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欣闻言有些不悦。她不让杜以苇出去本来就不是运动这个原因,她是怕杜以苇一大清早地去找那个叫顾临的。
杜以苇喝了一口水,察觉了母亲僵在脸上的笑容,装傻充愣地补充了一句:“妈,你真的不用担心啦!早饭做好了吗?我现在好饿啊。”
文如欣看着儿子可怜兮兮地揉揉肚子,立刻就软了下来,“马上就好了,我给你榨了绿豆浆,你要不要先喝一点?”
“我先去洗个澡。”
“那你下来的时候去你爸卧室叫他一声,一起下来吃饭,今天他还有个同学会。”
杜以苇上楼的脚步被最后三个字定住了,“同学会?”
文如欣有些不满地答道:“是啊,同学会,你爸那些大学同学现在一个个都是钱多没人陪,一玩就是一整天,一个接着一个没停歇。”
杜以苇看似很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真是挺无聊的。”然后上了楼。
他口中挺无聊的同学会,很快就被编辑成短信发到了顾临的邮箱里。
杜以苇的父母可是同一个大学同一个系啊,他爸的同学不就是他妈的同学吗?他爸要去参加同学会也肯定少不了他妈呀!
那不就说明家里没人看着他了吗?
杜以苇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心里雀跃的同时也加快了速度。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去敲他爸卧室的门。
“爸,你起来了吗?”
杜振浩还带着起床时的鼻音,嘴里哼哼着打开了门,“你妈起得早也就算了,毕竟她上了年纪了睡不着也是情有可原,你一大小伙子怎么也跟着你妈起那么早?什么毛病啊。”
杜以苇摸了摸鼻梁,无奈道:“相思病。”
要是放在平时杜以苇说出这种不知好歹的话,都不知道被杜振浩抽了几顿了。可这时杜振浩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捎带着谴责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杜以苇直接略过了杜振浩的目光,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下了楼,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边上。
文如欣把一盘水饺摆在桌子中央,一个个大小均匀颜色鲜亮的水饺沉浮在清澈的汤水里。
杜振浩拉了椅子坐下,伸手就拿了一个蒸蛋慢悠悠地剥了起来。
“这个饺子皮是我自己擀的,揉面团的时候我还加了胡萝卜汁。其实胡萝卜很有营养的,你也应该学会吃。”
文如欣坐在杜振浩对面,捞了一个饺子放在杜振浩的碗里。
直到早饭结束,杜振浩仍旧搁着饺子没碰。
文如欣苦笑道:“真的没有胡萝卜的味道,你不信问问苇苇。”
杜以苇喝下最后一口豆浆,小鸡啄米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爸,真的,你可以试一试。”
杜振浩拿过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我们走吧。”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在外面那两年天天都想着妈妈的好手艺呢。”
杜振浩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吃你就慢慢吃,我们要走了。”说着拉着文如欣就要往外走。
文如欣还是有些不放心,“苇苇,午饭你可以煮些冰箱里的饺子,我尽量在早点回来给你烧晚饭。”
“你们好好玩就行了,”杜以苇仍旧坐在餐桌边上没回头,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我又不是小孩了。”
手上又捞了一个饺子放在碗里。
他这一回家和父母的关系倒是比从前还要好上三分。以前他和父母之间几乎没有隔阂,但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一家人处得不温不火。时隔两年再次聚在一起,杜振浩不再像从前那般严厉,父子俩偶尔还会互相调侃几句。
杜以苇近来的表现和态度也让文如欣和杜振浩很放心,夫妻俩挽着手就离开了。
俩个人的背影消失后,杜以苇扔下了手中的调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整个人像是重新获得自由的飞鸟。
在原地愣了一会,杜以苇又自顾自笑了笑。他刚才有些高兴过头了,有点像大学室友在看世界杯时的激动地在整层楼里裸奔。
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杜以苇上楼守着手机计秒以待。
文如欣是提早离开同学会的。
她担心杜以苇一个人在家无聊,百般推脱之后终于在喝完下午茶时离开了。
文如欣知道把儿子关在家里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他已经长大了,总会离开的。
但她总是想着再保护他一会,再多一会儿。或许这样他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文如欣现在给予杜以苇的早就不是单纯的保护,断开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天天在家守着他,更准确点来说,是监禁。
“那我先走了,以后见。”
文如欣猛然回头,看见杜以苇站在一辆车的旁边。
她连忙闪进小区门口的警卫室。
车窗缓缓降下来,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杜以苇无奈一笑,弯下了腰。
尽管杜以苇背对着文如欣,但是不难想象,那是接吻。
文如欣躲在警卫室里,透过玻璃窗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杜以苇转身朝小区走了几步,车门忽然打开,男人走下来从身后抱住了杜以苇。
“这里很多人的,先放开我。”
“不放。”
杜以苇憋了一口气,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顾临:“那好吧,我们稍微换个地方。”
看清另一个男人的样貌的那一刻,像是烤的炙红的烙铁戳进了冰水里,“嗤”地一声白茫茫的水汽充满了文如欣的整个脑子。眼看着两个人离她越来越近,她连忙从玻璃窗前走开。
小区的警卫室和娱乐休闲室并排,中间留着小小的过道。
“在这里行了吧。”还没等杜以苇反应过来,顾临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先在浅蔷薇色的薄唇上舔咬流连了一会儿,然后才抵进他的口腔,唇齿辗转喘息纠缠。
吮吸的力道逐渐加深,杜以苇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自然地环上了顾临的脖子,仰着头任他索取,发出微弱的鼻音。
热恋缠绵终于缓慢下来,顾临松开了杜以苇,在他有些湿润的眼角吻了一下。
怀里的人微张着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急促地呼吸着空气。
“真想现在就一口吃掉你。”顾临的声音变得更为低沉,带着丝丝的情欲,“下一次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顾临低着头,眼睛里的不舍都快要溢出来,“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真不想放你走,要不直接扛起来掳回家算了……”
杜以苇啼笑皆非:“什么叫扛起来?!”
“就是这样。”
“不用演示了快放我下来!”
顾临在杜以苇的屁股上揉了几把,才勉为其难地放下了他。
杜以苇:“好了我要走了。”
“嗯。”
等到杜以苇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顾临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管不住这只到处吃豆腐的手呢?
警卫室值班的保安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看到文如欣望着顾临的背影一直失神的样子,上前安慰了几句。
文如欣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拎着手里的蔬菜走出了警卫室回了家。
原来他就是顾临。
文如欣的心都快要沉到肚子里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儿子那样灿烂的笑脸,不管是出柜前还是小时候,从来不曾那样无拘无束。
杜以苇跑出去见顾临,她反倒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很难过。从小到大,她和杜振浩都很关注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尽力给杜以苇最好的物质条件和思想教育。到最后却是这种结局。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杜以苇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文如欣出现在楼梯上。
文如欣疲惫道:“嗯,我想早点回来陪你。你怎么待在外面?”
“啊……那个什么,我没带钥匙。”
文如欣拿出钥匙开了门,问道:“你去哪了?”
杜以苇心虚地闪烁目光,结结巴巴道:“我就是……嗯……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嗯。”
“顾临来找你干嘛?”
杜以苇一瞬间茫然失措,“你都看见了?”
“我都看见了,”文如欣叹了一口气,“苇苇,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妈,没有为什么,我喜欢的是男人,我喜欢顾临。”
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隐瞒逃避都不是解决的办法。这几天杜以苇明里暗里观察着杜振浩和文如欣,从言语的暗示里能发现他们逐渐放宽的心态。
比起上次杜振浩的大发雷霆,这次已经不知道有多好了,杜以苇鼓足勇气说道:“我知道你和爸爸都对我很失望,可我是同性恋,不会喜欢上女人也不可能结婚的。”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文如欣的语气近乎哀求,眼角泪水盈盈,“我和你爸爸都会等你的,我们会帮助你,引导你,等你慢慢走出来。”
“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很害怕,但是不敢告诉你们。一直以来我都挣扎痛苦着,想和其他人一样,但是根本没有用。有的时候我甚至想一死了之……妈你别哭,”杜以苇抽了一张纸帮她抹走了眼角的泪,“我总是想着想着,终于有一天我想通了,如果我连去死的勇气都有,那怎么可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于是我拼命读书学习。我觉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长大以后好好照顾你们了。忽然有一天,我看到有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我第一次感觉我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我也想活在阳光下,想告诉你和爸爸。”
“苇苇,是妈妈不对,是妈妈对不起你!”
文如欣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两年来她和杜振浩也逐渐了解了同性恋这个群体,她知道同性恋辛苦,知道同性恋饱受社会的压力。可是从自己儿子的口中说出来,她才真正明白这种痛苦意味着什么。
她把从小听话懂事的杜以苇当做骄傲,却从来不知道幼小的他在黑暗里承受了什么。等到他长大了,鼓起勇气坦白的时候,最需要的是父母的理解和支持。她和杜振浩却以不可理喻为由把他赶出了家。
文如欣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泣不成声。
杜以苇只好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妈妈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喜欢男人。就像妈妈爱爸爸一样,我也有自己爱的人,我爱顾临。”
文如欣一直哭泣着,杜以苇就坐在她边上一直陪着她,一遍一遍地帮她擦眼泪。
直到杜振浩推开家门,目瞪口呆地坐在一边,文如欣仍旧抽抽搭搭着,双肩不停地颤抖。
“你妈怎么了?”
杜以苇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了。
杜振浩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说道:“你妈大概以为所有的同性恋都是滥交,私生活混乱吧。她觉得是她没教育好你,让你陷进了这个沼泽。”
“什……”
没等杜以苇回答,杜振浩再次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知道有些东西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防止你越走越偏。”
杜以苇一头雾水:“走偏?什么走偏?”
“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顾临。”
“顾临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帮了我很多忙啊,而且那场官司是顾临花了很多时间和财力才打赢的……”
文如欣缓和了情绪,红着眼睛说道:“苇苇,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情呢?”
那种事情?什么事情?他和顾临的第一次?顾临冲动得要那啥他?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啊……
父母半遮半掩的态度让杜以苇着急起来,“说清楚一点行吗?”
文如欣很为难地看了杜振浩一眼,杜振浩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文如欣拿出了手机,颤抖着连开了一个音频,递给杜以苇,“你自己听吧。”
她没有勇气听第二遍。
杜以苇疑惑地接过手机,点了播放。
“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把裤子脱了……屁股撅起来……靠,真紧,你怎么做这么多次还是这么紧?欠干的婊子!”
“啊啊……嗯嗯……”
杜以苇赶紧把音频关了,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父母。卧……卧槽?
听到这里就已经算是大尺度了,更何况是后面那些言语羞辱和各种淫秽的声音。
他就不应该心软答应配h。
“这是一个广播剧。”
果然俩个人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杜以苇解释道:“广播剧就是依靠声音演绎故事,不同人物由不同的人来配音,然后再加入一系列后期,比如刚才那个……脱裤子的声音。”
文如欣轻轻地“哦”了一声,杜振浩仍然紧拧着眉。
杜以苇欲哭无泪:“爸……你听懂了吗?”
杜振浩摇摇头。
“真笨!”文如欣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说道:“就跟闭着眼睛看电视一样嘛。”
杜以苇感动得要流下眼泪:“是啊是啊。”
杜振浩:“那你的意思是,你和顾临都是在演绎这个故事?这是什么故事,怎么这样啊。”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啊……其实我们还有配别的,”杜以苇拿着文如欣的手机上了网,下载了另一个音频。
还好还好。当时徐茗熠明智地策划了一个全年龄类型的广播剧,尽管好多腐女都在扼腕叹息,但是因为剧本治愈温馨,这部剧的播放量出奇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