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投过去的视线都很复杂。
江遇直接无视,乘上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
也不知道他来得是巧还是不巧,电梯门开的时候,他刚好听见林见汐的声音。
他背对着自己,声音里含着一点笑意,语气温和,不知道在对谁说:“不用太担心,我和你一起去。”
江遇依照他的目光望过去:“?”
对上江遇的视线,顾星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接林见汐这句话,她一边在心里哀嚎怎么这么倒霉,一边用眼神示意林见汐“爹别说了快住口!你冤家来了!”
林见汐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瞥了江遇一眼,又转回来,继续对顾星说:“那就这么定了。”
顾星颤颤巍巍地回道:“好的林总。”
话音未落,她觉得江遇看她的目光更冷了。
她十分想摸摸自己的额头,看看上面是不是刻了一个光鲜亮丽的“死”字。
她也不知道,江秘书怎么能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三分钟前,她正式被林见汐委以重任,成为公司分部业务经理,也是事到临头,她才想起自己其实还是个刚入职不久的职场新人,有了心理准备还是紧张,一连失误砸坏了三只茶杯。
林见汐看了有点好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做不好,丢你的脸吗……”她越说声音越低,她是林见汐一手提上来的,要是表现得不好,岂不是在间接丢林总的脸?
“没事,”林见汐想了想,说:“不用担心,我和你一起去。”
然后电梯门开了。
江遇来了。
她可能大概要死了。
好在江某人还没有神经到当场请她切腹自尽,只是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跟在林见汐身后进了办公室。
顾星:“……”
她愿意一生吃素,祈祷世界和平。
事实上,江遇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凶残,起码在林见汐面前,他还能收敛住攻击性。
“哥哥,”江遇压着焦躁,轻声问:“你答应她什么了?”
他今天没有和林见汐一起来,是想给他冷静的时间,结果呢?他和别人约定了什么?
江遇极度暴躁,他知道林见汐不会答应太过分的事情,但焦躁是没办法控制的,它深刻在他的骨髓里,如影随形,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燎原大火。
他的情绪被另一个人掌控,可是这个人不是他的。
“工作上的事。”林见汐简单解释了一句:“我派她到分部工作,她没什么经验,刚好我也不太放心,就想跟过去看看。”
“不放心?你不放心什么?”江遇按着座椅扶手,紧紧盯着他:“是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我?”
“不放心分部……”
“……”林见汐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口气:“江遇,有些事情,不是非要挑明不可的。”
“我也不想的,”江遇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柔软:“可是哥哥,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快要等不下去了。”
林见汐心里突兀地一跳,直觉不好,想把他推到一旁,反而被他握住了手,两个人的手指亲密地缠绕在一起,是十指相扣的手势。
江遇掌心滚烫,炽热的温度从相握的手掌传来,林见汐像是被烫到一般,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江遇。”
“哥哥。”
两个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又一同沉寂,过了一会儿,江遇先开口:“你都知道了吧,哥哥,我喜欢你。”
这是从那个怦然心动的夜晚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对他说“喜欢”两个字。
这句话压在他心底太久太久了,久到现在说出口时,都沉得好似万重高山,压得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变低了下去。
他曾经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机会了。
江遇微垂着眼:“我不说,你就一直当做不知道,我给你那么多时间,可你还是想躲着我,我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你今天起的这么早,是昨天被我吓到了吧?”江遇靠在他耳边,慢慢地说:“可我就是这样,我喜欢你,想抱你,连第一次春.梦,梦见的都是你。”
林见汐:“……”
“你别再躲着我了,”江遇停顿许久,颤抖地说:“和我试试不行吗?求你了,哥哥。”
或许是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又或许是因为江遇满是悲哀的祈求,林见汐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想往后拉开一点距离,本意不是想逃跑,但在江遇眼里,这和再一次逃避没有任何区别。
江遇绷着的神经突然断了。
“江遇,你……”
林见汐这句话没有说完,就被迫中止了。
江遇不管不顾地靠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近乎凶残地吻上他的唇。
齿间慢慢蔓延开血腥味,他的嘴被咬破了。
这是一个侵略性很强的吻,林见汐的呼吸、喘息,和挣扎,都被江遇掠夺一空,他被困在江遇手臂圈出来的一方天地里,怎么都逃不开。
彼此的呼吸是烫的,血液也是烫的,唇齿相缠间,他朦朦胧胧感觉到了江遇流淌在血管里的、躁动又磅礴的欲.望。
全部是对他的。
林见汐这回是真的想逃跑了:“唔,不要……江遇!”
他竭尽全力推开江遇,分开的时候,还响起了某种缠绵的水声,这让他不由得更加发麻。
他擦了擦唇角,急促呼吸了两下,抬起手一指房门:“滚。”
江遇站起身,视线在他嫣红的唇上扫过,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他点了点头,哑声说:“好,我滚。”
第28章
江遇走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既不争吵,也没有摔门而去,他只是非常安静地离开了,和平时毫无二致。
但在外提心吊胆许久的助理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上他的视线,顾星更是恨不得躲到桌子下面。
他身上并没有带危险物品,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阴郁气场实在太强烈了,像是被囚禁在地下不见天日的野兽将要出笼,比带了危险物品的神经病更让人害怕。
从顾星面前路过的时候,江遇停了一秒,扫了她一眼,而后什么也没说,直直走了。
顾星差点被吓出心梗,捂着心口,对坐在她对面的另一个助理说道:“……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江秘书是想来暗杀我。”
小助理也被吓得直哆嗦:“我、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呜呜呜。”
顾星颤抖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冷水压压惊,接着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江秘书这么杀气四溢地从办公室出来,那在办公室里的某位总裁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尚健在否?
她想去看一眼,又怕再被江秘书撞见,导致误会更上一层楼,只好小心翼翼地打了内线电话。
办公室里的人没接,直接挂了。
……好的,还活着。
这俩吵架应该属于家务事,轮不到她这个外人、而且可能是引起他们家庭内部矛盾原因的外人多嘴,确认总裁还活着后,顾星放下一半心,认真处理工作。
不过她很快又不放心了,底下的人送来一份需要总裁签署的文件,但总裁没有开门,并且特意交代,今天一天不准任何人进办公室。
顾星:“……”
这兄弟俩到底在办公室里干嘛了?
要不是江遇走的时候实在太像个煞星,她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往某种不可言说的方向一路滑行。
而事实,也和她想要想又不敢想的方向差不多。
林见汐皱起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凭他现在的模样,不要说见人了,他出门都没什么勇气,嘴唇完全肿了,下唇也被咬破了,还在丝丝缕缕地往外渗血——随便哪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典型的被狗啃了。
他有点生气,还有点郁闷,养狗被狗咬,这莫非就是每个主人都要经历的宿命?
还有,为什么是做同一件事,他被咬的鲜血淋漓,江遇那只狗崽子就能跟没事人似的,嘴一擦就能出门?
他可能是被亲晕了,也可能是气晕了,稀里糊涂的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其实是被江遇按着强行亲的,整个过程里,前一半时间他处于茫茫然的掉线状态,后一半感觉到了危险才复活,光顾着推开江遇,居然忘了回咬一口。
他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现在,他由衷觉得,没咬回去真的是亏大发了。
他一天没出过办公室,嘴唇慢慢消肿了,可是被咬破的伤口还在,喝水都没办法直接喝,只能从柜子里翻出吸管,咬住吸管的那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岁。
他本来是生气的,气江遇突然发神经病,就算他不是小姑娘,也不能在他还没答应的时候就亲他吧?有这么追人的吗?江遇是和谁学的这么流氓?
而且江遇的表白真是他这么多年来听过最差的表白,哪有人上来就说“我想上你”的……要不是知道江遇是真的喜欢他,他会以为这是想和他约.炮。
只是他气到一半,在办公室里到处翻吸管的时候,气又渐渐消了,甚至变成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无奈之中,又有深深的悲悯。
别人办公室里也会想到准备吸管这种东西吗?他办公室里许多东西都是江遇添的,那崽子好像总是担心他碰到什么意外,差不多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而更久以前,他出远门不爱带东西的时候,也是江遇替他整理行李。
江遇对他的喜欢,都镌刻在点点滴滴里,他只有回头看的时候,才能明白当初那个自己尚且年少的人,已经力所能及地付出了一切。
他的心炽热、又隐晦。
从前的江遇,是怎样一边努力对他好,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爱意,不敢让他知道的呢?
林见汐突然觉得心酸,像是夏天开心地切开西瓜,一口下去,尝到的不是甜,而是柠檬的酸涩。
江遇是只小柠檬,他想,看起来很漂亮,内里是苦的。
他这一天什么正事都没做,对着电脑屏幕和文件发呆,方方正正的黑体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好像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最后他放弃了,允许自己自甘堕落一天,躲进休息室里睡了个觉。
他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想起来这一天好像是忘了吃饭,有助理来敲门提醒他,只是他那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没理。
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七点多,公司正常下班时间是五点,不排除有部分人留下来加班,他现在出去,撞见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他戴上口罩,警惕地出了门。
一路顺利地出了公司,坐上车也没放松,依旧用口罩挡住脸,成功伪造出一副生病的假象。
“林总,你是感冒了吗?”司机礼貌而又体贴地问:“我们是去医院,还是去哪?”
“不去医院,”林见汐含糊地回:“直接回家。”
隔着一层口罩,他声音听起来和感冒很相似,司机又劝了一句:“那不然路上买点感冒药吧,换季了,感冒不能拖的。”
林见汐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生病:“……不用,家里有。”
“唉,好。”
回到家,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江遇没有在家。
……没在家也好,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遇。
林见汐如释重负地摘了口罩,让餐厅送了份晚餐过来,他点的都是不太需要动嘴的菜色,吃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按了接通:“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顾星说:“明天就要去分部了,林总,你该不会忘了吧?”
林见汐:“……”
他还真忘了。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请您千万不要再忘了。”顾星郑重地说。
“我知道了。”林见汐也很郑重地回。
明天出差的话,就让他借这个时间让江遇冷静一下、也让自己再慎重考虑一下。
反正用不了三五天,他就回来了。
他是想告诉江遇一声的,但这一晚上,江遇一直没回来,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林见汐不知道他去哪野去了,刚想出去找他,江遇又打了回来。
“哥哥,”电话里的江遇声音很低:“今天的事……对不起。”
“欸,”林见汐想了想,认真地说:“没有下一次。”
“好,”江遇哑声笑了:“没有下一次。”
“你今天还回来吗?”
江遇停顿片刻,“不回了。”
“好吧,”林见汐说:“注意安全。”
“嗯。”
挂了电话,江遇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没抽。
路过的姑娘被他的侧脸秒杀到,走过去想要一个联系方式,又被他轻飘飘一个眼神吓退。
姑娘心有余悸地跑回去找自己的闺蜜,被吓得紧紧抓住闺蜜的手:“呜呜呜亲爱的,咱俩赶紧跑吧,我怀疑那个人是神经病……”
神经病本人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评价,知道了也没多大感觉,甚至还会很赞同。
他现在的确处于发病的边缘,只要想到林见汐是怎么推开他的,他就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心脏。
没有下一次……他就这么讨厌自己亲他吗?讨厌到无法忍受第二次?
不知过了多久,江遇垂下眼,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