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刮过,就连那些没穿两件衣服及两件以上的风度组硬朗小伙,恐怕都要打起冷颤。
H市是个生活节奏极其缓慢,甚至是非常懒散的城市,七、八点的光景,也不见路上有多少行人。
楼下早餐店里吃客寥寥,老板估计也没有做开张生意的意思,沈邪刚进门时要的三屉小笼包,足足等了起码差不多二十分钟也还不上桌。
耐不住性子去催,还换来穿着睡衣睡裤的老板娘一记白眼和地地道道的H市方言:“你忙个球啊,这不准备着呢嘛。”
蒋易挺有眼力见,在沈邪脾气上来前一秒拖着他离开了早餐店。
“也不是非得去他家吃,”蒋易看着还在怒火中烧的沈邪,道:“老沈消消气,我带你去我们校门口吃。”
沈邪心情多少有些郁闷,好不容易周六不用值班,本来还是美好的一天,结果大清早的无缘无故让人拿话堵了两句,心里着实不舒服。
心情一不爽,感觉嘴里不刁着点东西就不踏实,沈邪习惯性的又要去掏烟,半晌还是打住了,搓了搓冷得冰凉的手,问:“我没记得你们学校门口有什么早餐店啊?”
蒋易神秘的眨了眨眼,笑道:“全天下也不是只有早餐店能吃早餐,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还是蒋易第一次做这么萌萌的表情,沈邪这色痞大爱,不悦抛到九霄云外,贱笑着说:“小弟弟,你这大清早的就开始勾/引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蒋易正在专心等着红灯换绿灯,然后穿去对面马路,闻言诧异着,似乎没明白这货在说些什么疯话。
“再笑一个。”沈邪说着抬起手,往蒋易两边腮部拉了拉:“太奶了,我喜欢。”
“滚!”蒋易反应过来,顺着手里书包,一书包砸在沈邪肚子上。
沈邪吃痛撒开手,正好是绿灯,对面走上来几个校服女生,咯咯咯的娇羞笑着对他们指指点点。
沈邪很享受女孩儿们的反应,勾着蒋易肩膀的右手又往前伸了伸。
蒋易蹙眉不耐烦的甩开他,自己往前走。
沈邪又凑上去。
蒋易又甩开。
沈邪再次凑上去。
蒋易再次甩开。
……
“卧槽,美食天堂啊这是。”
沈邪对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各色小吃摊,惊讶得直直咂舌,
早就听同事说过市实验高中门口有一露天大型美食街,吃食繁多而且价位特别合适,推荐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沈邪倒是挺想来感受一番,不过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因为这条小吃街位于市实验高中后门,而像他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选择正门进正门出的逼格青年,是不可能找到这么块宝藏之地的。
而今真正见着了,但是有一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意思。
望着一节接一节小吃摊前密密麻麻的小孩,老人,学生,上班族……沈邪嘀嘀咕咕道:“往常上班时,我说满大街早餐店怎么没见什么活人,还以为你们这地方的人都不兴吃早餐,没想到大家都跑来这过活了。”
“这不废话嘛,不然你以为大家靠喝空气来生存啊。”蒋易第数不清次甩开沈邪搂他腰的手,径直走向一奶奶的早餐小摊前,熟稔坐下。
小摊老奶奶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笑容十分亲切和蔼。看上去年龄绝对是耳顺天/年,不过手脚仍旧挺麻利。
“小易来啦!”老奶奶热情招呼道:“还是老三样吗?”
蒋易放下书包,笑着点头:“对。不过今天弄成双份吧……弄成三份,我顺带给我妈也捎一份。”
小摊老奶奶笑眯呵呵的说:“好。哎孩子,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怎么才一天不见,食量就多加了一倍。”
蒋易笑道:“并不是,今天带新朋友来的,连他的一块要了。”
新朋友沈邪捂着衣兜,走过来笑着跟小摊奶奶打招呼:“奶奶精神气头很好啊!”
小摊老奶奶眼睛乐得眯成缝,一边下饺子一边称赞道:“哎,小伙子顺点嘞!”
沈邪挨着蒋易坐下。
来这个小摊吃早餐的人挺多,四张小方桌差不多都坐满了人,还有好多正在排队等待的。
总之老奶奶的生意十分红火。
整片空气满是各种食物的香味,很有生活气息。
沈邪特别喜欢在这种气氛下进食。
“哎,顺点啥玩意?”沈邪拐了拐正在抽筷子的蒋易胳膊肘,不正经的嬉笑着问:“是不是就跟打牌一样,一路顺花那意思?”
蒋易让他逗笑:“不是老沈你想什么呢,还打牌顺花的。顺点,是我们H市夸人好看的地道方言用词。你丫偷着乐吧,我带好多人来顾奶奶这吃过多少回的东西了,就没听老太太夸过谁好看,你是number one。”
Number one十分得意又骚包的理了理头发,说:“我觉得你们每个人的审美,都该朝顾老太太看齐。”
蒋易白他一眼:“看把你丫美的,能不能矜持点?”
沈邪抹了把流海,道:“我沈邪字典里,没有矜持二字。矜持这玩意表演尺度夸张了叫虚伪,尺度把握低调了就是自卑,横竖不讨喜,我才不要把它,谁爱要,谁拿去。”
蒋易挖苦道:“你真挺厉害的,胡掰瞎扯也能把你脸皮厚,自恋狂这两点包装得特别高尚有逼格。”
顾奶奶把煮好的饺子,豆腐脑,豆浆一块端上桌,转头去招呼另一桌了。
沈邪抽了双筷子,道:“我这不叫胡掰瞎扯,我这叫就事论事。你想想,很多东西如果随时随地都要违心端着架子演一场戏,而且演了还不讨好,那是不是会很累。既如此,大家何必犯贱去演呢,这不典型的吃饱了撑的嘛。”
沈邪嘴皮子贼溜,一套接一套的理论信手拈来,蒋易也说不过他,索性把嘴闭上,低头吃自己的。
“嗯~好吃,太他妈正宗了这饺子包的,比我家阿姨手艺好太多个档次了!”
沈邪现在夹的这个是猪肉韭菜馅的,皮薄肉足,一口咬下去,汤汁灌入口腔,顿时满嘴飘香。
“还有豆腐脑,卧槽,是我喜欢的口感!”
蒋易鄙夷盯着狼吞虎咽,恨不能把整个脑袋埋碗里的沈邪:“乡下人,咱能矜持……咱能注意点形象吗?还有你吃东西就吃东西,乱叫些什么,这里那么多人,也不怕丢人。”
乡下人沈邪吃得特别痛快,闻言道:“泰戈尔说过,沉默是金,但在美食面前,沉默就是没礼貌。这堆玩意这么香,我还不能夸赞两句了?要不说两句,怎么对得起它们为我提供的味蕾服务。”
蒋易再次无语,没说什么,拿过桌上辣酱油舀了一大勺在自己豆腐脑里,然后问沈邪:“你要么?”
沈邪抽了张纸巾擦着油水泛滥的嘴角,坏笑道:“不合适吧在这地方讨论这种问题,公共场合呢,而且我就是想要,你也不能马上给我啊。要不留着晚上,你来我被窝,咱们共同探讨探讨具体操作和分工……”
“啊疼疼疼,啊卧槽卧槽,腿瘸了腿瘸了,我腿瘸了!”
蒋易移开自己高贵的脚,冷眼旁观对面乡下人抱着被他一脚踩酸爽的脚背,要死要活的低声哀嚎。
“看你丫下次还不正经。”
蒋易努力憋着笑,忍笑忍得肚子疼,也发回善心,往他碗里添了一大勺辣酱油:“加点这个酱,特别有味道,你尝尝。”
沈邪额上都有些出虚汗了,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曾今某男子仅仅因为格斗时输了比赛不服气,结束后脑子发热攻了一下沈邪腰部,也没多疼,结果他冲上去……
那男的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时代在变化,生物也在进化,高等动物沈邪竟然没有要还手,或者做其他举动的意思……
脾气变好了?!
看来这只高等动物脾气是真的更新进化了。
“辣不辣?”沈邪等脚背上的痛缓解了后,端起豆腐脑把辣酱油搅拌均匀。
蒋易吃了一大勺,摇头:“合适。”
沈邪也吃了一口……
“噗!太他妈辣了!”
“那么辣你居然说不辣!”
“我又不知道你吃不了辣。”
“你不是学霸吗!D市的人普遍吃不了辣,你地理学到哪了!”
“地理课本就教我D市吹什么风,哪个经度哪个纬度,也没说这大城市里的四足动物吃不了辣。”
“狡辩可耻。”
“就事论事。”
回百合街的路上,沈邪已经足足喝了两罐冰可乐,嘴里还火辣辣的像是能喷出一团火。
如果说D市人普遍吃不了辣,那沈邪一定是这帮人中最清汤寡水的那个,平时阿姨炒菜多放两个辣椒,这货都能矫情的吃不下饭。
何况那么一大勺纯天然小米辣外加各种辣椒爆炒而来的辣酱油!
沈邪现在难受得想死,哀怨的跟在蒋易后面,嘴里一口又一口的往外冒热口水。
为了转移口腔注意力,沈邪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天:“你和顾奶奶好像挺熟的啊?”
蒋易手里提着给丽姐带的早餐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沈邪呼呼呼呼冷气的声音,一路差点笑死,脸到现在都还红着:“嗯,挺熟的。老太太在我们学校门口摆了好多年的小摊了,生意一直都很好,毕竟质量摆在那你也看到了。然而有个成语是这么说的,树大招风,有些欠揍的傻逼看不得老人挡了他们所谓财路就来砸场子,很巧的是我也看不惯他们乱了我吃东西的心情,就上去帮忙处理了一下。”
沈邪笑道:“处理?口头处理?还是什么。”
蒋易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骂我肯定是骂不过他们的,毕竟都是有过切实性/交体验的社会青年人,一字一句描绘起来我还能是人对手?”
沈邪挨上来,和他并排走着,顺便揩些小油的摸了一把屁股,挑眉:“so?”
蒋易瞪他一大眼,嫌弃的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所谓的说:“所以我把那傻逼场子砸了,然后带人和他们打了一架,完了进局里住了一晚。好在那几天赶上丽姐回来,是她把我领回来的。”
听到这,沈邪神情正色下来,问:“那平常呢?进了警局谁管你?”
蒋易说:“清姐。她是我姐,很亲很亲的那种,算是我除丽姐以外,唯一一个承认的亲人。”
沈邪顿了顿,问:“小弟弟,你为什么好像很喜欢和人约架?”
蒋易停了几秒,眼神扑闪,半刻无谓笑笑:“青春期叛逆心理嘛,傻逼,这都要问我。”
沈邪没说话,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当然他把情绪隐蔽得很好,没给蒋易透露半分。
接下来的路程,是在沉默中走完的。
一般沈邪只要不说话,蒋易就不会主动开口,毕竟也不是个喜欢随时噼里啪啦找话的人。
走到百合街入口时,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传入耳朵。
隐约听到人群深处传来丽姐又哭又喊的尖叫声,蒋易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朝着前面那一大帮看戏的跑去。
沈邪快步跟上去。
“让开!”
蒋易挤开一个豁口才刚上前半步,一块砖头就哐的砸在他的脑门上……
鲜血直流。
“啊!”看热闹的街坊领居尖叫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蒋易呆呆立住了。
然后又是第二下,这次是砸在眉骨上,同样鲜血直流。
“妈,我疼……”
“蒋易!让开让开,一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傻逼他妈的也不拉着!都给老子滚开!”
沈邪怒吼着推开人群,几步冲上前去把蒋易搂怀里护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心疼死,作者喝着酸奶,已经在怀疑自己是蛇精病的路上暴走了几公里⊙▽⊙
第24章
丽姐手里端着半块砖头,双目通红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整个人蓬头垢面,叫声有些压抑着的愤怒和痛苦,总之听上去十分骇人。
“你们都不要我!”丽姐呜咽着喊完,对准蒋易脑门三次举起手里砖块。
沈邪这下挺怀疑丽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了,换句话说,她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我操!在场看热闹的那么多人,你倒是别专门对你亲儿子下毒手,你也雨露均沾分点砖块给他们吃啊。或者你打我,我绝对不还手!
沈邪心里呐喊着。
来不及躲闪开,沈邪揪心蹙眉,几乎毫不犹豫的左手抱紧蒋易,右手捂住他的脑袋。
那块砖头直接砸在沈邪手背上,很疼。
十指连心钻心疼,沈邪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这句话所描绘的具体感觉。
“来了来了,绳子找来了!”
不远处,沈悦清带着几个人,拿着一截皮绳飞跑上来,尽量不伤害到丽姐,把这已经疯魔的女人手中砖块拍掉,利落将人牢牢捆住。
“尽管离开我!尽管放弃我!尽管不要我!不要我!都不要我!不要……”
丽姐被三个壮年强行抬进屋时,还在拼命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喊。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着。
“造孽啊,这文丽娘家人当真这么狠心,就这么由她去折腾自己亲外孙。”
“哎,都别议论别人,这些事哪扯得清楚呢。人家是大城市的,听说又是经商的,心思复杂着嘞。”
“你说再怎么着,也是亲女儿亲外孙,要我说……”
“要我说你妈的再不闭嘴,老子现在就可以找针线来给你们把嘴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