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的油爆声响,又有炒菜飘出来的烟,尽管油烟机依旧工作着,也仍旧吸不干净。曲鸣并没有听到江初翎的哭哭啼啼,也顾不上回头,摇摇头无奈道:“我教你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说我在这,天天给你做饭倒是没什么。以后我要不在了,你一个人喝西北风?”
江初翎在后面左跳右蹿:“你不在了我也不在,我不会离开哥哥!不然……不然我可以点外卖。呜……什么都好,饿死也好,我不要学了!”
曲鸣:“……”
孺子不可教也!
这都一个礼拜了,他怎么还抗拒?!
“我我我,我想起来洗完的衣服还没晾!不能再泡着了!”江初翎嘿嘿笑着,撒开腿就跑,“哥哥慢慢做饭,以后除了做饭,其他家务我都可以包!”
曲鸣:“……”
这小东西……
曲鸣稍微回了回头,刚好看见他拔开腿一溜烟往阳台跑的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
撒娇一流。
怎么就拿他没办法呢?
好吧,心软了,曲鸣妥协了。
不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画展就要举办了。曲鸣和曲明二联系完,看了看开办地点,这才发现是隔壁市的。
提前一天,江初翎和曲鸣收拾好东西,顺便订了火车票。
江初翎看着手机上两张票的信息,疑惑道:“火车票那么贵,为什么买两张?我可以变成含羞草,省一张票!”
“这就算贵了啊?你还没见过飞机票呢。”曲鸣语重心长地教导,“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人不是单单一棵草了。按照人间的规矩,坐火车不买票就是逃票,犯法的。懂不懂我的意思?会被抓起来关进笼子里的。给你买了票,你想当人就当人,想变成草就变回去,没有后顾之忧。”
江初翎似懂非懂:“噢……”
曲鸣补了句:“菜芽,听好了啊。不管你以前怎么想的,做人得诚恳守信用,不能贪小便宜钻空子。”
【不能犯法……】
【不能贪小便宜钻空子……】
【要诚恳守信用……】
“好!”
说完,江初翎凑过来,鼻尖快要贴上曲鸣了。江初翎皮肤白得过分,被灯光照着,更甚。曲鸣没有闪开,坏笑地盯着他:“好就好,凑过来做什么?”
江初翎倏地红了脸:“……我听话的话,哥哥不应该给我奖励吗?我想……呜!”
江初翎张着嘴,没来得及讲完,被曲鸣按着头,两人唇贴着唇。江初翎还没反应过来时,曲鸣率先破开他的唇。湿热的舌头钻了进来。
吻了,好久好久。
江初翎晕晕乎乎,红着脸喘气。
曲鸣笑道:“奖励,一个吻。”
第45章
江初翎沉溺在被亲吻的粉红泡泡里,睡了一觉也没缓过来。第二天赶着上火车,江初翎全程低着头玩手机,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打在江初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斑驳阴影,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刻也不想抬头!
曲鸣昨天差点把他亲窒息!
火车上闹哄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曲鸣捋了捋头发,露出耳垂上挂回去的耳钉。拍摄电影期间,为了符合程渭州的形象,他很久没带了。
但如今……
曲鸣偏头看看江初翎。
江初翎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江初翎眼皮很薄,低垂着头不理人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慵懒。只是这双眼对着他的时候总带着光,莹莹亮亮的,说话底下那张红唇抿了又抿,带着湿润的光泽,让人很难不心动。
而如今的江初翎低着头默不作声,跟天天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人判若两人。明明是曲鸣亲手画的五官,可是总觉得江初翎本该如此。
……
画展内,人潮挤挤。
江初翎捏着曲鸣的衣角,亦步亦趋:“哥,你不能走很快!你之前说我会被人贩子拐走,一定要把我看好了!”
进展览厅入口处检票,所以人格外多。要不是曲鸣和江初翎身高拔群,怕是连路都看不见。有人横冲直撞赶着往里跑,江初翎被身侧的人撞了撞,险些扑到曲鸣身上。
摇摇晃晃!猝不及防!
曲鸣眼神收缩,余光看见,立马伸出身侧的手,一把抓住江初翎,护着他的肩头。
“那说的是你小朋友那会。”曲鸣伸下手去拉他。江初翎手冰冰凉,就像握住块冰碴子。或许是最近快要入秋了,穿的少,来的路上风钻进衣服里消耗了热气,冻得簌簌发抖。曲鸣的手掌比江初翎打了一小圈,就这么十指相扣蹭了蹭。
“我不管。”江初翎眯着眼睛打趣,“你抓着我,坏人看见你,就不敢对我动手动脚了!”
江初翎今天穿了件衬衫,领子最上边那粒扣子没扣,大敞着,露出雪白莹润的肌肤。估计是吹了风受了寒,都冻得微微发红。曲鸣看了好几眼,无奈道:“拉好。手这么凉。”
曲鸣抬着下巴扬扬扣子那。
哥哥在关心他!
江初翎甜甜露出个酒窝,用另一只手拉上:“哥哥手热,我已经不冷了。但是我听话,哥哥说什么我都听!”
……
两人通过检票口,进了展览厅。
曲明一选择的这个展览厅比较大,呈圆球形。外边的人都卡在检票处,人多,等进去后疏散了,反倒有些空旷了。入口处的两根柱子上挂着红色横幅,曲鸣抬头就看见了──“草木年华”书画展。
一开始展出的书画作品都被条红色警戒线拦着,不能走近了上手摸,只能远远观摩,还有几个保安在四处转,时不时拿着对讲机喊叫。一旦看见有谁有越线的举动,立刻冷着脸跑过来阻止这一切!
可越往里走,展出的作品越珍贵。
里面的作品全挂在墙上,拿玻璃框裱着。泛黄的纸张,破旧的碑文,甚至还有不知道哪里刨出来的古董上边雕刻的字迹。全部被保存地好好的,每一幅作品的署名,都是个“曲”。
极其潦草,却又是那么像。
江初翎左顾右盼,伸长着脖颈。每到一幅画前,他都像个品画大师一样,点着头评头论足:“这个好看!”
“嗯……这个也好看!”
“哇!好厉害!”
曲鸣眼见着江初翎对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神,跑去看书画作品了,还兴奋地四处跑,当下一口气没喘上来,蹙着眉用力捏住他的手腕:“跑哪去?这会不怕有人拐卖你了?”
“嘶!疼!”江初翎啊了声,无辜地眨眨眼。他看着四周散开的人群,较为空旷的大厅,挠头问,“就这么点人……”
曲鸣不咸不淡地转过头去,松开他,语气生硬,低沉着嗓音:“我也画画啊,还给你画了脸呢。怎么没见你夸夸我?”
江初翎终于意识过来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有个屁。”曲鸣不露声色,挑着眉装没事人,“想什么呢,差不多得了。”
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点醋。
虽然江初翎夸的画真的很好看。
“真的没有吗?”江初翎忽闪忽闪的眼里藏着笑意!曲鸣绝对是吃醋了!“哥哥,你不要嘴硬。撒谎不是好习惯。”
“江初翎,嘴里不会说就不要说。回去嘴给你堵上。”曲鸣被拆穿了也不怕,笑着摸摸嘴唇。同时他心底疯狂冒出念想:以后一定要多多画画,让江初翎看看他不输人的水准啊!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江初翎秒怂,红着脸转头,假装他刚刚什么都没干,顺便随手指了指,“你看那个!你看!那个真好看!”
随手一指的方向……
挂着全展厅最大,也是最旧的一幅画。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曲鸣笑着,上扬的眼尾却在看见那幅画的瞬间跨了下来。
笑容,消失。
几米长的墙壁上只挂了那一张画。
不是纸,不是墨,曲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像是羊皮纸上拿什么刻画上去的。而整幅画只有一只眼睛。经过积年累月的岁月打磨,这幅画四周边角处早就破破烂烂,唯独中间画着画的地方完好无损,而且笔迹清晰,一眼就看得出来。
画很大,却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放大版的眼睛。
标标准准的桃花眼,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地画下来了。眼窝微微下扬,眼角挑起,整只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眉目含春。因为放大了眼睛画的,因此眼白和瞳孔也扩大了数倍。
黑漆漆的瞳孔里……
作画者艺术创作,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画出了眼睛主人看见的世界──
那里面。
漫天雪色为背景,瞳孔里倒映着的,是一双赭红色的爪子,巨大又有劲道,苍劲的爪子分散开来,异常锋利,夺人眼球。
曲鸣站在原地,眼神紧紧盯着这幅画。他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松了紧,紧了松,最后握成了拳,微微颤抖。
如今耳侧其他参加展览的人的说话声似乎都消失了,只余曲鸣自己心底的思考声。
这只眼睛居然……和他画在纸上的江初翎脸稿,一模一样。而这只眼睛里看见的那双爪子,就出现在他的梦里过,不止一次。
曲鸣回想起给江初翎画脸的那天。
他明明想的是画几张踩自己性/癖的脸,供江初翎挑选。结果手和脑子都不受控制般画下了另一张脸,就是如今这张娇俏软糯的,江初翎正在用的脸。可当时……他分明记得,自己并不怎么心水这个脸。
当现实与梦境交相重叠……
一股寒意从后背冒上来。
曲鸣错愕的心情再也止不住。那种震撼的,困惑的,迷茫的情绪迅速从心底某个地方涌现了出来。就好像他的情绪被封闭在心底的潘多拉魔盒里,这幅画是能解开魔盒的魔咒。只此一眼,一眼万年。
曲鸣又像是独自行走在月夜里的人,皎洁的月光只照得到眼前的路,他却偏偏拐弯进了条小巷子,漆黑黯淡。然后他伸脚,一不小心,踢翻了地上装有苦汁的密封小罐头。
小罐头迅速碎了,他闻到了苦味。
这个世界……真的荒唐。
曲鸣想笑,却笑不出来。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了,泪花儿转在眼眶中。他很少哭,或者说,从来没想过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可是他却感觉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着颤。眼眶干涩又湿润,不稍片刻,一滴泪,淌了出来。
曲鸣既错愕于自己内心并没有哭的想法,又震撼于他身体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可是就在眨眼的瞬间,泪花越积越多。
曲鸣尽可能憋着眼前的水雾。泪眼惺忪的状况下,他却忽然看见,除了刚刚看见的那幅画……
墙上挂着的那只眼睛旁边,还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吾爱。”
落款,曲。
他徒然地睁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滑下来。他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从何而来。这时,脸上贴上一只微凉的手,光滑细腻,轻轻刮了刮:“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我!我以后不夸别人了!”
“哥哥好,哥哥最好!”
曲鸣忍不住闭了闭眼:“没什么,沙子吧。”
他看见了。和画里一模一样的眼睛,正看着他,目光如炬。
第46章
曲鸣闭着眼,感觉到眼前黑了。
有人挡在他面前,遮住了光。
江初翎站在曲鸣身侧,微凉的双手轻轻贴着曲鸣的脖颈,慢慢凑了过去。两个人挨得特别近,特别近,嘴唇和嘴唇间只隔了一根手指的间隙。
“哥哥。”江初翎垂下视线看着曲鸣的嘴唇,“不许不要我,我很喜欢你的。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人,夸别人都是一时的,但是夸你是一世!你再哭鼻子我就亲你了!”
他故意吐气,喷在曲鸣唇上。
江初翎从来没有看见曲鸣哭过,从来都是他哭,曲鸣哄他。现在他也不知道曲鸣怎么了,但是好像一看见曲鸣泛红的眼眶,还有那种深深的忧郁感,他的心就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痛。
也许那根线,一头拴着他的心,一头连着曲鸣的心吧。
因为结契,曲鸣感受到了江初翎的心情。可是他喉咙沙哑,陌生却又强烈的情绪包裹着他,他蹙眉,十分艰难地滚了滚喉结,哑口无言。
“不许哭啦!我错了!”江初翎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端详着曲鸣。看见他压根不理睬自己,立马慌了!“你再哭我就……我就也哭!看谁哭得凶!”
他并不知道曲鸣真正哭的原因。只以为是刚刚那些无心的言语,真的扰乱了曲鸣的内心。
曲鸣笑不出来,心底确实被治愈了不少。正当他酝酿着开口时,脸上拂来的气息越来越炙热。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他睁眼,恰好。
唇上又湿又热。
江初翎主动凑上来,轻轻吻了吻。
曲鸣眼眶中的泪花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大的瞳孔,眼底藏着微微的震撼。
他和江初翎,有某种奇妙的联系。
梦境也好,现实也好。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初翎呢,也是?
江初翎还是不会吻。
笨拙,毫无章法。
曲鸣轻轻蹭了蹭,咬着他的耳朵:“宝宝。旁边这么多人呢。”
有时候的江初翎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有时候的江初翎又单纯地像只白纸。哪怕是异性情侣在人堆里接吻都会害臊,更别说同性情侣。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在江初翎单纯的世界里是那么正常,那么值得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