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先生曾经在众人心中,对家族秘闻街头八卦无所不知的高大形象崩塌的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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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曳后来也抛弃了独自矗立在风中的管家先生,跟着胖乎乎的厨师长先生去了厨房。
他紧急翻找出了大蒜、糯米、白酒等一系列驱鬼辟邪消炎杀菌的民间神物,装了满满一口袋,跑回自己卧室,蹲在大浴缸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擦了半天,没放过浑身上下任何一个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
后来,又百般央求管家先生,请他在厨房下次采购食材的时候务必买头成年黑驴,把一双蹄子剁下来,找机会供奉在池老先生的墓碑前。
显然是一副对已逝英灵避之不及的态度。
毕竟擅自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池曳很怕池老先生爱子心切,寻个月黑风高之夜来找自己算账。
贺霖对他这种从盗墓小说里学来的防范方式十分不屑,但为了让池曳开心,也只能宠溺纵容和默许。
池曳今天起床太早,洗刷完自己就已经把能量条用尽了,眼下好不容易堪堪放下心来,撑着一口气胡乱吃完午饭,就跌进柔软舒适被子里补觉去了。
贺霖却显然没有他这么心大,天塌下来都能睡得安稳。
虽然已经接受了池曳并不是‘池曳’这个事实,但还有很多技术细节并不清晰好在有同样困惑的人不只是贺霖一个。
南湾别墅的书房里,房门紧闭,四面厚重的纱幔窗帘层层垂下,铺满整墙的巨幅电子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以小黑屋事件为时间节点之前和之后‘池曳’的对比照片。
林一水立在墙边旁边抬手点击了一下屏幕,画面静止。
如同人工智能半的声线平稳干脆,“这一张,虽然五官相近,但仔细看的话可以分辨出微表情上有很大区别,后者眉尾上挑,显然更善于表达愉悦快乐这类情绪。”
贺霖微微颔首。
林一水继续滑动屏幕,“这一张,眉眼看似一模一样,但放大之后通过比对瞳孔的距离可以清晰分辨出,后者的眼神显然更加灵活生动,更好看。”
贺霖蹙眉听着,突然摆手,“好了,不用再演示了。”
林一水应声答“是”,转手关掉照片库马上又调出另一套演示文稿,题目是《论灵魂置换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么如何来证实这种推论的可靠性呢?”
ppt的黑白背景简单直接,可以看出形成仓促,但是内容细节却非常完整,逻辑清晰。
“借尸还魂,字面意思人死以后灵魂可能借别人的尸体复活。”林一水在分析封建迷信玄学灵通的时候,居然和他分析唯物主义科学一样严谨,但从贺霖的角度看过去却一点儿不显得违和。“早在元代杂剧中就有记载,全名是《铁拐李借尸还魂》,历史沿革清晰。”
“西方神学上也曾经提出过灵魂置换的说法,在各类史料文献材料中并不鲜见,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种情况是在物质世界极端情况下可靠存在的。”
贺霖微微阖眼,抬手按住了额头。
以往贺总非常重视数据支持和事实依据,但不知为何此时却非常不想听到任何人这样理智客观的评价池曳。
“林一水。”贺霖突然开口。
他极少这样全姓的叫自己的助理,林一水心底猛地一颤。
贺霖眸色沉沉,“你喜欢的曾经那个出过轨的‘池曳’对吧?”
林一水:“……”
贺霖显然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对我的池曳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林一水组织了半天语言,正打算表表忠心。
突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可以进来吗?”池曳的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一水当机立断伸手关闭电子显示屏,并箭步走到窗边,“哗啦”拉开窗帘。
赶在池曳探进来一个脑袋之前。
贺霖端起一个微笑向池曳招手,但半秒之后,笑容生硬地凝固在脸上……
池曳走进书房。
手里分明拿着的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 12:14:57 ̄2020-11-30 17: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姊颜妹语10瓶;胖死算了5瓶;山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贺霖眼中的震惊不亚于走在平路上看见怪物史莱克。
若不是碍于林一水还戳在墙边,沉稳从容的总裁人设不能崩,贺霖很可能就会直接上冲上去把池曳手里的东西扔进文件粉碎机。
林一水眼神好,比贺霖抢先一步看到了小演员拿着的那张形似“死亡通知单”A4打印纸。
打了个激灵。
助理先生蓝眼睛一转,转身告辞、疾步出门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迅速,并双手护着自己两天前刚做好的新衣服。
如果条件允许,林一水其实是非常乐意围观这种狗血离谱的高潮剧情的,但实在苦于没有做好和池曳同归于尽的准备,又非常怕自己被无辜被滋一身血,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还贴心地从外面替两个人扣上了书房的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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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觉得这份《离婚协议》太突然,只有池曳理直气壮自认为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毕竟想了整整一下午呢,如果把做梦的时间也算进去的话。
池曳今天在墓园折腾了大半天本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回归亲爱的大床的怀抱,原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再不济也得睁眼就日暮西垂,没想到却只踏踏实实睡了半个多小时被噩梦惊醒了。
梦里,池曳一直担心的那位老人鬼没有出现,想来是光明磊落且老成持重的池享老先生应该还是讲理的,知道穿书这件事池曳也是情非得已不是故意要霸着自己儿子身体,所以并没有做出太过激的行为。
反倒是原主十分不客气,缥缈虚无的身影一刻不停地在池曳的眼前里撩拨,一会儿说池曳霸占了自己老公,一会儿又说穿了自己的球鞋。
关键是原主说话又不好好说,偏要绕着弯儿想方设法地吓唬池曳,呲牙咧嘴,挖脑扣眼,飘来荡去……再搭配上房间里醒目的炫彩橙墙面作背景,那视觉冲击力,简直就跟直接在眼睛里炸烟花似的。
池曳义愤填膺举着胳膊地喊冤:“我没碰过你老公”!
然后……就把自己喊醒了。
池曳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梦里坐起来,削瘦的脊背上冷汗淋漓,径自喘了半天才堪堪醒过神来。
他目光迷离地环视四周,好在是个猛,好在那个讨厌的影子并不存在,但依然觉得瘆得慌,连平日里最留恋的五百平奢华大床都觉得不那么舒适了。
池曳甩着脑袋,趿拉着拖鞋走到浴室,对着真人等身的镜子用力捏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忍不住“啧”了一声,“这皮相啊……手感居然意外的还不错。”
转而按开盆台上的水龙头,池曳先是双手捧了几捧水淋在脸上,后来觉得还不够,干脆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脸都埋进了水流里。
几分钟后,池曳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边用毛巾擦头上的水,边看着垃圾桶里昨天刚狠心买了三十块钱一杯的奶茶瓶子,陷入了沉思。
毕竟明天很有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那些之前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这次掉马掉的突然,池曳其实挺郁闷,到不是对原主的身份还有多少留恋,仅仅是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包括物质精神等诸多方面。
当然主要是物质准备。
这也怪池曳一直对自己的演技太过自信,所以从穿进这个世界开始,虽然一直在努力赚钱,但却并不十分急迫,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家当什么的慢慢积累就行。
尤其是离婚这件事情更是压根儿就没提上日程,别问,问就是遥遥无期。
但之前没暴露身份倒也罢了,现在贺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个冒牌货,再霸占着人家夫人的位置不放就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池曳虽然少年心性,单纯,但却不傻,从进剧组开始贺霖明里暗里帮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池曳不能昧着良心假装看不见。
但这些帮助里有多少是真正冲自己来的,又有多少是碍着有名无实的夫妻情面,池曳却不敢想。
现在既然原主已经找上门了,池曳思来想去也只有离婚并净身出户这一个选项,还算心安理得了。
别墅是人家的,老公是人家的,连着身体都是人家的……
池曳不能想,一想就很沮丧。
沮丧到必须把大黑锅整个扣在原主和这个悲催的世界上才能安心,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恐惧。
池曳上一世作演员忙的不可开交,连睡觉都得在片场忙里偷闲,当然也就没时间更没精力谈恋爱,甚至都没动过半点暧昧心思,没喜欢过女孩子更没喜过男孩子。
所以他一直坚定不移的认自己是个直男,即便偶尔沉溺于耽美小说剧情忍不住激情客串,他也自我带入的也必定是上面的那个。
但自从认识了贺霖之后,却好像什么都变了,世界观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脱缰驰骋,拦都拦不住……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周,池曳几乎无法自控地,频频因为贺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脸红心跳,浑身燥热,菊花直痒。
池曳很怕,怕自己如若不主动离开,等到霸总翻脸无情要扫地出门的时候,那自己就不只是人,连心都得一并丢了。
md,太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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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的书房里很冷,空气几乎都能结出冰碴了。
林一水走的突然,窗帘只来得及拉开了半边,贺霖的整张脸都被挡在依然垂落的另外半边的厚重纱幔里,整个人阴影笼罩着,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灰色的。
那气场怎么形容呢?比如贺霖平时就冷冷冰冰的,此时此前却比以往每次更甚,好像冬奥会场馆里一台大型冰雪制造仪成了精。
贺霖招招手,示意池曳到自己身边来。
池曳其实不是很想过去,怕活生生被冻死。
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把屁股谨慎地放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贺霖的目光落在池曳手里那张纸上,不懂声色地沉了沉眉毛,“你这张纸是要?”
“不是一张,”池曳抖落开手里的东西,好心解释,“好几张呢……嗯,我怕看乱了,特意装订成册……是离婚协议。”
每一个字说出口,贺霖的脸色就更难看几分。
到“离婚协议”四个字的时候已经和激素催熟的老苦瓜差不多了。
池曳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不小心往贺霖胸口插了把不知道什么刀,但事已至此,显然无路可退。
小演员干脆闭上眼睛,把几张《离婚协议书》直接按在贺霖的办公桌面上,强撑着一口气说完剩下的话,“事情就是这样啦,反正您现在也知道我不是‘池曳’了,我实在没道理继续厚着脸皮留在您家里。这个协议里写的很清楚,钱一个没要,我人走就行……”
贺霖看着池曳,奔流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无声翻搅,半响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伸手拿过《离婚协议书》无可无不可地翻了一下。
这份《协议书》是池曳从网上随便找出来的,离婚的时候想要多分点家产必须要请律师咬文嚼字,但想要净身出户却格外容易,百度百科里随便搜搜,范文比比皆是。
池曳在满屏推荐里选了个字数最少的,复制、粘贴、打印,并贴心的按两颗钉书钉,自己感觉成品做的还不错。
贺霖却忍不住皱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粗制滥造的法律文书了。
那些不清不楚的条款,随便拎出来哪一个都能挖成万米深坑把池曳活埋了——这孩子如果没有自己陪在身边操持,他以后是不是把自己买了还要帮对方数钱。
贺霖始终眉头紧蹙着,一言不发,池曳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格外难熬,如坐针毡,终究耐不住,干咳了几声,“先生,我其实也是情非得已。您看我从来您家里到现在一直乖巧懂事,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咱们要不好聚好散?”
神他妈乖巧懂事,好聚好散。
贺霖已经懒得去纠正池曳的小学语文了,伸手用力揉了两下太阳穴,嘴里敷衍着,“知道了。”
池曳,“……”
很懵逼。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这三个字用来回答疑问句合适?到底是谁该重修小学语文?
贺霖又静静看了池曳一阵子,突然沉沉舒了一口气,攥着办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站起身来,“走吧。”
池曳,“啊??”
什么走吧?往哪儿走?这人什么毛病?
池曳很想摇着贺霖的肩膀逼问他“协议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这婚离还是不离婚”,但在飞速计算了一下两个人武力值的差距之后,又默默缩回了刚要伸出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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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刚一走出自己的书房,就立刻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
整个别墅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是接收了谁的指令,每个人都动作轻手轻脚,不敢说话,安静的诡异。
管家先生噤若寒蝉地站在一层旋转楼梯口,搓着手,频频往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