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淮不忍心叫他,戳破梦境把人拉回现实,这一刻的许迟川是快乐的,无知无觉的痛苦被虚幻的甜蜜包裹,每一寸都是不必醒来的蓬莱。他悄悄走近,不让郁晟儒和赵宁跟着,一步一步往那颗榕树。隔了一米的距离就这样安静的等着。
在一旁站着的郁晟儒见状,醋坛盖子又掀了:“对望着干嘛?以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直接把人打晕带走了拉倒!”想到自己在车上答应瞿淮的事,活活把这种冲动忍了下来。
“瞿淮,”许迟川喉咙干涩,每一个字都在胸腔发疼:“以前他找不到我,就是在这棵树下面等着。他走了,没人再等我了。”
“我试过的,我什么都试过的,可是没有用,只要他是穆时海,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我不能离曾经有他的地方太近,因为现在没有他了;
但也不能离的太远,如果他有天回来,我怕我没有找到他。”
“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只要一个念头,万水千山的距离,我都会跋山涉水的回来。穆时海给的一切在这里,我的灵魂就在这里。”
“有人和我说,忘不掉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但每过去一天,他就在我心里多活一天;
每次有人和我说喜欢说试试,我总是非常委婉动听的拒绝,心里想的是,除非你是穆时海。”
瞿淮看他慢慢蹲下,眼泪一点点落下来,滴在地上砸成一个小小的水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许迟川流泪,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路可去。
他不能轻描淡写地安慰说一切都会变好,也不能疾言厉色的指责许迟川软弱,有些人爱一次,已经把一辈子用完了。
“我真的太喜欢他了,可是我们遇见的太早了。”
瞿淮平生头一次感受到爱能沉重到如此地步,整个人不知所措,一转身就和远处的男人四目交接。江恭市的秋风起的特别早,男人把外套脱了不满的对他打着手势:给我先过来把衣服穿上。瞿淮转过头不理他,走近慢慢蹲下,冰凉的镜片后面带着一丝不多常有的温情:“我想他也是非常爱你的,所以你才会依靠他的爱坚持爱他这么多年。”
“你得好好活着,因为只要活着,总有再见到的一天。”
“你不能消沉,”瞿淮的言语里带着他一贯的冷静:“只有他亲口说不要你,你才能放弃。在此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你的世界里承载两个人的重量。你不可以一个人决定。”
手在发抖,整个灵魂都被撕毁被淹没,瞿淮说得对,他的骨血里刻满穆时海给的一切,他不能任由痛苦和思念麻痹吞噬。
我们没有分手,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我要等着他回来,对我宣判。
瞿淮见他冷静下来,悄悄对赵宁打了个手势,让在一旁待命已久的医生准备好。许迟川气色太差,透露出一种绝望的灰白,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合眼,父母刚离世时瞿淮也这样过,但现在的许迟川比当时的他精神状态更差,整个人都在应激状态。趁着他注意力被分散,悄悄上前的医生迅速劈晕了他,挂上水和镇定剂把人扛走了。
折腾到夜里三点,郁晟儒上前用西装外套把瞿淮裹得严严实实:“衣服穿好回去睡觉!你要是感冒了我就操死你。”
怕瞿淮冷,郁晟儒一早让人把车里的暖气都打开。熟悉的气息放松了瞿淮的神经,他在男人的怀里昏昏欲睡,张嘴问出了心里的问题:“郁晟儒。”
“嗯?”小狼崽最近叫他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
“要是你呢?要是你和喜欢的人分开,你会像他一样吗?”瞿淮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会分开,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郁晟儒托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我郁晟儒喜欢的人,就是得了绝症,也要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谁拦杀谁。要是他不喜欢我,我就把他关起来,关到喜欢我为止。”
……果然是非常晟爷式的回答,充满了黑道大佬的气质。
小狼崽睡熟了,呼吸变得平稳,郁晟儒摘掉他的眼镜,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角。
郁晟儒让人把许迟川丢到了别墅小书房的的床,自己抱着人进了主卧室。
来了来了,答应你们的二更,今天是心疼迟川哥哥的一天??
第8章 打架
再见到许迟川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王医生也告诉瞿淮,许迟川终于肯每周抽时间去找他。两个人谁都没提那晚的事,只是第二天瞿淮的微信里多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
礼拜四中午,瞿淮最后一次带着修改好的文件去外联部找言昀。这次瞿淮连门都懒得再敲,进门把文件放到了言昀的桌子上:“看看。”
“哟,瞿大部长亲自改了送过来的,肯定没问题,过了过了。马上批。”言昀坐在位置上,翘着二郎腿,眼睛里全是恶意和挑衅,你瞿淮厉害怎么样,不亲自给老子送文件,老子一样不批!
“是么?要面子就自己来挣,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瞿淮字字诛心,看着眼前的人一秒恼羞成怒,嘴里又开始不干不净的骂人:“好的瞿淮,你他妈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在青大动动手就能弄死你,你什么玩意儿也敢和老子争?”嘭的一声,言昀桌上的水杯遭了殃,一地的玻璃渣子碎在瞿淮脚下。瞿淮面色不改,银色金属边的眼镜被他单指推了一把:“我从来没有要和你争,你想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稀罕。”
转身出门前,瞿淮听了下来,穿堂风扬起他白衬衫的边角,风声把瞿淮的话传到言昀耳边:“这种低龄弱智才会用的手段和把戏,言部长还是少学一点好,学多了,就是了。”
方远一进门,就看见被气到脸色发青的言昀又砸了一个仙人掌盆栽:“妈的,老子一定要弄死这个王八蛋。”
“昀哥,消消气。”方远凑到他面前:“咱们悄悄找人收拾他,你不是认识几个在道上混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打一顿,给他一个教训。”
言昀被长久以来压制在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真的听了方远的话,找了几个在社会上混的朋友,等到星期五晚上瞿淮下课后就动手。
从办公室出来就接到郁晟儒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来接他去吃饭。
刚出东门看见郁晟儒站在门口,没穿西装,一身浅白风衣配黑色休闲裤,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的小臂。见瞿淮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愉悦:“饿了么?想吃什么?”
“都可以,怎么在大门口?”
“等不及要见你,想接你上车。”郁晟儒替瞿淮拉开后座的车门:“那我们去吃川菜,我记得你爱吃辣的。”
瞿淮今天白体恤套的七分裤,裁剪合身的裤管刚好显出他修长细白的脚踝,骨节分明。郁晟儒心下喜欢的不行,只觉得眼前的这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今天在学校干嘛了?没上课?”
“没有,体育部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想起言昀他按了按眉心,希望这人别再没事找事。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来告诉我,嗯?”郁晟儒对他在学校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心高气傲,特别是瞿淮这样的男孩,更不希望别人轻易插手自己的事,只要在事情可控范围之内,没有给瞿淮造成伤害,郁晟儒并没打算随意出手。
“嗯,我知道,谢谢晟爷。”
郁晟儒带瞿淮去的是一个老字号的川菜馆,在岚省已经开了很多年。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夫妻肺片和辣子鸡丁,一道道都是瞿淮喜欢吃的,看得他眼前一亮,整个席间一直闷头吃,郁晟儒看他吃得香,只在旁边给他不停的夹菜倒饮料。站在一旁的赵宁眼角抽搐,大哥这哪里是找了个小情人,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供。
“饱了吗?还要不要吃别的?”
“不要,吃饱了。”瞿淮孩子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郁晟儒刚想说那吃饱和我回去吧,瞿淮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里路声让他快回学校,下午学院有讲座,算考勤的那种。没办法,晟爷只能把人送回去。
车上郁晟儒又开始不老实,把瞿淮的腿放在自己身上不让他拿下去:“明天晚上上完晚课我来接你好不好?去别墅。”
瞿淮说好。
答应的如此干脆,郁晟儒一激动手就往裤腿里钻。摸到小腿肚的地方瞿淮嘶了一声,一看就是被痛到了。郁晟儒立马把他裤腿卷起来,白皙的小腿上扎了一块很小的碎玻璃,刚刚那一碰碎玻璃动了,殷红的血珠滚落沾湿了郁晟儒的裤子。
“怎么回事,谁弄的?赵宁把医药箱递过来。”郁晟儒眉头锁死,这伤肯定不是瞿淮自己不小心扎的:“你和谁打架谁把你弄伤了?”
“没打架,应该是上午和人吵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摔碎的杯子划破了。”瞿淮自己并不在意,他身上比这严重十倍的伤比比皆是,但他感觉到了郁晟儒山雨欲来的气势:“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郁晟儒寒着脸,把碎玻璃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再把伤口消毒包扎,父母走后再没人给瞿淮没这么认真处理过伤,他都是自己草草贴个创口贴完事,看着男人的动作,瞿淮心内油盐酱醋糖的瓶子都倒了,泼了一地的糊涂。
“今晚不许洗澡,这事没完。”
瞿淮却坚持说这事到此为止,自己以后会小心,不会再有下次。郁晟儒看他实在固执,只得作罢。在心里却想要多派两个人跟着他,再回去查查这个言昀。
然而还没等他查出什么,就已经出了事。
瞿淮寝室四个人,宋方白和路声一个班,历乔苏在二班,瞿淮是四班的。宏观经济学是小课,两个班一起上,因此周五晚上整个寝室打游戏睡觉的时候,瞿淮要一个人背著书包去上课。
说好今晚下课了一起出北门吃烧烤。瞿淮给郁晟儒打电话,让他今晚晚点再来接自己。三个人躺在床上目送瞿淮。
八教后面的小路还是没装路灯,瞿淮想起第一次见郁晟儒就是在这条小路,还和赵宁打了一架。那时没想到有天能替父母报仇,也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也打断了瞿淮的心理活动。和郁晟儒在一起快四个月,瞿淮深深感到自己的警惕心没有以前高了,否则怎么会人离自己五步远的时候才发现呢。
“瞿淮是吧,跪下叫声爹,再说一句我错了,等会打你的时候,我还能下手轻点。”电筒光从四面传来,五六个面色不善的人把瞿淮围起来,为首的男人一脸痞气,脸上一道长长的疤衬得人面目凶狠,嘴里叼根烟斜眼看着瞿淮。一个大学生,还至于让老子带这么多人。
“言昀叫来的?”瞿淮再一次深深认识到努力的重要性,混社会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不好好努力只能当底层混混,这个格调别说和赵宁比,就是和郁晟儒周围的保镖比,人家应该都觉得掉价。
“啧,废话怎么那么多,是又怎么样,得罪了言少爷,挨顿打不冤枉。叫声爸爸还能打的轻点,一会手下留点情。”
“确认一下,是言昀就对了,物以类聚,他也只能找到你们这样的。”
话音未落,瞿淮已经冲了上去,手腕一动,一直握在手里的小钢刀直直划过刀疤男人的右臂,连同衣袖在内,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把肉都翻了出来,鲜血淋漓。瞿淮擒住男人的左手向后一折,只听见一声惨叫,把人死死锁住,又往膝盖狠狠踹了一脚逼他跪下:“叫声爷爷来听听。”
“我艹你妈,你们都是死人吗?给老子上啊!”
男人边挣扎边大喊,面前五个被瞿淮吓住的小混混听见老大的骂声纷纷回过神来,一齐冲了上来。
瞿淮把男人一脚踢开,这一脚瞿淮起码用了八分的力,还是正好落在小腹上,男人彻底失去了行动力,只躺在地上面色扭曲的呻吟,不得动弹。
小混混有小混混的打法。瞿淮解决掉了其中战斗力特别弱的两个,大概就是他念高二时遇到的级别。剩下三个,一个手上套了铁指虎,一个拿了把和瞿淮一样的小刀,一个腿脚功夫极好。
瞿淮抹了把汗,指了指中间那个带刀的:“你来。”
话还没完人就扑了上来,刀刀狠辣阴险,贴着攻击要害。瞿淮看准时机,把人反手一拧,狠狠给了肚子一拳,脚还不老实的要去钩他的腿肚子把他弄摔,瞿淮直接一刀扎他大腿上,人就瘫了。
剩下两人见状,直接一齐冲了上去。脸不小心被铁指虎贴着擦过,差点就要伤到眼睛。另一个人似乎看出瞿淮腿上功夫不高,处处攻击他的下身,险些几次就要被绊倒。千钧一发之际,瞿淮心一横,小刀流转割了他的手腕,取了铁指虎自己带上,往人脸上狠狠一怼,满口鲜血甚至喷到了他的手上。瞿淮胳膊前胸还有脸也都挂了彩,另一个见瞿淮人如修罗,指间的小刀还一点一点的滴着血,自己哆哆嗦嗦先跑了。
瞿淮捡起丢在一旁的书包,走近一脸惊恐的刀疤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滚回去告诉言昀,这事没完,把自己带回去给他看,再有下次,他就是现在的你。”
说完就收了刀还是揣回裤子里,一脸坦然的走了。
等快走到寝室楼下,瞿淮才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在疼。嘶,太久没和人动手,都生疏了。自己以后还是要加强训练,要不之后还是去经常找赵宁过两手。想到赵宁,这下坏了,等会要顶着这张一看就是和人打架的脸去找郁晟儒吗!瞿淮心里卧了个大槽,刚刚打架怎么没想起来要躲着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