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偕深下班再晚,他都会留好饭菜,没让顾偕深饿着肚子睡觉。
温宛用勺子搅了搅锅子里的粟米粥,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月还没把钱转给顾偕深。
那天顾偕深下班很早,一回来就在客厅处理公事,不停用语音跟属下沟通新的方案。
然后温宛听到顾偕深接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顾偕深冷声道:“我还要考虑一下。”
过后在餐桌上,顾偕深跟温宛说,顾母让他回去住几天。
顾偕深给了温宛两个选择,甜水路的公寓,或者是顾宅。
“跟我回家,嗯。”顾偕深哄着他。
温宛垂下眼帘,软声道:“我想去那边。”
吃过饭以后,温宛起身收拾碗筷,顾偕深让他放下,“你去洗澡,我来吧。”
这些天,都是顾偕深负责洗碗。
温宛以前最害怕听到顾偕深叫他去洗澡,现在也差不多。
他进了卫生间,磨磨蹭蹭半天才出来。
顾偕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他眉头紧锁,盯着屏幕在看,单手握拳无意识地抵着下唇,冷峻的面孔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温宛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放轻脚步,往房里走。
顾偕深却放下手机,起身朝他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温宛站着没动,洗过澡以后,他身上的气息格外好闻。
顾偕深伸手想要抱抱他,“今天好累,过来让我抱抱。”
每天睡前抱一会儿,这是顾偕深新养成的习惯。
可是温宛这会儿不太愿意,低眉顺眼的,无声地抗拒着。
顾偕深半是强迫地拉着他往怀里带,不算真的拥抱,只是距离稍微近点,他在温宛后颈捏了捏,放他回房。
又不让抱了。
顾偕深没敢真的强迫温宛。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任顾偕深抱了一下,就这一抱,让顾偕深撑到今天。
顾偕深好些天没睡觉,跑了太多地方,精力和体力消耗过度,他还不觉得累,直到抱着温宛,整个人才自然而然感到疲惫。
温宛却在他身上闻到点不同的气息。
有点腥甜,像是海盐的味道。
第44章 今天吃糖了吗(四十四)
虽然怀里还抱着温宛, 但顾偕深却还在想他。
静谧的夜晚,外头寒风阵阵,室内暖意融融。
顾偕深夜深归家, 满身寒霜, 他一走进来,令原本明亮的屋内突然暗了许多。
因为他个子高,一站到温宛面前,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顾先生。”温宛仰起脸,冲他笑了笑, 便被顾偕深伸手抱住。
顾偕深弯下腰, 撑着沙发扶手,单手搂住温宛的腰,将脑袋枕在温宛的肩上。
他将自己一大半的重量压在温宛身上,温宛感到有点沉。
“乖乖的, 让我抱一会儿。”
察觉到温宛有些不安, 顾偕深收拢手臂, 搂紧怀里的人, 埋在温宛的颈窝里闷声道。
温宛不说话,乖顺地任他抱着, 顾偕深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很安静。
在见过傅夏之后,他确定自己跟傅夏早已是过去。
他不想要温宛眼里有什么小星星,他只想温宛的眼底有自己的倒影。
“有没有想我?”顾先生轻声问他。
温宛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不像是想了的样子。
顾偕深已经这样抱紧了他,却突然开始想念从前。
“顾、顾先生,你轻一点……”温宛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
抱着他的人神情冷冷的, 却不肯松手。
顾偕深今天看起来有些累, 温宛看着他眼睛红红的, 觉得老是加班熬夜确实不好。
“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温宛在顾宅住着,医生来为顾母例行检查,顺便就替温宛做了身体检查,说他健康状况还不错,就是睡眠不太好。
“没有不舒服。”温宛小声道。
温宛现在发现顾偕深总是会问同样的问题。
特别关心他每天做了些什么,温宛不明白顾偕深的意思,他问,温宛就答一句,慢慢的,顾偕深脸上的冰冷逐渐褪去,
温宛小声问道:“顾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他还有场重要的直播,在顾宅没有办法开播。
“再过几天。”
温宛垂下眼帘,想着顾偕深说的几天到底是指哪几天。
顾偕深也沉默了一会儿。
放在西装暗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不停的震动。
温宛提醒他:“顾先生,电话。”
顾偕深只得把电话接通,是季则打来的,在电话里跟他说起了傅夏的事情。
顾偕深根本不想谈的,可是不知为何,傅夏的名字却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温宛挣脱顾偕深的怀抱,顾偕深站起来到外面去接电话,站在走廊那里,跟季则把话说清楚。
等他再进房间,温宛低着头织着毛衣,没有抬头看一看他。
顾偕深完全没有想过傅夏的存在,不知道这傅夏的名字,为何会那么突然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
也许是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最近的反应有些钝。
他明明感觉温宛对他的态度有一丝丝软化,接完这通电话,温宛又开始跟他有了点疏离。
顾偕深甚至忍不住怀疑温宛很清楚他和傅夏的过去,甚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娶了他。
可是温宛是这样的懵懂,真的会知道吗?
顾偕深在赌自己的运气。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响起来,十点半,温宛准备上床休息,顾偕深再不愿意也得出去。
“我马上要走,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的?”顾偕深问他。
温宛真没有什么话跟顾偕深说,他们的谈话,多半都是由顾偕深开的头。
他看温宛这样也就不勉强他了,说:“记得好好吃饭。”
顾偕深最后搂了搂他,让温宛一个人待着。
他回来只是想见一见温宛。
然而温宛还真的开口说话了。
温宛跟他说,顾母已经为他收拾好了房间。
温宛以前会经常说一些挽留他的话,但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对顾偕深说过,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这样说话。
顾偕深真的很想要留下来,可是他不能。
他俯身在温宛脸上贴了一下,说:“你自己早点休息,我还有事。”
温宛睁着大大的杏眼,没再说挽留顾偕深的话。
顾偕深离开顾宅,返回甜水路的公寓。
-
回到家,顾偕深将自己关到浴室里,他脱下衣服,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狰狞伤口。
血水已经止住,但伤口处撕裂的皮肉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大概是前天晚上的事,顾偕深开车外出,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失去意识,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将车停在路口,车身被浓雾包围,门是敞开的,零下十几度的环境里,车里的暖气所剩无余。
连他身上都结了白色雾霜,薄霜在顾偕深将车门关上之后,又化成了水,弄得车内到处湿漉漉的。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西装沾满黏腻的液体,胳膊不知被什么扒拉出了一条口子,血水正从伤口涌出。
顾偕深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让医生帮忙缝了几针。
这点伤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今天他带在身上的药吃完了,顾偕深不敢就这样留在温宛身边。
秦助理将车内的监控拿去调查,跟他报告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顾偕深关了视频,给温宛发消息,问他睡了没有,自然一晚上没有收到回复。
温宛从前总是爱往他跟前凑,顾偕深那时候觉得他烦人,现在却格外想念。
顾偕深来了一趟又走了,走之前还狠狠地抱了抱温宛,让他有些困惑,顾偕深喜欢的人应该是傅夏,为什么最近总是跑来和他见面。
温宛一点都没有打算要成为谁心目中的最爱,他对顾偕深好,是因为他们结了婚,有对方照顾的义务而已,绝不是顾偕深所想的那样,温宛爱他爱到不顾自尊。
房子里充斥着一股温宛不喜欢的腥甜味,他将窗户打开,通了通风,直到味道散去,才把窗户关上。
在顾宅住着是很好,可是温宛更想念他的那套小房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要安静的多。
睡前收到顾偕深发来的消息,温宛只看了看了看,还是没有回复。
-
在停车场袭击他们的人,仅仅一天之后,就被抓到了。
天还没亮,顾偕深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去了医院。
袭击傅夏和温宛的那个人,从楼上跳了下去,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顾偕深到了以后,在病外等了一阵,那人才慢慢醒来。
调查人员向他问话,嫌疑人看起来有一些混乱,答非所问。
季则在外面听到说人已经醒了,就闯进病房,“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的?胆子不小,头一次没让你伤到人,还来第二次。”
负责案件的调查人员让他先出去,他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嫌疑人。
季则怀着满腔愤怒,也只能退到病房外。
听着警察问话,病床上的人却什么都答不出来,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调查人员心想恐怕是得不到什么答案。
季则愤恨地说:“这件事一定有幕后主使,心也够狠的,为了不想暴露自己,居然把行凶的人弄成了这样。”
傅夏站在旁边,轻声道:“阿则,你不要急,我们还是等警方的通报吧。”
季则问他:“夏夏,那天温宛是什么反应,你还记得吗?”
“他挺害怕的。”傅夏说道。
他想着温宛不可能不害怕。
季则转头面向顾偕深,“夏夏被人打成这样,温宛怎么都不来看一眼?”
傅夏拉住他,“阿则,你别这样。”
季则说:“我知道他吓坏了,可是你帮了他,无论如何,在你住院期间,总应该来看望你一下吧。”
“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的温宛,他不生我的气都不错了,是我叫他陪着我去停车场找车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忘记车子停在哪里。”
“你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有些恍惚,可是夏夏为什么累,阿深你最明白。”
傅夏有些动气,素白的小脸更白了一些:“你怎么又扯到阿深身上了?”
季则压下火气,认真地说:“不论如何,让温宛来一趟吧,那个人就躺在里面,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或许温宛还记得。”
顾偕深淡淡地道:“他不能来。”
“你现在是要护着他吗?”季则声音高了点。
傅夏站在他们两人中间,貌似有些崩溃地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再说了,温宛胆子也小,恐怕根本想不起来什么。”
季则不以为意地道:“你说温宛胆子小,我看着怎么不像,不声不响的。”
不声不响的温宛,一路小跑着来了。
因为跑动,他糯白的脸上泛着些粉,但没出汗。
顾偕深皱了皱眉:“你跑来干什么?”
傅夏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温宛。
温宛主动和警察说起那天的情况,回忆当天的情景,傅夏跟他说忘记车子停在哪里,让温宛陪他一起找。
傅夏在旁边补充道:“当时停车场里面太黑了,我怕看漏了,所以让温宛陪着我。”
不等温宛开口,他把话接过去,“我刚刚打开车门,拿起驾驶座上的相框,对方就动了手。”
调查人员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傅夏回忆了一下,说:“这个人的力气特别大。”
调查人员将顾偕深喊去谈话,“顾先生,您当时在停车场有没有看到什么?”
顾偕深说自己只看到了傅夏和他太太倒在地上。
“好的,再次谢谢各位的配合。”
躺在病床上的嫌疑人,面对调查人员的问话,他左右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门口。
顾偕深站在那儿,面色阴沉的看向他。
这个人怔住,片刻后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发出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嘶吼。
听声音,已经濒临崩溃,他在病床上就像癫痫发作一样,翻着眼白,浑身剧烈颤抖,重重摔下床。
调查人员赶快呼叫医生过来处理,通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声音听着太渗人。
傅夏从进入剧情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
季则安慰他:“夏夏,没事的,人已经抓住了,你别怕。”
傅夏勉强笑道:“我没在害怕。”
但是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他突然想起当时这个人的力气大到可怕,徒手就能将他和温宛提起来扔到一边,但是他刚刚发现这个人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就好像浑身力量都被什么抽走了一样。
傅夏站在玻璃窗后,看着正在发狂的人,非常不想承认,某一个瞬间,他感到了害怕。
比起那天有温宛和他一起在的时候,还要害怕得多。
应该疯的人没有疯。
但听到季则这么问,傅夏说自己没事,“谢谢你和阿深,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这件事还是怪我自己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