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儿出了一篇阅读量如洪水般的文章,简直开心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为此,米雪儿还打电话给辛千玉致谢,并邀请辛千玉一同去晚会喝酒。
辛千玉应邀而去,在晚会上又看见了宿衷本人。
但这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一个行业聚会。然而,让辛千玉感到出奇的是,宿衷身边站着汤玛斯和李莉斯。
汤玛斯就算了,毕竟是宿衷的助理,跟着宿衷来亚洲好像也很正常,但李莉斯呢?
辛千玉不愿深想,但酒兴瞬间淡了几分,漠然地转过脸,独自走到阳台吹风。
他刚站到阳台几分钟,就听到李莉斯的身影从背后传来了:“是辛千玉吗?”
辛千玉拧了拧眉,满脸不爽,但转正了脸来的时候,又是职业假笑:“是你啊?你不是在美国总部吗?”
李莉斯笑道:“嗯,老宿要来亚太区当总裁,我当然要跟着来。毕竟,我们关系好嘛!”
辛千玉冷笑:“是吗?那么好,为什么两年了都没把他拿下啊?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李莉斯的脸僵了半秒,但很快就端出委屈的表情:“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他只是gay蜜。”
“别跟我说这个。”辛千玉以前不愿意和李莉斯虚与委蛇,现在就更不顾忌,冷冷地说,“我没兴趣知道,你爱咋咋地,反正我也不要他了……”
“你不要我了?”宿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辛千玉循声望去,见宿衷一身白衬衫,白西装搭在手上,看起来十分俊朗,但脸上却是与这“白马王子”打扮并不相配的脆弱和茫然。
这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宿衷旁边还站着个汤玛斯。
汤玛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干巴巴地说:“噢,其实我中文不太好,你们刚刚说的我一句话没听懂?”
辛千玉别过脸,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李莉斯当场落泪,楚楚可怜。
宿衷却视她如无物,径自往辛千玉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辛千玉给米雪儿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回去了,便走出了会场。
没想到,宿衷会从背后追了上来。
辛千玉盯着宿衷,越发感到意外:好像自己生气,宿衷追上来,还是头一回。
宿衷还是那个委屈屈的样子:“你去哪儿?”语气和“你不要我了”一模一样。
辛千玉转过脸,说:“我先回家。”
“我送你吧。”宿衷道。
辛千玉道:“我自己开车。”
“那不可。”宿衷断然道,“你喝了酒。”
辛千玉这下哑巴了。
宿衷领着辛千玉上了自己的车,并非常熟练地往辛千玉住宅的方向开。
辛千玉怀疑宿衷一直在跟踪自己,不然怎么老是能偶遇,还知道辛千玉住宅在哪儿?
宿衷跟踪自己?
——这个念头让辛千玉莫名发冷,搓了搓手臂。
“冷吗?”宿衷问。
“嗯。”辛千玉淡淡点头:他现在对宿衷会察言观色这件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宿衷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条淡棕色的羊绒毯子。
看到这条羊绒毯子的瞬间,辛千玉怔忡了。
这是辛千玉从前用惯了的毯子。
以前在宿衷学生宿舍,辛千玉就习惯披着它。他们同居以后,辛千玉也经常披着这条毯子在家里看电视。
这条毯子……应该放在他们从前同居的家里吧?
他们从前同居的家里……
辛千玉恍惚起来。
自从决心和宿衷分手之后,辛千玉就再没回到那儿去了。
毕竟,那个住宅是宿衷的私人财产。
说起来,辛千玉放在那儿的衣物、用品,现在都在哪儿呢?
按理说,应该都被宿衷清走了吧?
然而,当看到宿衷自然地拿出旧毯子的那一刻,辛千玉就不确定了。
辛千玉围上毯子,干巴巴地说:“这么旧了,你还没扔呢?”
“这是你的东西,”宿衷道,“所以保留着。”
辛千玉撇过头,说:“那你让李莉斯披过吗?”
这问题问得太怪了,辛千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个。
宿衷似乎也觉得很奇怪,道:“为什么要给她用?”
辛千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些不阴不阳地说:“她也冷了呢?”
“关我什么事?”宿衷疑惑地说。
“……”辛千玉一时无言以对,但胸中那股不阴不阳的气好像就散了。
辛千玉拢了拢披肩,又说:“她怎么不在美国?”
“这是总部决定的人事调动。”宿衷说。
辛千玉其实也大概知道,应该是李莉斯主动申请跟宿衷来亚太区。真是阴魂不散。
辛千玉嘟囔说:“她可真是殷勤。”
宿衷仿佛不理解:“你很关心她?”
辛千玉一怔:“谁说的?”
宿衷仿佛不高兴:“你刚刚还关心她冷不冷。”
“……”辛千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望向窗边。
宿衷将辛千玉送到家楼下。辛千玉将毯子脱下来,准备下车,却听见宿衷说:“从前的东西都在,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回来拿。”
辛千玉闻言一怔,又心烦意乱:“我没什么想要的。”
“也是。”宿衷说,“你连我也不要了。”
辛千玉心口一悸,却假装没听见,径自推门下车。
“我说的是真的,但没有人相信我。”宿衷声音里充满苦恼。
辛千玉忍不住回头:“什么?”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去了华尔街,无论获得了什么都仍感不幸。”
宿衷凝视辛千玉的眼神比路灯背后的夜色更深沉。
宿衷的手摸在胸膛的位置,那儿是澎湃的,却又是沉寂的,像一片汹涌在万里之下的海。
宿衷的眼睛像一双漩涡,仿佛随时能将辛千玉扯进极深的、无法挣脱的地方。这引起辛千玉的害怕,认为自己应该转身就跑,离他远远的。但这漩涡好像已经产生了吸力,将辛千玉的双脚牢固地困在原地。辛千玉甚至被蛊惑,问出了根本不应该问的问题:“为什么?”
第28章 一脚踏空
为什么?
为什么?
或者从一开始,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就应该是这个。
辛千玉的心里简直挤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不快乐?
为什么你变了?
为什么你试图接近我?
为什么你不放弃帮助我?
……
这每一句为什么,都模糊又明确地指向一个让人心悸的答案:宿衷想找他复合。
辛千玉的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就算他再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身边的人都时不时地提醒他:宿衷好像想找你复合吧?
好像是这样吧?
连辛千玉都无法鸵鸟地掩盖这个想法:他是不是想找我复合?
但辛千玉从来都假装得很坦然,又非常谨慎地回避相关的话题。
他不想知道答案。
他怕答案是这个。
又怕答案不是这个。
因此,在辛千玉问出口“为什么”的当下,他就已经微觉有悔了。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宿衷回答。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响亮。响亮得连辛千玉的神魂都随之震动。
是悸动,是激动,也是惊恐。
辛千玉往后退一步:“这不可能。”
这句话落入风里,辛千玉一抬头就看到宿衷失望难过的表情。
但宿衷很快又调整过来,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辛千玉想起当初的事情,那时候的辛千玉是满怀怨愤的,但这份怨愤就像是掉进溪流里的鹅卵石,在时光的洗礼下渐渐磨平,变得光滑而不伤人。辛千玉倒是能平心静气:“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起你,恐怕连你也这么想的。”
宿衷一愣:“我没有这么想。”
辛千玉总是无法对宿衷认真生气,因为他知道宿衷说的很可能是真话。宿衷的本心是无害的,但他的言行却能伤人。
“大概你从来不知道吧,我和你在一起,你总是爱理不理,全凭我死缠烂打。”辛千玉摇头苦笑,“我不想这样了。”
宿衷一怔,半晌点头:“那就不这样了吧。”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心里像一脚踏空了。
“换我对你死缠烂打。”宿衷说。
辛千玉愣在原地。
宿衷道:“我能抱抱你吗?”
辛千玉下意识地摇摇头,看到宿衷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后,又有些心软。
宿衷又说:“那……那你能抱抱我吗?”
辛千玉从未想过宿衷会说这样的话,一瞬也是惊呆了,竟也有点儿被心软所累,便伸手虚虚地揽了揽宿衷的肩,便打算收手。没想到,他正要离开,却被宿衷紧紧拥住。
宿衷的手臂如铁箍一样捆紧辛千玉瘦削的腰,令辛千玉随时要窒息了。
“放手。”辛千玉语气不善。
宿衷立即乖乖松开了。
辛千玉说:“你怎么这么用力?”
宿衷说:“因为我在死缠烂打。”
辛千玉竟无言以对。
过后一想,辛千玉挺后悔和宿衷拥抱了的。
前脚刚拒绝了对方,后脚又和他相拥,怎么看都不是好的行为。
更何况,这次相拥还给他带来了一个麻烦。
翌日,他们二人的照片就被登上网了,辛千玉也尝试了一把热搜的滋味。
宿衷前两天才因为“百亿不幸”而红,热度未退,就立即传出与玉琢集团ceo深夜相拥难分难解的照片,能不成热点新闻吗?
大众却都不太买账:不就是抱了一下吗?两个大男人拥抱一下也能上热搜?什么时候他们上床了再通知我们ok?
没想到,后续爆料很快跟上,爆出了宿衷与辛千玉同居多年的传闻——这些料还是当年凯文爆的。
当年宿衷以明星基金经理身份上节目时,凯文就爆了他是同性恋的料,现在宿衷再次上热搜,旧料就被拿出来翻炒了,事实证明,当年被曝光的“宿衷的同居恋人”正正就是辛千玉。
这下真的是点了火药桶了。
网上水军开始抓住辛千玉的身份不放:与宿衷同居被爆料的时候,辛千玉是玉琢旗下幼儿园的老师。现在辛千玉是玉琢教育掌门人。试问,一个男同性恋适合当幼儿园老师吗?适合当教育集团的掌门人吗?
网友也开始骂骂咧咧:
同性恋滚出教育界!
难道要把下一代教成同性恋,你才安心吗?
那些说支持同性恋的怕不是失了智吧?我是家长,我一定不会将孩子送去同性恋开的学校!
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不能接受同性恋当老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职业,同性恋非要当老师是干什么?谁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呢?
老师面对的是未成年,必须以身作则,同性恋怎么为人师表?
……
当然,舆论也不是一边倒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保守派,有不少人支持辛千玉:
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不能当老师?
异性恋和同性恋不过是那种不同的性取向,为什么不能当老师?
同性恋又不是恋童癖,有些网友是不是太敏感了……
担心同性恋老师把孩子教成同性恋?我比较担心智障家长把孩子教成智障。
……
当年凯文就曾试图曝光辛千玉性向,让他当不成老师,但这个计划没有能实施,倒是有后来人帮他完成这个“夙愿”了。然而,社会的风气越来越开放,加之辛千玉也有钱买水军,舆论并没有完全偏向一边。
然而,下午又出了新料:辛慕的桃色新闻。
辛慕也是玉琢的董事,又是辛千玉的亲妈,她出了丑闻,自然顺带影响了辛千玉的口碑。
大家都会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妈妈这么骄奢淫逸,那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顺带的,大家也对玉琢集团发出质问,甚至爆出了家长闹退费、退学的事情。
事实上,这次的风波,宿衷是很想亲自出手平息的。但他记得aa协会的教训——两年前,他没有经过辛千玉的同意就擅自帮辛千玉摆平了aa协会,好心办坏事,引起了辛千玉的反感,使他们产生了分歧和争执。
这一次,宿衷是不敢擅作主张了,先问过辛千玉的意见。辛千玉说不需要帮忙,宿衷便选择“袖手旁观”,不进行干预。
在准备上市的时候出这么大的篓子,玉琢集团自然开紧急会议来应对。
辛舅父早看辛千玉不顺眼了,自然是带头发难,怒斥辛千玉母子私生活不检点,带累集团声誉,影响上市进程。
而辛斯穆习惯性地唱白脸:“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是不想的。一家人最紧要就是齐齐整整。”
玉琢董事会和一般的董事会不一样,他们都沾亲带故,比较讲人情味,不会上来就骂人,便开始和稀泥,说对啊对啊大家好好说话嘛,小孩子不懂事。
这气氛还算可以,但辛舅父却话锋一转:“之前小玉劝说大家接受m-global的投资时,为什么不讲明m-global老板是你的相好?”
辛千玉眉毛一挑:“因为他不是我的相好。我们分手很久了。”
“那就是老相好。”辛舅父说话十分不客气,“小玉,既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肯说?还是说,你希望他拿走公司10%的股权放进你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