,然后钥匙一锁就回家。”
沈听河头也不抬,听出了小少爷语气里的抱怨,笑了笑说:“我这也不知道你今天就把床上用品衣服零食连带着人都搬过来了。”
季闻夏不耐地啧了一声:“你怕是不知道刚才那场面有多尴尬。”
沈听河还不知道季闻夏手里的那沓海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问:“怎么尴尬了。”
提到这个,季闻夏当着沈听河的面,丝毫不觉得难以启齿,面无表情道。
“我带了我的一堆帅照过来,原本想着色.诱你,特意摊开在了客厅桌上,还把最性感的那张、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准备为今晚的二人世界来一个充满诱惑的开始。”
“结果你爸妈门一开,我脑子里弦一崩,那一瞬间。”
“——boom。”
沈听河自动过滤后半句,侧头看他,注意到了一个词:“你那什么海报,怎么听着像路边小广告。”还色.诱。
季闻夏懒恹恹地道:“啊,就挺普通的、穿得有点不规矩的、稍微展示了一下我迷人魅力的照片。”
沈听河:“……”
迷不迷人他不知道。
这事确实是挺迷的。
季闻夏觉得他也挺憋屈的。
好端端玩个暧昧,怎么就玩成了翻车现场。
-
两位长辈初次来到沈听河月山湾这个家,到处转悠了一圈,上楼欣赏了下房间的格局,一边下来一边说。
“听河那主卧阳台视野挺开阔的,定制的衣柜也挺好的。”
“是啊,床头柜上的那个小装饰有点意思。”
季闻夏帮忙端出一盘菜,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慢慢想起来,沈听河的房间,应该有两只枕头,一起靠在床头上,床头柜还有他今天下午放上的收藏品。
“……”
很好。
季闻夏躲进厨房,幽灵似的,用气音对沈听河说:“哥,我们可能凉了。”
沈听河:“嗯?”
季闻夏面无表情说:“你爸妈进了你房间,我枕头都在放在那儿。”
季荣当初就为他出柜的事,被刺激了好几个月,要是年纪再大点,说不定都禁不住这刺激。
更别说沈听河父母年龄大点,还是知识分子,成天埋头钻研学术。
季闻夏:“万一他们不同意……”
听见他这个开头,沈听河轻抬眼皮,突然低声说:“我爸妈,他们知道白念远的事。”
知道他被吸了毒的同性恋缠过。
不管怎样,现在的刺激都不会比当时大。
季闻夏一愣,随后慢慢反应过来,嘶了一声道:“那不就更不可能同意我俩的事了?”
沈听河怀疑季闻夏当年跟他父母出柜都没现在顾虑这么多。
季闻夏垂下眼皮,开玩笑似的道:“我这不是怕你爸妈不同意,我以后就找不着像你这么合口味的男朋友了……”
沈听河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浓密的眼睫毛,桃花眼下被光晕扫出的浅浅阴影,挺直的鼻梁下薄长的嘴唇。
他忽然单手按住季闻夏的肩,低头堵住了他的嘴,两三秒就不舍地分开了。
操。
季闻夏懵了,扭头就看厨房门口,好在那里无人经过。
“你觉得,”沈听河缓慢地说,在他的注视下,低头拿出
餐具,“你都又是在桌上放性感海报,又是在我床上放枕头了,我爸妈还能不知道?”
季闻夏:“……”
仿佛在提醒他,别自欺欺人了。
-
一顿饭吃下来,季闻夏心不在焉,凭着常年不着调满嘴跑火车的本领,愣是装出了八风不动的气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