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小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低低地哭嚎:“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好的生活了,不回季家了,你别死,求求你,你别死。”
沈大山的眼睛慢慢瞪大,心电仪器发出了尖锐的响声,病房的门被打开,有护士和医生进来,检查病人的情况,来来往往的人往返匆匆,整整一天沈大山的病情反复,原本按照他的伤势本没有希望,但是自早上醒来过一次后,患者的求生意识增强,截至晚上终于稳定了病情,脱离了危险。
当护士再过来查房的时候,只看到那个孩子趴在父亲的病床头昏昏沉睡,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白天抢救的时候季北川一直坐在拐角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睛,仿佛在强撑着最后一根线,直到被告知脱离危险后才昏昏睡过去。
……
第二日
简家
甄美丽和简父也很愁,从那天的生日会回来,简时午就开始魂不守舍,像是被什么吓到丢了魂一般,本来她们以为只是没经历过事睡一觉就好了,但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简时午就发了高烧,嘴里说胡话就算了,不管是打针吃药都高烧不退。
甄美丽坐在床头给简时午敷毛巾,问简父:“怎么样了?”
简父联系的家庭医生刚走,他摇摇头:“凯文医生说检查了后身体没问题,是受到惊吓导致。”
“什么惊吓能把他吓成这样?”甄美丽的脸上一片担心,她靠进简父的怀里,有些哽咽:“你知道昨晚我守在这里,听到他说胡说什么?”
简父询问:“什么”
甄美丽眼眶微红,落下泪来:“他说求求爸爸妈妈不要走,一直在喊沈成的名字,他说再也不敢了。”
简父一愣,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简时午,有些不解:“怎么会说这些话?”
甄美丽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昨晚发着烧一直哭,怎么都不管用。”
简父的心一下子就痛了,虽然他们家并不算豪门,但也很富裕,从小对简时午是宠爱到骨子里,硬生生纵容的养成了一个小胖子,没让受过苦没让受过罪,基本上简时午做什么都是支持的,包括他和谁交朋友也从来没有干涉。
小胖性子耿直,什么都写在脸上,很好看懂。
但是最近这小半年来,作为父母敏感地发现简时午有些不一样了,沉默很多,有的时候会自己一个人发呆,也懂事多了,不再胡闹了,乖得不像话。
甄美丽捂住嘴巴落下泪来:“怎么啊老公,小时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简父连忙安慰:“不会不会你想什么呢?”
从清晨到黄昏,一直高烧不退的简时午开始慢慢退烧了,这让一直悬着心的父母松了一口气。
甄美丽坐在病床上,她抚摸小胖似乎瘦了一圈的脸,轻声:“小时,想吃东西吗?”
简时午捧着水杯喝水,摇头:“不饿。”
楼梯道的那一幕像是硬生生把他给自己建设的保护罩揭开了,长久以来他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刻意不去想,刻意地认为这一世的沈成跟前世不同,他不会是以前那个冷漠无情的人,自己的命运也不会相同。
但是他错了,当看到那个沈成的时候,他浑身的灵魂都疼了。
当时可以强忍着去忽略,但当从宅子出来的那一刻仿佛浑身脱力,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原来那些害怕和恐惧没有一刻消散,它们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直到了这被释放出来的一天。
甄美丽轻声说:“妈妈听你梦话一直在喊沈成,不然我让他来看看你好不好?”
简时午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要!”
甄美丽一愣。
简时午浑身明显哆嗦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甚了,僵硬片刻,最终扯出一抹微笑来:“我跟课代表也就是普通朋友,不用麻烦他特地过来探望我了。”
甄美丽轻轻地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望向门口。
“咔嚓”
简时午的房门,开了。
沈成站在卧室的门口,少年的周身清冷,隔着有些远的距离,他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望着简时午,带着点点的凉意。
“……沈成。”
简时午呆愣在病床上,甄美丽也知道应该让两个孩子好好聊天,所以她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小胖的手:“想好了再说。”
她从房间离开,顺带把房门关上了。
简时午后背慢慢出了一层冷汗,他轻唤了一声,声音奶声奶气,还带着点病刚刚好的沙哑:“沈成。”
沈成却没有向以往那样用那双略带暖意的目光望着他,他向前了几步,在几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简时午不知道沈成听到了没有,有些迟疑:“你刚到吗?”
沈成面无表情:“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简时午有些慌了,因为他觉得眼前的沈成好可怕,充满了危险:“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沈成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是吗?”
可你的眼睛不是那么说的。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干净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写满了恐惧和害怕,充满了抗拒和疏离,仿佛在看洪水猛兽一般。
不是说喜欢他吗,不是说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吗,怎么如今看着我的时候却要闪躲呢,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如今嫌我不合你心意的也是你。
简时午看到沈成的口袋里似乎有东西,他轻声:“课代表你是来看我的吗?”
沈成没有否认:“嗯。”
简时午心里稍定,记忆中前世那个冷血无情的人慢慢褪去,留下的又是会关心他的沈成,他轻轻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还给我带了礼物吗?是祝我康复的礼物吗?”
沈成看着他,没有回答。
这样的安静让简时午有些慌,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沈成很奇怪,让他心里慌慌的,是那种很不安的慌,就仿佛,他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沈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床头柜上,少年低声:“希望你喜欢。”
简时午傻愣愣地看着他。
沈成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的情绪太深,太重,有一瞬间让简时午的心微微刺痛,少年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他退后半步,低声:“我走了。”
?
看着他的背影,简时午心慌得厉害,他喊了一声:“沈成!”
沈成已经将门拉开,顿住脚步。
床上的少年皮肤白皙,那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带着点迟疑和期冀,怯生生的:“明天在学校,还会见吧?”
沈成扭过头回望,看到了那个有些活力的小胖,一如无数岁月里他凝望着简时午的很多瞬间。
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开心。
如果自己不在,如果不见,他能一直这么活力。
沈成低声:“好好养病”
不待小胖回答,门已经被人关上,室内和室外彻底隔绝,留下一室的寂静和安宁。
外面,甄美丽将沈成送走,没敢问两个孩子聊得怎么样了,等她回来,简父说:“有好好告别吗?”
甄美丽说:“不清楚。”
“远生因为公司文件被盗,要回m国处理政务,这次的事情可能会波及到上级的几个股东高层,一时半会处理不干净,加上老太太这次也受了大惊,所以没意外的话,季家应该要全家移民了。”
甄美丽皱眉,有些狐疑的询问:“可是远生不是说会尊重孩子的意见吗?”
简父想起刚刚沈成离开时的眼神,叹了口气:“怕是悬了。”
作者有话要说:相互惦记的两个人,是不会错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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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回国
六月中旬, 夏天刚刚到来,病好的小胖来到了学校,朝熟悉的角落看去时, 瞧见的却是空了的位置。
班级里的同学们见到他来了都上前来询问他:
“小时,你病好啦?”
“我们都准备去看望你呢。”
“听说了吗, 季北川转学啦。”
众人议论纷纷,简时午听了很多,渐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安静地听了一会,终于在大家安静下来后轻声询问:“那个…课代表呢?”
学生们都安静下来了。
还是猴子从后面冒出来, 他开口讲给简时午听:“昨天你请假在家养病的时候有人过来收拾了课代表的东西,听老师说季家要移民了,课代表要去m国读书了, 他没……跟你说过吗?”
简时午僵在原地。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 昨日种种还近在眼前一般,昨天沈成来的时候他其实有感觉到不对的,但那个时候他还没能从前世的情绪里走出来, 所以他没问。
理智告诉他,沈成不是前世的那个沈成, 但是情绪却让他活在从前的记忆里没法彻底走出来。
猴子看着简时午的手表:“你新买了手表?”
简时午看了一眼,解释道:“不是我买的。”
这里只有猴子最了解了,他露出了酸溜溜的表情:“那就是课代表送的了?我们可谁都没收到礼物啊。”
简时午低头看向手腕的表,这是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手表, 而且表身没有品牌,也不是他熟知的世面上的任何一种款式,但做工精致的男士手表质量却明显不是那种廉价的地摊货,就连猴子这种用惯了牌子货的也无法看出这是哪家的货。
猴子挠了挠下巴:“我还真的没法看出来, 大概是手工的,但是这得多牛的技术啊!”
简时午也不敢确定。
其实前世他甚至都不知道沈成到底是靠什么发家,哪来的资金,毕竟沈成前世可并没有认亲,也没有看他出去做生意,家里有一间他的书房但是从来不让自己进,沈成做事情总是很神秘啦。
不过这也不算是第一次收到沈成的礼物,以前结婚的时候沈成给他戴的三金首饰,每一款都不是市面上流行的,那个时候他也很郑重地说:“不许随意摘下来。”
猴子拍拍简时午的肩膀:“说不定什么限量款呢,季家那么有钱。”
简时午也只好点头应着。
班级里少了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长远的影响,没什么变化的表面又似乎全是变化,即将面临初三正是全力以赴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的催促和监督,从那次月考后,班级里的学习氛围更浓郁了,其他成绩优异的同学也会主动帮助他人。
沈成不在的初三,简时午变得沉默多了。
偶尔猴子会拉他看商报,上面会有季家的新闻,大多都是季氏又取得了什么成功,很少会有季家少爷的消息,只知道成绩优异,上的学校也是名门贵族院校,具体的生活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简时午也试着打过一次电话,不出意外地没有打通,他也就没再试了。
记忆里的少年彻底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像是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一般,简时午刚重生的时候只想着远离沈成,但当沈成真的消失了,他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欢欣雀跃,日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又有些不同了。
唯一令他有些高兴的是,自己考了个不错的高中,得知消息的时候,简父甚至给公司全体上下都发了红包,甄美丽还甚至摆了一桌请亲戚吃饭:
“小胖啊,出息了。”
“居然是一中,太棒了这孩子。”
“他是不是瘦了啊?”
从初三结束,简时午就慢慢瘦下来了,他有刻意去减肥,也有身体本身的缘故,瘦下来的速度并不快,但几个月就是一个模样,本身底子不差,等高二的时候,小胖子的影子就慢慢褪去了,是那种出去会有女孩子星星眼的样貌。
猴子常常感慨:“男大十八变,当初你要是能有现在一半,还怕追不到课代表?”
简时午一般听完会暴打他一顿。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一开始的每天都会提,到现在只有顺嘴的时候才会讲到这个人,而每次,猴子都发现简时午会假装不在意,但之后会沉默好久。
大课间的时候,猴子说:“走啊,打球。”
简时午站起身,跟着他说:“今天你们打,我要去看看小猫儿怎么样了,昨天下了雨,也不知道淋着没有。”
猴子捧着球走下来,边吐槽:“你那猫从在学校捡到都好几天了你还不知道它的本性,人精一样,晚上都能跑到器材室枕着舞蹈服垫窝睡,你还能担心它冷着?”
简时午说:“它才三个月。”
“……得了吧。”
两个人的身边还有不少同班级的男孩,简时午性格直率,平时对朋友很大方,讲义气,长相俊俏,人也温柔,所以在班级里面的人气很高,学生们都爱跟他玩。
到操场边的时候,众人远远看到一辆通体亮黑色的迈马赫在路边,车身通体贵气非凡,就是窗户关着看不清里面的车主样貌,但光是看着这车子的模样便能知道车主的身份绝对是非富即贵。
猴子感慨一句:“限量版啊,这车牛了!”
其他稍微家境好点的男孩也纷纷感慨,没有男孩不爱车,他们很少能见到这么顶级的豪车,这会儿眼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