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钦,”江重身边的邓乐天乐呵呵地挥手喊道,“来这边。”
于是江重盯着席钦看的目光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人脸上还带着笑容,他总不能甩脸色,江重下意识地想扬起嘴角,笑容还未成型,下一秒江重就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刚还在跟他要微信的那两个女孩此时拦在席钦面前,兴奋地指着手机。
席钦185+的净身高穿着篮球鞋更显高大挺拔,此时正低着头和只到他肩膀处的女生说话。
“太不厚道了,”江重忍不住道,“这刚转身就又要别人的微信,还当着我的面。”
肖源说:“而且看上去比刚跟你要的时候激动。”
江重:“……”
太过分了!
“没事,”邓乐天哈哈大笑,“两女生呢,你俩一人一个也够分。”
经两个班的负责人商量,这场篮球赛遵循了CBA的赛制:
全场40分钟,分为两个半场共4节,每节10分钟,节与节之间的休息时间是130秒,半场与半场之间的休息时间是15分钟。
若未分出胜负,则加时赛5分钟,第四节与加时赛之间的休息时间是100秒。
听上去十分之正规,但除却赛制外,这场篮球赛的本质是一场友谊赛,或说是娱乐赛。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替补贼多。
场边上一溜的整装待发的替补队员,江重也是其中之一。
江重寝室第一节上了席钦和邓乐天,席钦是得分后卫,邓乐天是控球后卫。
大多数人都是业余玩玩,比赛一开始还记得自己的位置,没过一会儿就混乱了,眼睛全都盯着篮球,运球传球得分几乎都靠运气。
这种混乱的打法更耗体力,一群门外汉看得却也很起劲,十分之紧张、刺激。
席钦在混乱中独树一帜,很好地坚守了自己的“岗位”,并且抓住机会投了两个三分!
掀起场上两次高潮。
场边上明显的男多女少,但席钦进球的时候,女生的尖叫声完全盖住了男生的嘶吼声。
赛场上的邓乐天更是激动地抱住了席钦,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他对这位室友的定义是“很高冷”。
第一节结束,等待着的人纷纷跟下场来的人击掌拥抱。
席钦绕开了所有对他敞开怀抱的人,到江重面前的时候却停下了。
江重刚被邓乐天放开,双臂还未收拢,见到席钦后手臂更是分开了些,本以为席钦会拒绝,没成想席钦上前一步拥住他,还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好吧,他单方面宣布,冷战结束。
为了让每个想上场的人都有机会,第二节换了三个替补上去,江重就是其中之一。
席钦还在,他依旧是得分后卫。江重是中锋,至于比赛开始后会乱成什么样,看造化吧。
江重篮球打得一般般,但他小时候学过几年舞蹈,体力和耐力还算不错。
在场上,江重只要拿到球,就想方设法地往席钦那边传过去,可惜方向和力度掌握得不是很好,总是半路被2班的截了。
一节比赛下来,席钦再次进了一个三分球。
1班刚换上来的小前锋倒是打得不错,人又猛,进了好几个球。比分一下子被拉开,1班比2班足足多了10分。
下半场开始之前休息了15分钟,这回换下了两个人,席钦和另外一个打满上半场的同学都换成了替补上。
这一节快结束的时候却突发了一个意外。
比赛进行七八分钟的时候,2班一个同学传球过程中球被半路拦截的人一巴掌拍飞,顿时偏离了方向,速度极快地驶向场外,直直指向一个正举着手机录像的女生。
女生本就盯着手机里的画面,一时间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等听到惊呼发现球砸过来的时候有点惊呆了,竟忘记了闪躲。
江重当时距离那女生大概四五米处,对危险的预知让他在球被拍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跑过去拦。
球在距离女生的脸只有大概50厘米的时候被江重拦住了,江重张开手掌把篮球往下用力一摁,球顺着他的力道反弹到场内地面。
然而瞬间的提速让江重不能马上停下跑动的脚,若是再往前一步就会撞到那女生的身上,六七十公斤的成年男子跑动过程中撞到一个瘦小的女生,女生肯定会被撞倒,很可能会摔到头。
江重在一瞬息之间奋力转了下身子,转得太急以至于脚踝狠狠地被扭了一下。
女生身边的人又因为躲避篮球全都闪到了两边,江重只能以一个很狼狈的姿势扑倒在地面上。
幸好他还记得倒下时用手撑了下地面,才不至于让脸和篮球场地来个亲密接触。
脚踝立刻传来钻心的疼,两只手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右手手掌,先是狠狠拍了下篮球,又“啪”的一声拍到地上,此时一片火辣辣的酸麻。
“我靠……”江重忍不住爆了粗口。
场内的球员以及场外的“观众”很快围了上来,纷纷问着“没事吧?”“摔哪儿了?”……
江重翻身坐在地上,摊平着两只手,放松着两条腿,连连“嘶”声吸着冷气。
还没来得及回答,从外面又挤进来一个人。
席钦半跪在江重腿边,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哑声问:“摔到哪儿了?”
“摔倒是没摔着,”江重看到熟悉的人心里突然有点委屈起来,“好像扭到脚了。”
第5章
席钦俯下身去看,江重原本细白的右脚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膝盖和小腿外侧也蹭破了点皮。
“去医院。”席钦托着江重的手肘将他拉起来。
“江重!”邓乐天和肖源挤进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伤到没?”
“扭到脚了。”江重右脚轻轻点在地上,重心全部偏到左边,手肘还被席钦扶着,冲邓乐天和肖源扯了下嘴角,“我先去校医院看看。”
“我们和你一起。”邓乐天和肖源异口同声。
“不用不用,”江重说,“用不着这么多人。”
席钦一直扶着江重的手,接过江重的话:“我和他去就行了,你们留下来继续打吧。”
运动场上摔个手、扭个脚都是很常见的事,邓乐天和肖源没有坚持,由着席钦带着一瘸一拐的江重往校医院去。
出了篮球场,人稍微少点了,席钦放开了江重的手,上前一步半蹲在江重的面前,说:“上来,我背你。”
江重要不是一只脚还疼着,肯定会吓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能走。”
席钦僵持了两分钟,见江重实在不好意思,只好把他扶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嘱咐道:“你在这儿等一下。”
然后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篮球场旁边的校便利店。
江重若有所思地看着席钦进去的背影,心里大概也知道了他去干嘛,便也不着急,小心地抬起右脚看看扭到的地方。
刚刚走的一小段路,虽没咋用右脚使劲,但不免还是会触碰到地上,现在脚踝已经红肿一片,看着比刚才严重了许多,不碰到倒不会觉得有多疼,就是火辣辣的。
没过一会儿,席钦就从便利店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席钦径直走到江重右侧坐下,先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松瓶盖递给江重。
江重摔倒之前在场上来来回回跑了将近一节比赛,此时确实渴得不行,也不跟席钦客气,接过来就喝。
接着席钦又从塑料袋里拿出几根冰棒,然后把装着各种零食的塑料袋塞到江重弯起的大腿上,说:“想吃什么自己拿,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没等江重说话,席钦微微侧了下身体,伸手抬起江重的右腿搭到自己伸出去的左腿上。
又把冰棒排开在手掌里,双手呈环状握住江重红肿的脚踝。
塑料袋因为席钦拉扯江重右腿的举动差点从江重的两腿间掉下去,江重条件反射地伸手抱住它。
脚踝被冰棒敷上的瞬间一阵凉爽,江重的心却越跳越快。
江重结巴道:“你……你……谢谢。”
席钦不说话,像是十分认真地低头看着江重的脚脖子。
江重不自在地把塑料袋放到一边,右腿微微挣扎,说:“我自己来吧。”
“……别动。”席钦低声说。
气氛一阵尴尬。
“咳。”江重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揪着运动短裤的裤脚,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钦哥——”
由远及近的一声呼喊,伴随着刹车的摩擦声,一辆电动车猛地停在他们的面前。
江重因为现在的姿势本就有点心虚,被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吓得手一抖,抬头看向在大路上喊着“亲哥”的人。
“亲哥”本人席钦却很淡定,收起敷在江重脚踝上的冰棒后拿出纸巾仔细地将残留的水珠擦掉。
这才把江重的腿从自己腿上放下去。
“钦哥,”彭思远已经下了车,眼神暧昧地在席钦和江重之间瞟来瞟去,“你同学受伤了啊?我还以为你这么急着叫我来是让我送你去医院呢。”
席钦轻轻“嗯”一声,给两人介绍了一下:“他是我室友,江重,我朋友,彭思远。”
江重单脚站立在台阶下,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彭思远看着江重的脸,“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江重心想搭讪的第一句话果然都是类似的,客气道:“可能在学校里碰见过吧。”
“不是……”彭思远还欲再说。
席钦不自然地打断他:“咳,你的车先借我用几天吧。”
彭思远果然被转移了视线:“用吧用吧。”
席钦照例先去扶江重,江重转身提起刚被他放到一边的零食,双手递到彭思远的面前:“这些给你,谢谢你……的车。”
“我钦哥借的车怎么让你谢?”彭思远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十分诚实地接过塑料袋,“这么客气。”
江重跨上电动车后座,笑着说:“应该的,都是你钦哥买的。”
“我车技不太好,你抓紧点。”席钦低声提醒。
江重双手赶紧抓住席钦腰侧的衣角,手指不小心戳到薄薄的T恤衫覆盖下紧实的腰部肌肉。
席钦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片刻后,电车平稳地驶了出去。
“……”彭思远无语地低声嘀咕,“都不跟我说声谢谢再见,啧,真的很眼熟啊,到底在哪儿见过?”
江重的脚伤不算很严重,校医院的医生熟练地检查后告知他们只是轻微的韧带及软组织拉伤,导致局部肿胀,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席钦松了口气,事无巨细地问过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开了一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
回寝室后,席钦本想给江重上药,但江重死活不肯再麻烦他,席钦只得放弃,把江重安顿好之后自个儿回出租屋去拿东西。
再次回来的时候江重正在打电话,受伤的那只脚伸出去搭在书桌上,从侧面看,修长笔直的腿型一览无遗。
“没事,不严重。”见席钦推门进来,江重转头冲他一笑,嘴里继续说着,“就是短期内不能剧烈运动,趁现在还早,你重新找个舞伴吧。”
席钦听到“舞伴”两个字瞬间知道江重在给谁打电话,脸色微微一变。
江重没有意识到席钦的这一转变,自顾自地和舞伴说话。
舞伴名叫许珊珊,江重小时候和她在一个舞蹈室学跳舞,算是从小玩到大的,高中两人也上了同一所学校,还在元旦晚会、艺术节等活动中上台合作过几次。
大学后,许珊珊加入了学生会艺术部,此次准备校迎新晚会的节目,找舞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重。
挂了电话后,江重见席钦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主动介绍道:“许珊珊,我朋友。”
“……哦。”席钦回答。
江重:“你怎么了?”
席钦声线冷淡:“不怎么。”
“喂!”江重皱眉,“你又开始了!”
席钦没来得及开口,江重就一连串地开始控诉:“前两天就是这样,一开始明明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这么冷漠!我惹到你了吗?是的话你说出来我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为什么要对我甩脸色!”
最后总结道:“莫名其妙!”
席钦:“……”
“抱歉,”席钦想了半天,心里的情感无法宣之于口,只得道歉,“是我的问题。”
江重闷着头玩手机不说话。
“那个……”席钦清清嗓子,憋出来一句,“你饿了吗?”
江重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席钦:“我出去买饭,你想吃什么?”
“不说算了,”江重泄气道,“我点外卖。”
“我一会儿下去帮你拿上来。”席钦立马说。
江重彻底没脾气了。
江重脚上的伤第二天起来就好了大半,但席钦还是给他请了一天假。
除了前两次席钦对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外,江重觉得席钦作为一个这学期才真正和他熟悉起来的室友,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脾气好,心细,会照顾人,他之前是怎么会觉得席钦“高冷”“不爱理人”的?
明明就很温柔体贴,江重如是想。
然而很快地,江重就决定收回这个形容,还是“高冷”和席钦更贴切一点。
这一天,江重下课后和席钦一起去吃饭,江重的脚刚好一些,他又不想走路的时候表现出“腿不好使”来,就走得慢吞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