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好和司彬兜圈子的林舅舅一愣,接过来的礼物瞬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收下不合适,连人带笔一起扔出去更不合适。
“你倒是厉害,先给礼物再自我介绍,让我们做长辈的伸手不能打笑脸人。”林舅舅注意到神色紧张的林木润和林清清,便叹了口气,招手对司彬道:“都坐吧。”
泡了茶后,林舅舅便问司彬,“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二上学期,我们交往两年了。”司彬答道。
林舅舅注视着面前帅气的年轻人,神色复杂,“你是认真的?不是仗着有钱随意玩弄别人家孩子?”
“舅舅,我们……”林木润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舅妈打断了。
“润润,让司彬说。”
林木润看着神情严肃的舅舅和舅妈,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就被司彬握住了。
司彬拍了拍林木润的手背,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叔叔、阿姨,我是认真的。”司彬正色道:“不是心血来潮,也没有想要玩弄谁的感情。”
林舅舅严肃道:“你爸妈呢?他们同意吗?”
“我爸去世了。”司彬答道:“至于我妈妈……在交往的第一年,润润就已经见过她了。”顿了顿,司彬接着说:“她知道我的性取向,并且支持我们在一起。”
林舅舅没料到司彬的父亲已经离世,他看着面前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语气不知不觉地缓和了很多,“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孩子的问题?你现在年轻,不会想这么多,可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呢?你们还是会为了结婚生子而分开。”
司彬摇了摇头:“我们不要孩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不等林舅舅再次开口发问,司彬便道:“叔叔,我和润润都是在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的,所以更能体会到,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什么样的家庭环境。”
“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将来各自成家生子,也不能保证给妻子和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交了女朋友可以分手,结了婚也有离婚的可能……为了生孩子而分开,与自己不爱的人组成家庭,反而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本末倒置了。”
林清清想到了吴楚楚和贝凡这一对怨侣,便插嘴道:“是啊是啊!爸爸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位学姐吗?她的丈夫贝凡原本有个很优秀的男朋友,但为了生孩子,贝凡和前男友分手了,昧着良心娶了学姐,结果呢?加上那个孩子,贝凡一下子就害了三个人。”
贝凡和吴楚楚的事,林舅舅和林舅妈曾听林清清说过,当时还在感叹贝凡不干人事,如今听了司彬和林清清的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舅舅盯着司彬看了半晌,终于松了口,“既然你们相互喜欢,那就先处着看吧……”
“爸爸你真好!”林清清开心道。
“但我们还有话要和司彬说。”林舅舅转头看向林木润,道:“润润,你先带清清出去逛逛吧。”
林木润不放心地看向司彬。
“这才刚带回家,胳膊肘就向外拐了……”林舅妈摇摇头,叹息道:“行了,你们俩快出去吧,我们不会为难司彬的。”
司彬对林木润笑了笑,“没事润润,我等会就来找你。”
兄妹俩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待两人走后,林舅舅重新看向司彬,半晌后才开口,“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条路并不好走。”
司彬点头,认真道“想好了,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和润润共同面对。”
“如果哪一天,你不再喜欢润润呢?”林舅妈问。
司彬微愣,随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木润时的情景。
那年夏天的午后,司彬只见了林木润一眼,就怦然心动得难以忘怀。
“不会有这一天的。”司彬斩钉截铁道。
林舅舅摇摇头,“年轻人……”
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司彬的肩膀,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当晚,司彬留在了林舅舅家过夜。
躺在床上的林木润正在查找假期旅游攻略,困得直打哈欠。
司彬走过去,为他盖上了空调被,顺手接过了他随时会掉到鼻子上的手机。
“舅舅舅妈和你说了什么?”半梦半醒状态下,林木润蹭着司彬的手,喃喃道:“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司彬钻进被窝里,抬手将林木润卷进怀中,温声回答:“他们只是让我好好待你。”
“唔……”林木润半阖着眼睛,“那我放心了。”
司彬吻了吻他的额头,道:“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出发。”
林木润闭上眼睛问:“先去哪里?”
“去韦里亚看月亮,去陶尔米纳看日出,等到了冬天,我们就去华山看雪。”司彬用手指轻抚着林木润柔软的面颊,道:“以后我们可以把世界上的美景都看遍。”
林木润含糊道:“都看遍要花好久……”
“没关系,我们还年轻。”司彬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林木润的睡颜,轻声道:“有很多时间。”
卧室里的空调运作着,发出轻微的声响,床上两个少年偎依在一起,相拥而眠。
室外的流云被风吹散。
今夜月光明亮,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中有星子散落天边,无声地散发着光芒。
林木润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和司彬相遇的那个夏日。
端着纸杯的少年推开了汇报演出室的门。
林木润停下拉琴的动作,向门口看去。
谁也没有想到,那扇门竟开启了两位少年命运交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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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相思之苦
S市的初秋实在太热了,九月的天空里艳阳高照,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城市如同闷在蒸笼里一般。
谢子琪在阶梯教室里徘徊了好久,最终还是抱着一摞几乎堆到她下巴的新书,摇摇晃晃地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还算凉快,但到了教学楼门口时,她却犹豫了。
谢子琪昨天回了一趟家,没注意班级群里通知领新书的消息,等寝室长打来电话时,小姑娘才从家中慌忙赶了回来。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中午了,正一天中太阳最毒、温度最高的时候。
别说搬书了,这样的天气里,哪怕是在太阳下走几步都能出一身汗。
小姑娘本想求助于相熟的人,但左看右看,路过的都是生面孔,只能咬咬牙,快步冲出教学楼。
从教学楼出来,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路,两旁茂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却挡不住蒸腾在空气中的热度。
不一会儿,她的鬓角就湿透。
走到绿化带时,一只吐着舌头的流浪狗突然从矮树丛里窜了出来,谢子琪吓得大声尖叫,手中的书落了一地。
流浪狗被她的动静吓坏了,慌忙跑开。
见狗跑远了,小姑娘才松了口气,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拾着落在地上的书。
这时,一只漂亮的手印入了她的眼帘。
这人的手白皙得如同温润的暖玉,手指骨节修长,就连修剪整齐的指甲,也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谢子琪愣住了,顺势抬头看去。
只见蹲在她面前的少年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睛,眸子颜色很淡,如同泡开的茶汤,微垂的睫毛纤长浓密,勾勒出眼尾桃花般的形状。
这样热的天气,少年居然没有出太多汗,白皙的皮肤干净清爽。
谢子琪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生,不禁楞在当场,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同一阵拂过杨柳的清风,吹得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同学,你的书。”
就在谢子琪发呆的这一段时间,少年已经整理好了地上的书。
就连声音也这样好听!
谢子琪缓过神来,只觉得心跳加速,心头的小鹿一边尖叫“我可以!”一边打了鸡血一般撒蹄子乱撞。
“那那那……那个……”谢子琪一开口,就结巴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虽觉得面前这位女生的表情很奇怪,林木润还是礼貌地问:“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拿一些书吧。”
“啊?!你帮我拿吗?”谢子琪低头,发现书已经被分成了大小两摞。
“嗯。”林木润抱起大的那摞书,见谢子琪还红着脸蹲在地上,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再次蹲了下来,“要不全部交给我把,你看起来好像中暑了。”
“没……没有!我可以!”谢子琪抱着那几本书“蹭”地一下站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要回寝室,我住在10幢607。”
林木润看着手里的书,有些为难,“我只能帮你把书送到宿管阿姨处,不能上楼。”
“不用上楼!”谢子琪生怕小帅哥转头就走,忙解释说:“对不起!我刚才说顺口了,到了寝室楼下我可以找室友帮忙的!”
林木润点点头,抱着书向十幢的方向走去。
谢子琪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林木润清瘦的背影,小姑娘脸上的温度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了。
见人没跟上来,林木润停下脚步看向后方,问:“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没!没有!你继续!”见他转过头,还未来得及收起笑容的谢子琪差点闪到舌头。
林木润点头,但还是主动放慢脚步,和谢子琪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谢子琪不敢抬头看,便垂着快冒热气的脸,在心里细细描摹着两人脚下影子的形状。
耳边蝉鸣阵阵,谢子琪偶尔借着扶眼镜的动作,用余光匆匆瞥向身旁男生的侧脸,只觉得这条酷热而漫长的路,今天似乎变得格外短。
到了十幢寝室楼下,林木润便将书放在寝室阿姨大开的窗框边,对谢子琪道了声“再见。”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谢子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姓名,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时,身后响起了寝室长的声音。
“子琪你回来啦?我刚吃完午饭,正想去教学楼接你呢。”寝室长拍了拍谢子琪的肩,看到一旁的书,惊讶道:“这么多书,都是你一个人搬回来的吗?”
谢子琪摇摇头,支支吾吾道:“不是啦……回寝室路上,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男生,书是他帮我一起搬回来的。”
“特别好看的男生?”寝室长看了看谢子琪通红的脸,笑着起哄道:“哦~我懂了!”
谢子琪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你别乱想啊,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帮你看看!说不定我认识呢!”寝室长拉着谢子琪向寝室外跑去。
林木润刚走下女生宿舍的大楼梯,就看到了抱臂等在寝室楼对面的司彬。
林木润笑着向他招招手,跑了过去。
“润润去女生宿舍干什么?”司彬抬手,动作温和地为他擦去鬓角边的薄汗。
“路上遇到一个搬不动书的女生,我就帮她搬了一些。”林木润回答。
“那现在润润可以帮一帮我吗?”司彬微垂下眼,将林木润的指尖握在手中。
林木润不解地看向司彬:“帮你做什么?”
“帮我缓解相思之苦。”司彬低下头,凑到林木润耳畔轻声道:“润润,明天是周六了。”
林木润的耳畔被司彬的鼻息染红了,他似乎闻到了司彬身上浓烈的醋味,便微缩起肩膀,乖巧地看着司彬,问:“现在就回家吗?”
“嗯。”司彬笑着捏了捏林木润的手指,低声道:“润润今年二十岁了。”
林木润疑惑地看向司彬。
“要试试吗?”司彬温声问道。
林木润:“嗯?”
司彬笑了笑,“你刚才答应了,回家以后要帮我缓解相思之苦。”
林木润终于反应了过来,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颈处。
“要试试吗,润润?”司彬低磁的嗓音里带着蛊惑。
林木润转过脸,半晌后,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头的恋人浓情蜜意,那头的寝室长和谢子琪正好看到了两人牵着手的一幕。
他们牵手的动作并没有避讳他人,谢子琪瞪大双眼,瞬间明白了过来,方才还在活蹦狂跳的小鹿似乎撞到了钢筋混泥土上,瞬间昏死了过去。
寝室长左看右看,不见谢子琪口中“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但一眼就看到了司彬和林木润。
“哇,林木润学长又要和他男朋友出去玩了吗?”寝室长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感叹道:“真羡慕啊,听说他们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了。”
身旁的谢子琪一声不吭,寝室长回头,发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寝室长关心道:“子琪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谢子琪回过神来,这才收回目光,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喜欢男生啊……”
“嗯?”寝室长听到她的话,琢磨片刻后就猜出了个大概。
看她难过,寝室长心中不忍,为了活跃气氛,便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哎呀!别看人家虐狗了!走走走,我请你去冰淇淋,再给你讲一讲隔壁法学院的小八卦。”
“什么小八卦?”谢子琪半推半就被她拉走了。
寝室长露出神秘的微笑,“故事要从大一军训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