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冷雪魁

会、会被杀！！
接触到这样的视线，几乎是出於本能反应，歹徒乙就是知道......眼前这个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根本不打算放他一条生路，他一定会被杀！！
「哇...啊啊啊！不要啊！！」如狂潮般涌来的恐惧将歹徒乙灭顶，偏偏在这时又失去了武器和夥伴，情势所逼下，他想也不想的抓起已经装袋好的钱，转身逃了出去。
洸己二话不说的迈开步伐欲追，岂料裤脚一紧，一道略为虚弱的声音将他的脚步留了下来。
「不...不要去......」冷汗从泷也苍白的额际滑落，即使手根本使不上力，他还是死命地抓住了洸己的裤管。
洸己完全变了个人。
不只是歹徒吓破了胆，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他也感觉到了，洸己的杀意...他真的会杀人。「我没事...子弹只是擦过手臂...你别去......」
他害怕，不是怕洸己敌不过对方，而是怕他的手被不该有的血腥污染。
如千年冰山般冷冽的眼神，在映进了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蛋时，化了大半。
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谁，洸己的表情慢慢变回平时的模样。「......我不会杀他的...我只是要去制服他。」
「骗人......」泷也有气无力地反驳。还制服咧，就算洸己打定主意要将对方就地正法，谁也死无对证，当他三岁小孩好唬啊？
「我刚刚还没告诉你，」笑笑地，洸己轻松挣脱了泷也的掌握，他朝著门外跑去，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话。
「────────那晚的事，不是同情。」
这句话飘散在空气中的同时，洸己也已不见人影。
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在场只有泷也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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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犯上11

一周後。
「...笨蛋。」这两个字出自於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形状优美的薄唇。
从他短袖的Ｔ恤间，还可隐隐约约看见他左臂接近肩膀的地方，扎了好几圈的绷带。
「你、你说什麽！」正要端茶给泷也的洸己脸色一凝，出现不悦的神情。「喂喂喂，我好心好意的泡茶给你喝，你说这种话对得起我吗？」
面对洸己的抗议，泷也沉吟了会。「抱歉，我不该骂你笨蛋的，因为你明明是个白痴。」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洸己指著泷也的手指不停发颤。「你、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根据哪条法律、根据什麽理论说我是白痴的？！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
「因为很好笑啊。」泷也把手中的报纸扔到桌上。「英勇缉凶的警员，居然在羁押犯人的时候胃溃疡送医......不是被犯人伤害的，而是胃、溃、疡。」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你真是够糗的了，高木老弟，亏你跟犯人对峙的时候那麽神勇啊～啊哈哈哈哈哈！」前辈Ｂ马上毫不留情的吐槽兼大笑，指著无话可说的洸己，笑到只能用夸张来形容的程度。
「哼......」看著阿Ｂ极尽欠揍之能事的表情，洸己却只能按捺他冲上前的冲动，扁著嘴喝了口本来要给泷也的茶。
他是很不甘心被这样笑，可是有什麽办法...谁叫老天爷偏偏要挑他这辈子最帅气的时候让他的胃病发作...这下好啦，这件糗事在报纸上的篇幅居然比他追拿嫌犯的艰辛过程还要大......
唉...只能说，人类都是坏心眼的生物......
「哎呀，你不要笑他了啦。」一旁的梓轻捶了下阿Ｂ的手臂。「他也很辛苦啊，不管怎麽说，这次功劳最大的是他耶。」
「是呀。」坐在角落，正在进行文书处理的前辈Ａ也停下动作，勾了个和煦的微笑。「不管怎麽说，这表示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也顺利从实习警员的身份毕业了，这可是很值得恭喜的事。」
「你们......」呜呜呜...太令人感动了，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是有这两位天使在守护他，还为他说话呐～～～就知道他们的层次一定跟那些俗人是不一样的，果然还是有人慧眼独具，看的出他的帅气啊～～～
「虽然是真的有点糗...」
「噗嗤。」见到洸己被前辈Ａ这麽一句给严重打击的有趣表情，原本把笑意隐藏的很好的梓也马上破功。
「哼！」可恶，连他们都笑他......前言撤回！！
洸己气得把头转向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偏偏这时候却又有双大手，捧住他的脸，硬是把他的头转回来。
映入洸己眼里的，是泷也写满霸道和任性的漂亮脸蛋。
「喂，洸己，我累了。」
「...不行。」这个表情洸己太熟悉，他想也不想地，这两个字便脱口而出。
泷也微微皱眉。「我什麽都还没说耶。」有些不悦的脸蛋又再靠近了洸己一些。
「不行就是不行。」洸己正色道，却忘了要和眼前的少年保持安全距离。「我现在还在执勤中耶，你又不是脚受伤，这麽近的距离自己回去啦。」
「不要。」泷也孩子气的两个字，让在场的人有些意外。但出乎意料的，这样揉合撒娇和任性的举动，出现在一个高中男生身上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诡异。「我回去以後还要换药，要有人帮我。」
「所以，跟我回去。」
洸己叹了口气，真不知该如何说起。「你啊......」
以往他也曾想过要摆出个长辈的架势好好训一下泷也的任性，可是现在，也许是因为知道这麽做就好比拿ＢＢ弹打坦克，连痒都不会，他越来越没什麽干劲......
再说，其实他也不是很希望泷也真的不再对他撒娇耍任性......这也是原因之一啦。
「高木老弟，你就跟他回去一趟吧，毕竟他在这次的事件里，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啊。」前辈Ａ如是说。
「对啊对啊，伤患要好好休息，比较起来，十几分钟的时间不算什麽啦，你就帮他换好药再回来就好啦。」梓也帮腔。
「记得快去快回，可别趁机偷懒啊。」前辈Ｂ乾脆地挥了挥手，那模样活像赶狗。
「你们...」瞪了眼面前的三人，洸己拿起警帽，站起身。
「你们都太宠他了啦！」
「...............。」经过一阵子的沉默後，总算有第一人开口。
「叫我们别太宠他，自己还不是乖乖把人送回去了？」前辈Ａ看著空盪盪的门口说。
「何况，我们也不是因为宠他，才要洸己把送他回去的。」梓接道。
「.........呼～就是啊......刚刚围绕在那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尤其他们还一副完全没自觉的样子，害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前辈Ｂ累瘫在椅子上，顺道喝口茶顺顺气。
「说起来，那不是龙辰的校草吗？高木那家伙几时开始跟他这麽熟了，居然还当起『护草使者』来？」喝茶还不够，前辈Ｂ又拿起一旁的文件夹，在一旁扇起风，看起来就像隔壁街专门说长道短的欧巴桑。
「嗯，的确蛮可疑的。」前辈Ａ扶了扶眼前的无框眼镜，嘴上说可疑，但从他连视线都没有离开过电脑萤幕上的态度来看，他压根没多大兴趣。
「呃...这个嘛...」三人中唯一知道实情的梓耸耸肩，也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谁知道？」
但私底下，她偷偷吐了下舌。
希望...希望洸己这一去，真的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回来......
不用说，梓自己也知道这是个比世界和平还奢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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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家。
「哇...哇啊！」被压倒在床的洸己，皱著一张俊脸怒吼。「你搞什麽鬼啊？！快点放开我！」
「不要。」只丢出了比敷衍还敷衍的两个字，俊美的少年无视青年的怒气，把全身的重心倚靠在身下温暖宽厚的身躯......他嗅著对方颈边的肥皂香，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於是便任自己的吐息喷洒在对方敏感的颈侧...
泷也只差没像只日光浴作得正舒服的慵懒小猫，从喉间发出幸福的咕哝。
呼...还好他回来了。
还好他回到这个男人身边了......幸好他还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他再也不离开了。
「.........。」一瞬间，从泷也充满依恋的举动感觉到他的心情，原本还想开骂的洸己，不知不觉閤上了吸饱气的嘴，把滚到舌尖的咒骂吞回肚里去。
如果只是一下下，就顺著他的任性这麽一下下，应该不碍事吧。
这麽想著，洸己的视线被胸前那颗淡褐色的脑袋吸引，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伸出手，像抚摸一只正向自己撒娇的小猫般，轻轻顺著那头柔软滑顺的发丝。
记得以前泷也的头发是如夜空般的深墨色......为什麽他会想染头发呢？
「好奇吗？」
「嗄？」
「你在想我为何要染头发，对吧？」
「呃...」这小子...他是他肚里的蛔虫吗？「这、这其实也没什麽吧？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染啊。」奇怪，为什麽现在变成他在解释？
「只是为了好看吧？」而且，不否认他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
「好不好看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你曾经说过你喜欢这个颜色。而且...」泷也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而且我想要有个区别。」
「区别？」什麽？好奇怪的说词。他又不会把人类当阿猫阿狗，怎麽可能会认错人家的脸？要什麽区别？
「嗯......因为，」唉，说出来的话，洸己一定会笑他的。「因为你周遭的人头发大部份都是黑色的，我不想和他们太像。」类似沌。
「哈哈哈。你在说什麽啊？就算没染头发，你和其他人的差距也是十万八千里啊。」
看吧，果然。「你果然听不懂。」他只是想成为最特别的那个而已啦......可是这样说出来会突显他的幼稚。「算了，不懂也没关系。」
「什麽跟什麽啊？」喔喔......他怎麽有一种被人家当作笨蛋的感觉？令人莫名其妙的觉得火大。
「没什麽啦，对了，倒是你。」修长优美的指，轻抚上了洸己的腹部。「胃溃疡是怎麽回事？」泷也问话的声音，轻柔到令人发颤。
呜哦......讨厌的话题来了。「没、没有啊。」
「还敢装蒜！」泷也一直很平稳的语调掺了一点情绪。「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看你黑眼圈这麽深，作息一定也很不正常吧？我听你的前辈们说，前一阵子你都自动加班？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泷也一字比一字大声，说到最後他简直都快吼出来。
因为他感觉到，怀中的身躯瘦了一圈......穿著衣服还看不太出来，但实际抱住的话，就会发现跟记忆中的不同。
才分离一段时间，居然就让堪称健壮的身体瘦弱成这样，甚至连不曾出现过的疾病都严重到让他倒下......泷也实在不敢想像，洸己到底是如何虐待自己的身体？
「喂喂，你干嘛凶我啊？」听到泷也的指控，洸己马上为自己叫屈。
「我有吃也有睡、休息也很充份、也有运动的习惯，精神好得很，不过多加了几天班而已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呃...有吃也有睡？嗯...大概有吧？
其实泷也不在的那段时间，他都浑浑噩噩的度过，到底有没有按时吃东西、吃些什麽、几点睡的、睡了多久，他都不太清楚......
「还说！那你没事干嘛加班？我听说你加的很凶，难道你都没有回来吗？」人都瘦成这样了叫有吃也有睡？休息很充份？听他在放屁！
被问到重点中的重点，洸己有些语塞了。「因为...一个人很无聊...」
他不想待在家里。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他觉得一个人待在这间屋子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间，都存在著另一个人的幻影。
原本，厨房里该有个人忙碌地料理三餐。
原本，阳台该挂著满满迎著阳光的衣物。
原本，早上会有个人不辞辛劳地叫醒他。
原本，这间屋子会有许多斗嘴的嘈杂声。
原本，总会有个人比他早下课回家等他......
可是现在，那些本来该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屋子里的声音被可怕的静谧取代、最最重要的是，当他打开家门，里头永远空盪盪的，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他加班。
他宁可被作不完的工作淹没，就算再累，起码这样可以暂时忘却所有的寂寞。
即使回家睡觉，他也非得把电视打开，灯光打亮，才不至於被那可怕的黑暗寂静给吞噬。
因为自己也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有时也很恼自己。
明明在泷也进入他的生活前，他也是一个人过日子...为什麽他现在连自己的家都待不下去？
「无聊？」薄唇勾起一个柔媚的弧度。「应该是寂寞吧？一个人很难受，对吧？」
「你......！」洸己的脸因为被拆穿而整个羞红。
「医生说，胃溃疡有很多种原因......最主要是压力、和情绪上的压抑。」羽睫轻扇，泷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是因为我吗？我造成了你的压力？」
他可以相信洸己吗？
那个傻蛋连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都不知道，却告诉他那夜的疯狂不是出於同情，又表现出一副非常在乎自己的模样，现在又因为自己不在身边而感到寂寞......就算这些都不是喜欢，他也应该可以认为，洸己是对自己有感觉的吧？
对於泷也的问题，洸己偏著头想了想，然後有了个确定的结论。「...没错，都是因为你，我才会累积这麽多压力。你都不了解我的心情，不停地使性子，都不晓得我有多麽烦恼你的事情，只是一迳的给我添麻烦.........」
「喂喂喂...」泷也心想：我有让他这麽烦恼吗？应该是我不在他才比较困扰吧？
念得太顺口，洸己一下子停不下来。他欲罢不能地数落著：
「个性又别扭、目中无人，超级不可爱；那张嘴巴也很坏，老说些不中听的话；老是让我摸不透你的想法......最最不可原谅的是，你居然喜欢上我，还对我做了那种事───────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没办法不在意你，所以才累积了这麽多压力！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不好，而且......」
「那意思是，你喜欢我罗？」
「啥？」他不是正在对泷也碎碎念吗？为什麽会扯到这个地方？
「不是吗？你对我的在乎，已经超过了兄弟或叔侄，所以你应该是喜欢我的。」说完，泷也又偏著头思忖了下。
「不，不是应该，你『绝对』是喜欢我的。」他改口。
有好一阵子的时间，洸己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你......唉唉...」洸己揉揉太阳穴。「你根本没资格说我迟钝嘛。」
「什麽意思？」
「我都愿意让你...呃...让你做那种事情了，这样还不是『那个意思』吗？」还是这小子认为，他是那种没感觉的对象也给碰的人？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带著笑意的眼瞳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泷也表现出一副装傻到底的模样。
「泷．也！！」吼吼，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再装就不像啦！
「别生气嘛～」见洸己有些恼羞成怒，泷也马上换上撒娇的姿态轻哄。他像只可爱的幼猫般趴在洸己身上，用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蹭洸己的锁骨处......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生做起来很令人倒胃的举动，也许是因为那张美丽的俏颜使然，在泷也的身上出现却只有不可思议的合适。
真的......很可爱。
被泷也的一举一动夺去注意力的洸己，浑然未觉自己的怒气被眼前的少年三两下搞定摆平的事实。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更没提过爱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了嘛。」
「你...」蓦然了解泷也的意思，洸己知道，他要的只是简单的一句，而这也是让他们认可彼此感情的必要仪式。
──────不过知道归知道，要他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呀...
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也不是从来不曾开口说过...但不知怎麽回事，当对象换成泷也，不要说告白，他几乎紧张到连怎麽呼吸都会忘记。
「洸，我爱你...」褪去撒娇的笑颜，此刻泷也认真向自己表白的眼神，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充满男子气概...但即使深深体认到向自己告白的是个「男人」，洸己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不脸红心跳、不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