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朱迪,赶紧开。”
一狱警抱怨的声音传来。
很快的,大门被打开的完完全全,他所坐的车辆终是开了进去,接着,车速停了下来…
他耳边皆响起口哨声、呼喊声、敲栅栏声、啪啪啪鼓掌声、呼吁声…
两边的栅栏里站满了人,让他想起他当初与冯梓打架时,旁观看热闹的人群。
车辆慢慢的行驶直至在中间停下,彼时,呼喊声更加的大了,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兴奋着什么,只听啪嗒一声,车门被打开,其中一名中年狱警示意他们下车…
所有人都下了车,他是最后一个。
刚下车,便看到四处高台,身穿狱服,手-执-长-枪的人在瞄准他们,仿佛他们只要有一丝的小动作,下一秒便会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几个,跟着他走。”
他听到,站在中侧的狱警对着前方的几人说,他们站成一排,接受着所有人的打量。
“过来吧,窝囊的人渣。”
“过来吧,菜鸟。”
“……”
他们往前走着,他在后面跟着,身侧拍打铁栅栏的声音已经盖过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猜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那几个人与那些疯狂的人貌似不同,嘴里不是叼着木棍就是叼着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烟在监狱里是禁品。
他们是在做什么,后来他知道了,是在打赌,赌谁第一个承受不了,谁先断气,有人赌走在第一个的胖子,有人赌走在中间的大高个,当然也有人赌走在最后一个的他。
穿过了铁栅栏,那些人被放出来了,冲着他们极度兴奋的鼓着掌,嘴里止不住的大声呼喊‘真好,又有新人来了,我们又有的玩了…’
他想如果不是那些手-持-长-枪之人,他们这些所谓的‘新人…’可能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突然,一阵铃声极速响起:“所有人员回牢房,点名。”
他边走边抬起眸,这座监狱太高、太黑、太坚固,彼时他才意识到,他…真的进了监狱,并不是在做梦。
牢房里侧只有微微的光亮透过铁窗栅栏射进来,正好射在他的脚下。
“向右转,看前方。”
一个气质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冷冷的扫着他们:“我是监狱长连诺。”
“这是警卫队长贾涵。”
“你们违法乱纪,作奸犯科,所以被送到了这里。”
“北城监狱,第一条规定,无条件服从命令。”
“剩下的,你们慢慢都会了解,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人,眼里存在着杀气和愤怒,仿佛他们的到来又给他们添加了许多无谓的负担。
只见他们中,一人缓缓的举起了手:“什么时候是探视的时间。”
仅有一秒,一秒之后,警务队长的电棍便招呼在那提问之人的身上,语气夹恨的说着:“让你吃饭你就吃饭,让你睡觉你就睡觉,让你拉屎你就拉屎。”
“无条件服从命令,听不懂吗。”
随后吐了一口吐沫,骂了一句‘人渣…’
又是一个重力,那人已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在这里,你们只需要做两件事,思想和贱命,思想交给魔鬼,贱命交给我。”
踱了踱步,监狱长冷酷继续道:“欢迎来到北城监狱。”而后消失在黑暗中。
之后,他们的手铐被解开,脱光了全身的衣服,任人用消毒水冲刷着,仿佛他们的身上真的有世间一切污秽之物,无论怎么清洗都去除不掉。
“各自领取各自的狱服。”
从此,他变成了一个编号为001457的囚犯。
“这个编号是你终身的编号,一生一世,不要忘记。”
从此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赤-裸着身体进入牢笼,他被锁在那里了。
一间狭小的空间,微微的光亮,除了吃喝、拉撒都在那里。
第一夜,他听到了惨烈的叫声、惨烈的痛苦声、惨烈的半夜被狱警拉出去的呻-吟-声…
那一刻,他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眨眼之间,一生都毁了,留下的是什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折磨。
“编号001457…”
“陈木…”
“编号001457…”
“陈木…”
“……”
“……”
有两个声音不断的在他的耳边交替,他看到一张时时刻刻都想看到的脸,由模糊到清晰,由清晰到模糊,最后定格在他的眼前…
顾而安微笑的眸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陈木,该下车了。”
真的是他。
右手扶着车门,修长的身体微微依靠车背,早上穿着他的衣服早已换下,束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安静的躺在额前…
‘全世界…’自己是他的全世界吗,那当年,他为什么就放弃了他这个全世界,远走他国,让他独自在黑暗中待了六年。
连一丝的光亮都不肯给他呢。
铮铮的望着眼前人,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以前。
“陈木,该进去了。”
顾而安柔柔的开口。看着发呆的陈木,顾而安的内心忽然有一丝的慌乱,
这次相逢以后,他们之间总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顾而安很清楚那是什么…
陈木改变的太多太多,而他也终究没有开口去询问,因为他害怕,害怕陈木说出口,害怕他接受不了,因为误会而离开他的自己。
“顾而安,你为什么回国,美国不好吗。”
跳下车,陈木故作轻松的问着,踢着脚下的石子向身侧人靠近着。
只感觉身侧人微微一顿,而后停下了脚步,确是没有回眸,哑声传来:“很好…”
“但没有你。”
以往,顾而安一定只会说那前两个字,可现在他不想了,他想多说几句话。
陈木微微一怔,扯着比哭还难看的嘴角:“是吗,可为什么,六年我都不曾见过你一面呢。”
低声沉语,里面有道不尽的委屈与难过。
一时间,二人无语凝噎。
☆、Part 29:少年情(二十九)
“师父,哥哥,吃饭啦。”
不远处,顾星儿向他们努力的挥着小手,声音清亮,面带笑容,愈加灿烂。
见此,陈木率先提了步子走了进去。
“陈木叔叔…”枂儿迎面跑来,张开双手要抱抱,小段时间不见,小家伙又重了不少。
抚了抚面颊,白了、爱笑了、喜欢说话了…
“枂儿,来,来奶奶这里,让陈木爸爸休息一会。”
安薇的声音从对侧响起,陈木抬起头,对上安薇笑吟吟的眸子,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人,与方才车中完全不同…
‘陈木爸爸…’她知道枂儿的来历,她又怎么会知道。
“王妈,上菜,我们枂儿饿了是不是。”低头逗着枂儿,惹得一旁的星儿连连抱怨:“吼…安阿姨,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也饿了啊。”
故意摆弄着桌上的碗筷,以此来表示她的不满…
“顾星儿,你再这么爱吃醋,我可就不给你在你爸爸那里做担保了啊。”
一句话说的顾星儿连连投降,立即乖乖听话。
“抽个时间,去穆医生那里复查一下,把复查结果用UI给你爸传过去,不然又该说我不负责任了。”
虽然话是对顾星儿说的,但目光确是时时刻刻盯在枂儿的脸上。
看样子,安薇真的很喜欢枂儿。
只听身侧的顾星儿‘哦…’了一声,把脸埋进了饭菜中。
一时间,饭桌上没了声音,只有顾而安止不住的给他夹菜,直到饭菜吃的差不多了,王妈把枂儿带走,顾星儿去房间不知学习还是打游戏去了。
安薇才沉声响起,好似是秋后算账…
“听说,你今天下达了人事调令。”
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并无污秽的嘴角,若有若无的说着。
陈木只感觉身侧的顾而安手中一顿,也放下了碗筷,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理由呢。”
顿了一下,顾而安微微叹气:“公司规划需要。”
擦了擦手,而后继续吃饭。
安薇在顾而安的身上打量了一会道:“公关课最高级别负责人,这事你不该跟我打个招呼吗。”
“好歹,我也还是星空董事会的一员。”末了,安薇又补了一句。
不是她要较劲,而是她不希望他私事公办。
只见对面那人再一次彻底放下手中的碗筷,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有这个必要吗,金橙的调动,我早就有想法。”
“只不过拖到今日才实施而已。”
睁着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安薇,仿佛是在问‘我的这个解释还合理吗。’
看着饭桌上各不相让的二人,陈木扑捉到几个词‘公关课…’、‘金橙…’、‘调令…’
所以,金橙并不是顾而安的助理,而是公关部的最高级别负责人,而且还被顾而安给调走了。
为什么?因为今天的事情吗。
“还有,关于艾薇儿女装品牌以及当年星空第一批入驻的所有品牌…”
想着,顾而安冷声响起:“都需要他们撤柜。”
安薇眉头紧皱,面颊比之前更加的难看:“……”
“你应该知道,星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需要改革了。”
“下周,我会带企划部、公关课、投资部、财务部、营销部…上报一个全面改革的方案。”
“烦请安董批准我申请的董事会召开令。”
陈木感觉到了顾而安的严肃,安薇感觉到了顾而安的冷酷…
他从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小时候她希望他可以无比的优秀,优秀到让抛弃他们的顾勋后悔,如今他做到了,可为什么她却感觉到如此的陌生。
缓缓的开口:“好。”
本来安薇是想说一说,那些他口中让星空面临不好情况的品牌都是一路走来扶持星空的人,能帮则帮。
可‘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也不能成为阻挡他脚步的借口。
这些事情,陈木也不太懂,可听着对话,情况应当不容乐观,之前欧雅说的蒸发几十个亿,没有这么夸张吧,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嘟嘟嘟…’饭桌上震动音响起,陈木撇了一眼,金橙的来电。
与顾而安对上一个眸子,而后收回。
“怎么了?”只听顾而安冷声传来,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金橙的调令,跟你没关系,不用想太多。”
低着头,看着脚尖。
安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略带安慰‘为什么她会认为跟他有关系…’陈木抬起眸,对上她的。
安薇缓缓启唇:“当年,小安的离开,我有大部分的责任。”
“他喜欢你,我很早便知道了。”
安薇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漂亮男孩。
当年的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顾而安真的喜欢男生,害怕自己会因为他们沦为世人的笑柄,还是害怕自己竟然会有成全了他们的心思。
“你去吧,去美国看看也挺好。”
那天,雨夜,她提前下班了,回到以前的别墅,那天是顾勋的生日,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回去了,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可是屋内空无一人,打开灯,站在窗前,数着窗外落下的雨水,一滴、两滴、三滴…
不知道是因为雷雨天气,还是因为她手中的那张画。
那张两男孩子跌落在地相拥接吻的画,安薇感觉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的儿子,喜欢男生,她那让人骄傲的儿子。
那一刻她明白了,他为什么放弃了北高的保送,为什么明明不需要再去渡城,可他还是雷打不动的赴约,这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他。
就在当天夜里,她定了两张飞往美国的机票,亲自把顾而安送到了顾勋的面前,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而她也如愿的看到了她爱了整整二十年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叫程歌的女人。
看着一家三口,守在病床前的女人和孩子,安薇承认,她输了,或许她从来就没赢过。
第二天一早,以工作为由,乘着最早一班的飞机,回到了国内。
那个时候有人来找过她的,一个怀着孕,大着肚子的女人。
“阿姨,我找顾而安,我有急事要找他。”
晨露打在她的额前,红彤彤的眸子,发丝凌乱,看起来尤其的可怜。
她说她叫孟林溪,希望顾而安去见陈木一面。
又是陈木,为什么哪里都有陈木,如果不是陈木,她至于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别的女人身边去吗。
一个甩手,那人跌落在地。
鲜红的血液从腿部流出,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知道,这个女人可能动了胎气。
闭了闭眸子把她送去了医院,好在没事,等她醒来,告诉她:“顾而安去了国外,不会再回来了。”
只见那个女人眼含泪水,止不住的哭泣,嘴里不停的说着‘怎么可以,为什么…’
忽的女人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救救陈木,说她不是故意要杀人的…
满脸的惊恐,满脸的不安,满脸的悔恨…
安薇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陈木替眼前女人顶罪了,因为顾而安。
那一刻,她是什么心情呢,说实话,安薇是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