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来势汹涌他几乎是撑着洗手台,才没让自己摔倒。
他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直到感觉再也吐不出一点东西。
胃酸反流上来的时候。
这感觉才有所收敛。
路知许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清水拍在自己脸上,拍了好几次才清醒了些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一阵欢快的铃声突兀的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路知许愣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了发声源。
谢忱的手机一直放在他这了。
锁屏上显得的号码是“江天帅”,路知许没有接别人电话的打算,现在这个时候,也并不想去接。
音乐慢慢的放着,唱完一遍又循环了一遍。
路知许只是静静的看着桌面,等待电话的挂断。
循环了三遍,这首歌才停了下来。
空气又归于寂静。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具体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阵敲门声拉回了路知许的思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门口开的门。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住的谢忱。
总之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上了。
他抱的很紧很紧,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人气,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听着心脏怦咚怦咚的跳动声。
好像这样抱着,就能实实的踩在地上,很有安全感。
谢忱没有动,只是轻声问:“怎么了?”
路知许加紧了些许力气,声音哑的有些不像话:“抱。”
就这样静静的抱着。
第17章
路知许觉得自己沉溺在了大海里,周遭的一切声音他都听不见,好像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一切能够感受到的,都仅有眼前的一点温热。
他只能拼命抱紧,想把对方揉碎在怀里,就像悬溺的人,拼命的想要呼吸。
月光穿过了云层,静静的铺洒在长长的走廊上,他们在无人的走廊拥抱,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会知道。
很久后路知许才缓过神来,轻轻的松了手,退回了最安全的界限。
他只是浅浅的笑,眼角都有些泛红。
轻声的说:“没事了。”
谢忱张了张口,询问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他只是开口说:“去医院。”
路知许说:“好。”
去医院的整个过程都很平静,谢忱会时不时的找路知许搭一句话,路知许也都会回复,声音和平时的语气差不太多,外人听不出什么差别。
只是那种外放的自信,却消失了。
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沉静。
悄无声息。
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谢忱付好钱下了车,路知许还是没什么动容,谢忱看着眼前的医院,然后道:“挂号要排很久的队,你伤势很严重,我走后门找了我爸的朋友。”
路知许:“嗯。”
谢忱又道:“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那扎子人都有些怪癖,性格,”他顿了顿,“嗯……你等等就知道了。”
路知许跟着谢忱一路走近医院,绕到了顶层的一个症室里。
他没什么精神,整个过程如同提线木偶,比平时要乖巧不少。
然后——
他瞬间如遭雷击。
一幅极其精致的五官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他感觉自己的脸一痛,听见对方说:“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敢伤害这么乖巧的小宝贝。”
“唔,这雪玉一般的小脸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就连流着血都这么精致,好想带回家收藏。”
“太可爱了,脸小小的还肉嘟嘟,这么大了奶膘还没消呢。”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捏着脸,凑得极近在犯花痴。
路知许裂开来。
什么伤怀什么绝望统统在此刻消失殆尽,他的脸从面无表情到一脸震惊,然后到怀疑人生,再到怒火中烧。
只花了一秒。
“滚开!!”
大概是情绪变换的太过突兀,气一时没有提上来,他打开对方的手跑到一旁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咳了好久,他才停下来,冷着眼回到了原地。
“维叔,别逗他了。”谢忱笑了笑,“快看看伤。”
虽然是叫叔,但是对方绝对不是可以做叔的年纪。
他五官是少有的精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外表正正经经,行为却吊儿郎当的不像个医生。
苏维点了点头,收了收花痴,走到一旁穿上了白大褂,然后拿出碘酒纱布开始处理伤势。
他下手干脆利落,浑身都透漏着干练,眉眼都认真了起来,好像和刚刚花痴的不是同一个人。
刚开始处理不久,苏维停下了手,吩咐谢忱道:“忱忱,去隔壁借点局部麻醉剂过来。”
谢忱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出门。
“谢忱,”路知许在背后叫住了他,“别走。”
谢忱回头看了过来。
“我是说……”路知许顿了顿:“这点小伤不需要麻醉。”
苏维皱了皱眉:“玻璃的碎片扎进肉里了,需要开口取出再缝合。真是不注意,再侧点就到太阳穴了。”
说着说着又低头看了路知许一眼,眼神复杂了一瞬:“算了,等会你可别哭。”
他转头对谢忱说:“忱忱,把胳膊拿过来给人捏,比麻醉效果好。”
谢忱想要说什么,还是收回了嘴里,把手伸到了路知许的手前,默默的等人在捏。
苏维开始动刀子了,整个过程路知许都没有吭声,只是紧咬的牙关和煞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路知许的手没有动,没有伸手去捏谢忱的意思。
谢忱就主动把手腕给挤进了对方的手心,稍微分散了点路知许的痛。
苏维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把整个伤势给处理好了,处理好伤势后,他就缓了口气站到了旁边:“可以了。”
谢忱朝他点了点头:“谢谢叔。”
“现在是我加班时间,别人叫我我还不出来,本来想要你请我吃个夜宵的,可现在都饱了。”
说完他叹了叹气,走到附近的桌子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颗糖。
“喏,”他把糖丢给了路知许,“清清口。”
路知许低头看了眼,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说了声谢谢,就撕开了糖纸的包装,把糖扔进了谢忱的口里。
“这位比我爱吃奶糖。”
谢忱:???
他嚼了一口嘴里的糖,笑出了声:“同桌,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奶糖?”
“偶尔看见的。”
谢忱想了很久,才想到自己曾在大课间吃过一次奶糖。
那颗奶糖还是抢谢妮的,放在书包里的唯一一颗。
他确实爱吃奶糖。
只是从没人知道。
苏维咳了一声:“就一颗奶糖……不至于让你们分来分去,想要多少叔这都有,啊。”
路知许冷漠道:“不要。”
谢忱也说:“不要。”
苏维:“行行行,我给的奶糖哪有你亲亲同桌给的香?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不识好歹,我退出。”说完他低声念叨了一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真是可惜了。”
他顿了顿又道:“包扎完你们就赶紧走,我还等着下班。”
谢忱不懂就问:“叔,你刚刚小声嘀咕什么呢?”
苏维:“没什么,你们走吧走吧。”
既然包扎完伤口,谢忱也就没有再多呆了,带着路知许离开了医院。
出门时好像又听到了诊室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出了医院后,谢忱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他看着漫天星星,问道:“现在我们去干点什么吗?”
去干点什么?
出了医院后,黑夜又笼罩在了路知许身上,随着而来的还有那种慌乱的感觉。
不过此刻要比之前那状态好太多。
至少可以保持清醒的独立思考了。
去干点什么?
路知许笑了笑,看着谢忱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你去吗?”
第18章
“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谢忱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路知许道:“我说,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安静下来后,路知许就在想,他和原主到底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呢?
好像除了名字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了。
他虽是原主构造出的一片虚妄,可在他那个世界来说,他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他拥有完整的三观和思想,拥有完整的一段人生旅程。
对他来说,他就是个完整的人。
一定要说相似之处的话,那大概只有喜静吧。
原主内向孤僻,不爱与人交流。
而他看惯了世俗红尘,经历过太多的是非对错,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他们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喝酒,走到山下的时候,谢忱还是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说着玩,没想到你是真的要带我来爬山。”
路知许:“嗯。”
谢忱凑过去挽着他的肩:“同桌,你可真行,我这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路知许扳开了他的手:“那你的命还真是容易舍。”
“嗯,为了你值得。”谢忱笑着说,“你可要对我负责。”
路知许道:“……爬。”
这里路知许很熟悉,准确的说是,这是他记忆里很熟悉的地方。
曾经原主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走到山丫丫的时候,路知许就有点后悔了。
谢忱说他舍命陪君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舍命在陪君子。
因为……
谢忱怕黑。
不但怕黑,还怕虫。
在他第三次把谢忱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道:“要不咱下去吧。”
谢忱又准备挽过去,被路知许给躲开了,他只好挽着对方的手,咳了一声道:“那怎么行,还没有到目的地呢,你觉得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路知许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行吗?”
谢忱:“不行。”
“……”
经历千难万险,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
路知许觉得他上辈子爬珠穆朗玛峰都可能没这么心累。
只是当他抬头看向那片星空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没那么累了。
今夜星光正好,很适合对饮小酌。
山上空荡荡一片,没有亭子和桌椅,不过却有一片很大平坦光滑的平地。
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讲究,把零食和酒放在地上,顺势就坐了下来。
谢忱打开了一瓶酒递了过去,也给自己开了一瓶:“这不错啊同桌,你是怎么发现这的?”
路知许喝了一口酒:“偶然。”
这他倒也没说谎,这个地方确实是原主偶然间一次发现的。
这儿白天不显,晚上却是个观星的好地方。因为地势偏高,草丛杂乱,很少会有人上来观赏。
人很少的地方,原主就很爱。
他来的次数多了,也知道哪儿的路好走了。
十月的蝉鸣还没有完全消散,周围很静,能听到蝉儿时不时的鸣声,和风轻轻的呼呼声。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们就默默的在喝着酒,听着风声,没有人再提起话头。
路知许上辈子千杯不醉,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却落了个一杯就会脸红,他都觉得没喝太多,就觉得有些微醺。
他懒懒的叫道:“谢忱……”
今晚他们这是在吃的第二轮,路知许吐光了,谢忱却没有,他没有喝太多酒,只是看着星空在发着呆。
听见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他默默的转头看过去。
尽管是在夜空下,他也看出了路知许的神情有些迷糊。
他看了眼地上的酒瓶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路知许竟是已经喝完了一打。
谢忱问道:“你今晚喝了多少酒了?”
路知许默默的喝完手上的这瓶,放下去半晌才回答:“不知道。”
说完他看着天发了发愣,然后又说:“谢忱……”
谢忱:“嗯?”
“你相信命运吗?”路知许说,“如果你突然发现,你生活的一切,都是早就决定好的,你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因为一切都是命。你该怎么办?”
“命运?”谢忱轻声反问了一声。
路知许道:“嗯。”
“虽然有点土,”谢忱说,“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世界上的一切本就在你出生前就定好的,无论是你的身份,姓名还是所属的环境。这些都是在你出生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但是你就不能改变了吗?”
路知许说:“可以。”
“我相信命运,同时也相信我不会困于命运。”谢忱说,“解决焦虑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去做。同样,因身份决定的事,也可以努力的改变。”
路知许说:“难得见你这么正经。”
谢忱立刻来了精神:“正经的我你喜欢吗?我有365张面孔,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如果你喜欢,那么请订阅。”他笑了笑,“假正经的我随时陪伴着你。”
路知许:“……”
不是,这画风变换的速度让他有点没接的上来。
前一刻还在感伤春秋,下一刻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