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邪……
“沈邪!”
蒋易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喊了一声,疯了一样冲出卧室,冲出客厅,追着来到楼下路口时,正好能看到双手蒙着脸不停擦擦擦的沈邪上了一辆出租车。
往前跑了两步,蒋易突然又堪堪定住,捏紧拳头爆发出了一阵哭喊。
胸口里突然一阵恶心,蒋易跌坐在地上,吐得几乎喘不上气……
“你确定明天就回来?”老佛爷有些犹犹豫豫的问:“不再多陪两天那个蒋……”
“对,”沈邪打断她的话,裤子也没脱的就蹲在马桶上,握着手机的右手有些发冷:“我现在身上手机里一分钱也没有,只能麻烦您老一回,帮我定个最早的航班。”
存在手机里的钱全让他拿去买戒指了,钱包又落在了蒋易家……
蒋易……
沈邪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伴随而来的还有已经好久没发作过的胃病。
“儿子你怎么了?”听到他嘶了一声,老佛爷焦急着问:“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我没事三个字才刚说完,两滴还有热度的鼻血便滴在了虎口上,沈邪随手擦了一下,突然从马桶上摔下来,手机掉在一旁,人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说话啊!”
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重重闷响,老佛爷整个人快要急死,对着电话喊了好几声后,手忙脚乱拨了沈毅恒留给她的汪海电话。
“小伙子胃病很严重啊。”
沈邪在病床上悠悠转醒过来时,手背正在微微刺痛中被迫接受着外来药水,脑袋上方盯着一张胡茬都已经有些花白的男人脸。
“他没事了吧?”汪海的声音。
“只是短暂性休克,人醒过来就没事了,”白大褂花白胡茬刷刷在病例单上写着外行人压根看不明白的字:“不过这胃病还没能恶化到能让人晕过去那地步,小伙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这话就得沈邪自己说了。
汪海颔首看向正盯着天花板发呆,俨然没有要开口说话意思的沈邪。
见沈邪不说话,花白胡茬也没再多问,仔细嘱咐两句后,便领着小护士带门离开了。
汪海叹了口气,走过来给他掖紧被角,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沈邪将头别到了一边。
没几秒,汪海便看到了贴着他双目的那块白色枕头湿了一大片。
“是因为蒋易吗?”汪海问。
“别提这两个字。”
沈邪动了两下,从被子里拿出手来抱着枕头,将头埋进里面,良久再抬起头来时,枕头也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汪海什么也没说,默默从领床重新拿了一只枕头,给沈邪换过后又轻声问:“那D市复职那边……”
“我明早就走。”沈邪说完这几个字,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没再动了。
看着他这样,汪海一时也无法确定,给蒋易听那段录音,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无法确定之后便是一阵舒朗,不管是什么伤痛,总能让时间治愈的,而治愈好了的沈邪,就是她的了……
蒋易已经连着两天没来学校了。
知道他“走丢”了满世界找他的人很多,尤其是兄弟营那几个,尤其是胖子,整个人快要发疯了,逢人就问看见蒋哥没。
等能立案警方出动找人后,他自己又在泡面女王的英语课上回来了。
“我操!蒋哥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原本还心不在焉听着讲台上泡面女王扒拉扒拉的胖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没等下课铃打响,腾地站起来就冲上去抱住了推开门准备喊报告的蒋易。
一同冲上来的,还有兄弟营的于收水,解扣子,郝帅。
难得的是,泡面女王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尖着嗓子让他们滚回座位去,只是松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来了就好。”
“家也不回,学校也不来,所以你这几天都他妈的到底跑哪去了!”
一下课就把蒋易逮到教学楼前花坛旁的胖子怒着吼了一声。
随后追上来的兄弟营成员解扣子好心提醒:“不是几天,是两天。”
“我滚你妈的!”胖子通身戾气很重的吼了一声解扣子,把人吼得躲到郝帅怀里后,又对着蒋易吼了一声:“所以你这两天都他妈的到底跑哪去了!”
对啊,蒋哥这两天都他妈的到底跑哪去了!
兄弟营的其他三个也想好好问问呢,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两天,完了回来还一副……
“蒋哥你肯定吸/毒了,”于收水撸着蒋易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都颓废成什么样了,你让那些把你放表白墙上的小女生们怎么看。”
让他怀疑肯定“吸/毒”了的蒋易有气无力扒拉开脑袋上的贱手:“我能去哪,就去陵园陪了陪我姐。”
“……”陪了一座新坟,陪了一座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新坟的坟墓整整两天一夜?!
“所以就别再问了,”蒋易打了个哈欠:“回教室吧,我困了,去补个觉。”
也是,人能回来就好了,问那么多干嘛。
郝帅和解扣子陪着蒋易一块往教室里走,没走两步,立原地不动的胖子突然便问:“沈哥怎么调回去了?”
蒋易后背慢慢僵住,顿了会儿,在身旁两双有些懵逼的眼神中笑了笑,回头看着胖子:“就咱们这破烂地,还能一辈子困着只凤凰鸟?”
这回答不但敷衍人,而且有些答非所问,却没等胖子再开口,蒋易已经快步走进楼道里了。
上完几节不痛不痒的地理晚自习,蒋易回来百合街后,背靠在门上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发了好会儿呆,良久才房门也没锁的便起身走进了厨房。
拉开冰箱门,里面还整整齐齐放着沈邪切成直径少说也有一厘米的牛肉丁,沈邪切得厚一块薄一块的洋芋片,沈邪简单粗暴切成几大块的鸡肉,沈邪……
哎——
蒋易不敢再看,合上冰箱门走出厨房,头昏脑涨的来到客厅沙发里坐着出神。
两室一厅的房子听着很静。
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蒋易调了一档综艺节目,音量开得很大。
又坐着出神会儿,蒋易暮地感觉有些乏累,回房抱了一床薄被,准备就窝在沙发了。
卧室里属于沈邪的气息有些过多了,放才进去抱被子时,他甚至还看到了沈邪遗落在床头柜上的钱包,遗落在床上的内裤,遗落在床下的鞋袜……
他不敢有勇气再进一次卧室去。
虽然很累,但是躺下也睡不着,蒋易就那么混沌着脑子盯着电视,完全也不知道里面演了些什么,
甚至有一道高大人影突然罩在前方,他也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第106章
那道高大人影立了片刻,完完全全半蹲下来,同出神已经不知道出到哪片星河的蒋易直勾勾对视。
对视了能有十来秒,蒋易才发现面前之人。
“韩铭?”蒋易猛地回过神来,立起身子半坐起,下意识往半敞开的房门看了一眼,掐着眉心说:“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就这么半夜私闯民宅,差点没把他本来也与肉/体就已经差不多分离了的魂儿彻底吓掉。
“我来之前,已经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但是你一个都没接。”韩铭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忧心,起身坐在蒋易脚边:“我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就自己上来了……”
“我能出什么事。”蒋易抢完话后又拉了拉被子盖住肩膀,重新躺下继续出神。
躺下之前,蒋易看了一眼韩铭,发现他的标配水杯没有带……
来得很急?
默了片刻,韩铭缓声道:“听阿真说,你和沈邪……分手了。”
蒋易堪堪定住,直到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切成广告后,才有些嘲讽的轻笑了一声:“全世界都是你的耳目,我分不分手也要别人说给你听。”
听到他这样讽刺,韩铭非但没生气,反而越发担心了。
“你没事的吧?”韩铭侧身看着他问。
“我很好,”蒋易翻了个身:“吃得好睡得好,日子前所未有的轻松,你就别烦我了,我想睡了。”
我想睡了一说完,蒋易就翻身将面庞对着沙发背,好半天了没动也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困了睡过去了。
韩铭兀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将电视关掉,轻手轻脚的给他收拾着乱得不成样子的客厅。
侧身过来看到狼藉一片的厨房时,韩铭整个人还是怔了怔,回头看着沙发上一直在吸着鼻子的蒋易。
韩铭又叹了叹气,刚要进厨房去帮着收拾一下碎了一地的盘子瓷罐什么的,就见还以为已经睡着了的蒋易糊着满面泪水下来沙发,摇摇晃晃进了卧室。
韩铭愣了片刻,连忙摘下围裙跟了进去。
进了卧室后,只见蒋易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上面一节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只礼物盒,打开看着安安静静放在里头的两只“红薯”。
看着看着,整个人突然就曲腿坐在地板上,紧紧抱着膝盖开始崩溃哭了出来……
哭得很伤心,很歇斯底里。
韩铭愣在门边,半晌才轻轻走过去,陪着蒋易一块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蒋易带着重重哭腔开口,一句话让哭噎不知道打断了多少回:“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他为难……”
说到这时,蒋易整片情绪已经完全绷不住了,几乎泣不成声。
韩铭眼眶有些润湿,缄默抚着他的头发。
“操/他妈的……”蒋易将头埋在两头膝盖间:“我他妈真的很喜欢沈邪,喜欢得要命……”
“嗯,”韩铭轻声安慰着他:“沈邪都知道的,不哭了啊。”
蒋易重重摇了几下头:“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没人比蒋易更清楚,沈邪有多怕,或者有多厌恶从别人口中听到诸如“同性恋多么多么恶心”,“同性恋多么多么见不得光”的风言风语。
而现在亲口对他说出这些风言风语的人,居然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人……
蒋易几乎呼不上气。
“他不会的,”韩铭温声安慰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下来想明白后,没准他就能回来找你了。”
回来找他……
蒋易已经不敢奢望这种豪愿了。
哭得很累了,蒋易叹着气顺势靠在韩铭肩上:“不好意思,让我靠着歇会儿。”
“嗯。”韩铭点了点头,轻轻将身体从他这一边挪了挪,让他靠着能更舒服一些。
沉默良久,蒋易才叹着气问:“他,还好吧?”
“挺好的。”韩铭连忙点头。
怕蒋易情绪又崩溃掉,或者是各种加深了的负疚,韩铭没敢告诉他,沈邪从一下飞机给沈真打了电话后,整个人就突然休克了过去,让沈家人慌里慌张送去了医院,现在还躺在病房里……
蒋易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却说不出的有些失落,回身捡起床头柜上的钱包塞进韩铭手里:“回去D市,麻烦你把它还给沈邪……”
“我还不急着回去,”韩铭忙道:“我让助手给我定了酒店,在这呆几天再走。”
蒋易欲言又止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接下来好一段时日,韩铭还真就在百合街附近那家酒店常驻了,只要一有时间就来蒋易家给他疏导各种情绪,各种心理问题。
蒋易的状态很差,几乎除了上课写作业,整个人一直都像是提前进入老年状态,脑子经常犯糊涂。
韩铭只要一来,往往要呆很久才离开。
守在他家客厅里,用电脑办公安安静静陪着他,直到他上床休息入眠后才会轻手轻脚离开。
第二天亦是……
偶尔必须要飞回去一趟,韩铭也是以最快速度将手头事情处理好,争取当天就回来。
即便当天无法回来,他也能不管蒋易愿不愿接,或者接了耐不耐烦,一天之中拨过来的电话时段间隔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等蒋易状态稍微调整过来,起码不再犯糊涂,搞糊涂事后,距离高考已经只有四五个星期了。
好在他虽然一直有些不在状态,但是备考这事总是没落下。
韩铭一直看着蒋易在各种小考,各种摸底考,各种全市全省大考中一次次刷新前人留下的高分记录。
像是化悲痛为力量,蒋易将所有的悲痛倾注在了试卷,倾注在了分数之上。
备考这期间,韩铭俨然充当了蒋易生活心理上的双重保姆,每日会在帮他疏导心理之际,变着法的给他弄出一道道厨艺不知道比沈邪好几千倍的饭菜。
然后将蒋易每次的考试分数和排名以十次为一次打包,暗着发过去给沈邪。
一同发过去的还包括有蒋易当前的状态,蒋易最近又干了什么,蒋易整个人的身体和情绪状况……
总之都是蒋易的一些碎事,韩铭每发过来一回,沈邪在D市那头差不多都要大病一场……
好在虽然沈毅恒不让他和蒋易在一起,但也没逼着他一定要与哪家姑娘处对象,算是一种监督里的放养状态。
唯一让沈邪有些头疼的就是汪海,他以前还没发现原来这平常一本正经的女人追起人来能跟发了疯似的。
各种连环美人计轮番上阵……
为了躲避汪海,沈邪能把自己忙得三天两头让所有人找不着。
有好几次还让沈毅恒误以为他是不是又跑回H市去找蒋易了,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或者及时拨回来电话,他这日理万机的市长父亲已经不知道一趟飞回H市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