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给你一块。”鱼有苏心软了。
凯撒像是听懂了似的,飞奔到厨房吃掉之前申时行给的哈密瓜,然后叼着饭盆回到客厅,放在鱼有苏脚边,又得了一块瓜。
鱼有苏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申时行,这么多年靠着一个酷似绝交的承诺和渐渐模糊的回忆撑着,如今人就在伸手能抱到的地方,美好到像是假的。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听见申时行的一声轻笑,“干嘛从背后抱住我,走路都没声儿的,给我吓一跳。”
“新的承诺,当真?”
申时行盛了两碗汤放在托盘上,转过身来捏捏有苏的脸颊,低头笑道:“要不,你试试?”
“申、申时……行。”
“嗯。”
像是美少女念出变身咒一般,他变身成缩在申时行怀里的鱼有苏。
这是意料之外的怀抱,却是意料之中的温暖。鱼有苏本以为此生自己离他最近的距离是微博下的热评第一。
但如今,是两颗心贴在一起,没有距离。
“舅舅,合欢姐姐说要跟你讲电话。”游游一手拿着哈密瓜,一手举着手机进了厨房。
“嗖”的一下两人瞬间分开,鱼有苏听见手机里传来编辑的尖叫声:“看来我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哈哈哈。”
鱼有苏头皮一凉,是微信视频。
“不是你想的那样!”鱼有苏拿过手机来笨嘴笨舌地解释,但是合欢根本没在听的。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合欢大手一挥慷慨陈词:“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看见自己带的小画手跟影帝抱在一起嘛哈哈哈。”
完了,疯了。
鱼有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申时行,却见对方没事儿人一样端着汤去了餐桌,还招呼游游过去喝汤,任由有苏一个人在这儿抓心挠肝。
“合欢姐,你打电话有事吗?”鱼有苏赶紧往正事上扯,“没事的话我还要去画稿子。”
“我这不是到家了,想打个电话给你报平安嘛。”
合欢顿了一下,忽然喊道:“你小子压根儿就没担心我是吧!明明之前每年都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安全到家,现在你身边有人了,就把我忘了是吧。”
“不是!”
是也不是,死不承认。鱼有苏道:“安全到家就好,我是觉得你开那么久的车,到家肯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鱼有苏没别的本事,除了画画追星和养狗,就是跟编辑斗智斗勇。
“给你看看我妈今年熏的腊肉,哈哈,看见这两块没,还有这个猪后腿,我已经帮你预定啦。”合欢拍着那一整块火腿,一脸骄傲地道:“去年回来过年的时候,我还喂过这只猪。”
毫无仁慈可言的女人,只有画好的稿子才能讨好她。
“行啦,就这样,记得今晚把贺岁篇发上来啊,我妈喊我去杀鸡了,你要不要看?”
“才不要!”鱼有苏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鸡也会叨人的。”
“当然会啦,专叨你这个胆小鬼。”合欢笑着挂了视频电话。
鱼有苏放下手机埋头喝汤,忽然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胆小鬼,直接把申时行逗笑了。
“体温计,来试一下。”申时行忽然摸出了体温表,右手拿着甩甩,放到阳光底下看了看,然后递给有苏。
“不要……”
“撒娇无效。”申时行板着脸,两臂交叉举在胸前,做出“请求驳回”的姿势。
“撒娇无效!”游游放下小碗,一板一眼地学着,“舅舅就是怕打针,打针会屁股痛,舅舅是胆小鬼。”
。
申时行拿着体温计看了两三遍,他觉得鱼有苏一点也不像高烧的样子。
“吃了药去睡觉。”申时行把体温计放回药箱里,然后冲了一袋感冒灵,翻翻各种退烧药,都是那种速效药,反而不敢让他吃。
“这里面放到是什么药?”申时行摆弄着药箱的第二层,“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吧,还上着锁,怕孙大圣来偷?”
“这里面不是药,是、是别的东西。”鱼有苏几乎是从申时行手里把药箱夺回来,抠了一粒快克胶囊吃掉,然后收拾一下,把药箱合了起来。
“以后这种特效药要少吃。”申时行道:“去卧室睡一觉吧。”
鱼有苏捧着感冒冲剂,吹了吹上面的一层细沫,道:“申哥哥,我刚醒啊。”
真是不像发烧的样子,只是脸有些红,好像比平时还要精神些,申时行叹了口气,“不休息,你要干嘛?”
“画画,嘿嘿。”
第26章 有苏的画
为什么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合欢只催了杂志连载的贺岁篇,却提都不提万众期待的《影帝和他的小狐狸》。
因为,这是@苏妲己的正业啊!
就算是发烧到38度以上,也会爆肝画完的,这是信仰!
鱼有苏端着那杯感冒灵进卧室之前,给申时行和游游下达今天下午的任务。
排骨焯水明虾开背,韭菜切碎拌入猪肉泥,猪蹄加料酒入高压锅,鲤鱼去鳞开腹腌好,豆/腐切块过油,葱姜蒜切好备用,盘点地下室的烟花。
基本上都是为年夜饭做准备。
申时行和游游大眼瞪小眼,最后道:“要不……先去看看烟花?”
“哦!”小丫头举手欢呼。
申时行给鱼游游穿戴好,自己戴上口罩,在衣架上摘了一顶有苏的绒线帽带着,出门之前,他决定给李助理打个电话。
有苏吩咐的事总得有人干不是?
打完电话,申时行抱着游游,拿了钥匙乐呵呵地出门了。
下到一楼,冲着单元门还有半截往下的楼梯,因为地下室并不是负一层,它的高度还不到正常楼层的一半。
对申时行来说,是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高度。
看你能弯着腰坚持多久,才会选择在地上爬。只低头那不行,连着脖子给你削掉也是进不来的。
但这对游游来说就丝毫构不成困扰,小丫头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标着308的小门。
拿钥匙开了门,门框上挂着个灯闸,申时行都没看到,游游踮起脚尖来就把灯打开了。
有了灯光,申时行反而更加窒息了,这地下室,虽然不潮湿也不乱,一切都井井有条,就是……太小了啊。
“烟花!”鱼游游冲着一个大箱子跑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把仙女棒烟花来。
申时行爬了进去,对,是爬了进去,发现旁边还有两三箱,里面放的都是各类烟花。
“这个。”游游往申时行手里塞了一把很长的线香类烟花,道:“我舅舅最喜欢这个,上次,玩这个,头发烧了。”
申时行笑了出来,没想到小鱼这么爱玩,难怪会买这么多。
“就是这里。”游游指着自己左边太阳穴靠后一点的位置,“烧到这里,妈妈把雪人的脑袋砸在舅舅脑袋上,火就灭了。”
因为想到小鱼顶着一头雪的傻样儿,申时行几乎笑岔了气。
看了看烟花,种类齐全,至于受没受潮,那要晚上点的时候才知道了。二人刚出地下室,忽见一个黑影冲上了一楼。
“李助!”申时行喊道。
别误会,这位确实是被申时行叫来充苦力的小助理,“李助”也不是王特助之类的简称,人家就叫李助,姓李名助。
李助大学还没毕业那会儿就跟着申时行了,本来年纪比申时行大,戴着一副大黑粗框眼镜,第一天实习时慑于他的威压,一直喊哥。
申时行就占了个老气横秋的便宜。
小助理愣在楼梯上,退后两步才看见申时行,“哎呦申哥,您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来逛?”
申时行眉头一皱,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通缉犯似的。
“你来的挺快啊。”
“那可不,一接到电话我就骑上我的小电驴出发了。”李助嘿嘿一笑,“申哥,您要的加湿器,还有,这个巧克力礼盒,我都带来了。”
“这礼盒,我女朋友挑的,绝对合小梵高的心意。”李助拍着胸脯打包票。
“小鱼是男的!”申时行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李助的后脑勺上:“庆功宴上你不是见过他吗。”
《极夜Ⅰ》的庆功宴上,众人散去之后,李助理替下了扛摄影机的大哥,有苏出现之后的录像,都是李助理拍的。
张简意安排的很好。
这种私人会面,再加上申时行当时的状态,自然不好有外人在场,包括摄像机里的录像,张简意也拷贝出一份之后,把会面过程剪掉了。
李助委屈地小声解释:“送男生礼物就不用在意合不合人家心意了?”
“赶紧给我上楼干活去!”申时行把钥匙扔给李助,叮嘱道:“把游游也带回去,另外,小鱼在工作,不要打扰他。”
“得令!”李助一眨眼,牵着游游上楼去了。
申时行又回到这间小地下室,有件事情他要确认一下。
重新打开地下室的白炽灯,申时行进门之后,开始把冲着门口的一些杂物搬到两侧,因为理论上这间地下室的纵深应该和客厅差不多,所以,对面不是墙。
是画板。
半人高的画板立在申时行面前,数量之多,几乎占了整个地下室一半的面积。因为排列整齐,竟被申时行误以为那是面墙壁。
大概是有苏的练习作,数量太多,才放在地下室,申时行带着好奇心抬起了一面画板,立在左边墙上。
打眼看过去申时行就发现了,这不是练习作,整幅画面色彩鲜艳,完成度超高,看背景像是老北京的胡同,一个男孩把一串糖葫芦递到另一个男孩嘴边。
拿着糖葫芦的是鱼有苏,申时行认得出来。
而另一个男孩稍高,人身色彩淡薄,眉眼也不甚清晰,带着一股朦胧感,整个人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甚至能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后面的街景。
右下角好像记了一点东西,申时行凑近了,看清上面写着:2019年冬·北京庙会。
申时行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盯着这幅画面,心里骤然绞痛起来,他觉得再看下去可能会死的,却还是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二块画板。
是山林间的一座庵,画面上的鱼有苏呲牙笑着比出剪子手势,把头歪向一边,靠在一个男生的肩上。
那男生身形依旧朦胧不清,有苏简直像是在跟一个幽灵拍合照。
画面右下角写着:2018年夏·苍山寂照庵。
第三块画板,是泰山天街,有苏和这个幽灵男生跪在一座庙前,有苏虔诚地叩首,同时伸手把幽灵男孩的头也按了下去。
再往下,再往下……申时行疯了一般将画板一一看过,画面上有苏的形象越来越青涩,幽灵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
到最后一幅,申时行不敢看了。
他大概猜到了。
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的泪,他颓然坐在地上,盯着这最后一幅画,画上的场景,他昨晚见过。
第27章 旅行预订
画面上是一个满桌狼藉的包厢,鱼有苏终于一改之前那些画中的开心形象,他用手背挡住眼睛,侧脸上一道晶莹的泪痕。
画上的另一个男生,是申时行。
而如今的申时行正坐在这间逼仄的地下室里,头顶只有一盏刺眼的白炽灯。
他跟这幅画面对面,哭得和画上的那个他一样狼狈不堪。
泰山天街,北京庙会,苍山寂照庵,苏州七里山塘……我究竟欠了你多少年岁月,多少次同游,多少张合影。
“申哥哥,出来吧。”
申时行猛地回头,发现鱼有苏跪在地下室门外,脸上带着微笑,“这里通风不好,人呆的久了,容易缺氧。”
有苏朝申时行伸出手去。
申时行没敢接。
狭窄的地下室,混响作用十分明显,申时行的声音在墙壁上来回激荡,变得浑圆低沉,“小鱼,北京的庙会,是不是特别热闹?”
“嗯,冰糖葫芦特别好吃,还有烤鸭。”
“那苍山呢?寂照庵……”
“是个很小的庵,爬山上去,可以看见洱海,寂照庵里有各种各样的多肉,特别漂亮。”
不等申时行接着问,有苏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泰山的日出和云海都很漂亮,就是十八盘着实吓人,然后卖的零食也超贵,烤肠五块钱一根,哈哈,我连瓶矿泉水都没舍得买。”
有苏靠在申时行背上,看着左侧墙上的画,忽然笑了起来,扑在他背上像坐木马那样前后摇晃,“过完年,去大理吧,我带你去洱海打水漂儿。”
“好。”申时行道:“还要去寂照庵,看多肉。”
“没问题,庵里还有斋饭吃,每位20元管饱哦,我请你吃。”鱼有苏十分大方地说道。
在申时行眼里,是他欠有苏的。
可在有苏心里,申时行这些年忙于工作,完全没有过一场轻松的旅行,而自己从经济独立之后,每年都会挑时间去游山玩水,相比之下,反而心疼申时行。
“我们回去吧,那么多活儿,不能让人家李助一个人做啊。”有苏笑道:“你可真会偷懒,还搬了救兵来。”
二人弯腰离开地下室,一到单元门口,有苏就靠着楼梯扶手深呼吸,他贫血,很容易缺氧,但不想让申时行看出来,只说是在地下室呆久了,太闷。
门外空地上,雪化了大半。
单元门上新帖了一则告示,规定今晚放烟花的场地集中在小区外的樱花广场上,严禁在居民楼外的空地上燃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