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那罗有点微醺,脸颊红扑扑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声音又轻又软,含含糊糊的句子好像都懒洋洋地黏在一起,带着那一股他特有的“那式撒娇”。
“好喝吗?巴黎的红酒。”田征国仰起头把自己这一罐啤酒喝完, 漫不经心地问。
他的酒量比尹那罗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罐啤酒下肚还面不改色, 像个自然人一样, 盘着腿坐在小路边。有几束阳光穿过他们头顶上的梧桐叶子, 斑斑驳驳地洒在少年身上、和他身边的草地上, 变成了一个个圆圆的光斑。
尹那罗坐在他旁边, 把自己团成了一小团, 双手抱着膝盖,把啤酒罐子贴在脸上降温, 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迷迷糊糊地听到田征国的问题,他做出仔细回忆状,过了一会儿, 才笑嘻嘻地说:“可酿……跟在首尔喝的差不多……你知道我不懂这些啊,我还是更喜欢啤酒~”
田征国抿嘴,嘴角上方出现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嗯……我也喜欢啤酒,不过更喜欢烧酒,啤酒喝起来太撑了。”
“呐,像我这样酒量差也不错啊,最多就只喝两罐啤酒,哈哈哈~”尹那罗傻乎乎地笑,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小声说。
大概是因为阳光太晃眼,风太温柔,气氛□□逸,又或者是因为贩卖机里买的当地啤酒酒精度数太高了,尹那罗今天醉得有些快,一罐啤酒都没喝完就困了。他握着易拉罐的手指有点无力,连眨眼都变得缓慢。
“是啊,一杯就撒酒疯、两罐啤酒就得要别人背着才能回家的家伙……”田征国自言自语似的吐槽,抬手去摸小醉猫的头,把手指伸到他的头发里面,一点一点让他细软的发丝从自己指间滑落,像是抓住了一把温柔的风、又放掉。
尹那罗被他摸得痒痒的,甩着头想要躲开他的手,晃了两下却觉得天旋地转、晕的不行,便赶紧把自己的啤酒塞进田征国手里,自己则软趴趴地往后一倒。
“不行了,啊……好困,我要睡觉了……”
酒鬼这次难得喝多了没闹,也没黏人,只是轻飘飘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头顶繁茂的梧桐枝叶,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像是和上了树叶摇摆的节奏,很快就真的睡过去了。
田征国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一口气把尹那罗那罐啤酒里剩的一点都喝掉了,然后手指用力,把两个空易拉罐都捏成皱巴巴的样子,扔进他们的垃圾袋里,跟快餐的包装袋一起,又装进自己的背包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带走。
做完这一切,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时在白天几乎睡不着的亲故几个呼吸间就睡得打起了小呼噜,看着他红润的安静睡颜,本来不困的的小兔子也忽然有点睁不开眼。
于是他也顺从内心,跟尹那罗并肩躺在了一起。
他们总是很忙碌,被行程追着,被各种无形的压力和焦虑追着,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这拍摄那拍摄,这工作那工作,各种各样的摄像机好像无时无刻都在跟着他们,就连在酒店休息的时候、吃早饭的时候、做车移动的时候、在现场彩排的时候,都有摄像机在拍摄。
田征国总在想,他做的是喜欢的职业,走的是追求自己梦想的一条路,被记录下来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展现给爱他的人看,所以哪怕没有自由、压力大得像山一样压在头上、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也被压缩到极致,他也依然热爱这份事业、热爱这个舞台,并且是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加热爱。
但是,偶尔像现在这样也很好。可以不被计划和时间拘束,在大好的时光里,大咧咧地浪费一个短暂的休假,不去参观,不去游玩和逛街,只是两个人一起躺在一棵陌生的树下,睡一个带着醉意的午觉。
睡午觉真好啊,跟那那一起睡午觉真好……
这是田征国陷入梦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睡饱了的满足感率先充满全身,头顶的阳光依然灿烂耀眼,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知道自己是没睡着还是足足睡了24小时的感觉。
“unbelievable……animal……good……good……miss……”
田征国像是刚刚恢复听力一样,睡醒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旁边传来的游戏音效,侧头一看,原来是尹那罗趴在他旁边的地上,下巴下面垫着他的双肩包,小孩白T恤的背上蹭上了几块明显的绿色草痕,正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田征国一听那个音效就知道又是anipang,这款游戏尹那罗从出道前玩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他玩腻。
“几点了?”田征国奶声奶气地问。
“你醒啦!快帮我玩一局,这一关我总是过不去!”尹那罗头也不抬,伸着一根手指,在屏幕上笨拙的戳戳戳,把这一局最后的几秒钟玩完,就把手机塞到了还躺着的田征国手里,然后才抬起手腕看表,“四点了,我们是不是没时间去逛街了?”
田征国躺着不懂,眯着眼睛在亲故手机上开了一局游戏,熟悉的音乐声响起,他的手速比尹那罗快了很多,眼神好,还会动脑子,不过是60秒的功夫,就把尹那罗玩了好几天也没通过的一关给解决了。
尹那罗凑过来趴在他旁边观战,一边看一边大惊小怪地乱叫,看到他轻轻松松通关,还刷新了自己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最高纪录,忍不住感叹,游戏这玩意儿也是要看天赋的。
“嘁,这游戏有什么可看天赋的啊,是你太笨啦~”田征国把手机还给尹那罗,又扯过他的左手又看了一遍时间,“要不,直接去超市?然后回酒店吃拉面?”
“好!”听到吃拉面,尹那罗眼睛都亮了,一下子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看到他笑,田征国也笑了,因为他自己就没吃饱,尹那罗的饭量跟他差不多,肯定也没吃饱。
天大地大,吃拉面最大,原本计划好的那些行程全都要给吃的让路,两个忙内收拾好东西,确定没有留下一点垃圾什么的,才离开卢森堡公园。
他们俩要在回宿舍之前去一趟韩国超市,但是又不知道最近的韩国超市在哪,只靠着地图和导航,原地打转好几圈都没找到超市入口,不光跑得一头汗,还迷路了。他们没办法,只好拦住一个看上去像当地人的大叔问路,然而大叔的英语水平跟尹那罗差不多,好不容易听懂他们想去哪,却说不明白,最后还是大叔热情地亲自把两个小孩给送到了超市门口。
原来这家韩国超市居然在地下,入口在一个过街地下通道里面,怪不得他们刚刚顺着地图找来却没有看到入口。两个小孩特别礼貌的跟大叔道谢和道别,大叔笑眯眯地挥手,临走的时候还祝他们俩“have a long life together”。
“什么意思?”站在超市门口,尹那罗挠挠头问田征国。
“额,祝我们长命百岁?”田征国也挠挠头,觉得欧洲人地祝福可真是……奇怪。
……
在超市买了桶装拉面、香肠和芝士,还有大堆的零食薯片和软糖,两个小孩终于回到了酒店。
两人各自回房间换好了衣服,又在尹那罗的房间碰头,开始准备背着哥哥们偷吃拉面。
尹那罗依然是他最爱的鸡汤咕咕面,田征国则买了超辣的火鸡面和炸酱拉面。尹那罗房间里有一个他在机场买的小热水壶,他在机场看到这个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小热水壶的外形是小企鹅pororo才买的,大老远的从伦敦带到巴黎来,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小水壶的容量不大,一次最多只能烧600毫升的水,两个小孩认真地一人开了三盒泡面,整齐的排排放好,调料包和香肠都倒了进去,切达芝士的包装袋也撕开了,然后就坐在窗边的地毯上,专注的等着一壶水开。
第一壶水烧开了,水量显然只够泡一盒,先泡谁的,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尹那罗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水壶的把手,说要先泡自己的,因为他吃不了烫的,先泡好先晾凉,不会自己提前吃的。田征国就反驳说他的面泡完还要拌,多一道工序就要先泡,而且自己也不会提前吃,一定会等他。
尹那罗翻白眼,表示不相信。
俩人谁也不让着谁,推推搡搡地在地板上摔成一团,差点打起来。
“那这样,我们把水先倒出来,然后再烧一壶,我们两盒一起泡总行了吧!”尹那罗气喘吁吁地看着田征国提议道。他力气小,要是拼蛮力他肯定会输给田征国,于是他开动脑筋,想了个好办法,谁都别先泡,烧完两壶水,大家一起泡。
听到这个办法,田征国也觉得可以,这才把被他按倒在地毯上的瘦弱亲故给拉起来。
尹那罗有一个大保温杯,平时都是装冰饮料用的,这次终于被用在了“保温”上。
几分钟之后,第二壶水也烧好了,两人一人一小壶水,终于可以和平地泡拉面吃了。
正在等面泡好的时间,他们又开始烧水,就在这功夫,从阳台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阵音乐声。
尹那罗好奇地跑过去看,小孩站在落地窗里面掀开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窗帘,先是被暖融融的夕阳晃了眼睛,然后才找到音乐声的来源。
他们酒店房间对面的那个小教堂,教堂前面有一个广场,白天的时候,那个广场上本来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这会儿却聚集了一群男男女女,人群中间还有一个行李箱一样大的音箱,有人正蹲在那调试,音乐声看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尹那罗迈步踏出了屋子,站在阳台上,对面广场传来的音乐更明显了,是一首熟悉的《卡门》。
他本来以为这是什么街头音乐会,没想到《卡门》放到一半就被中断了,随后又放了一首尹那罗没听过的音乐,是优雅俏皮的圆舞曲,声音也大了不少。
广场上闲聊的人们听到音乐,忽然就像醒过来一样,节奏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在周围找到一个人,两两一组,搂在一起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哇!征国啊,你快出来看!对面的人在跳舞呢!”
尹那罗兴奋的回头冲着屋子里面喊,叫人出来跟他一起看,田征国刚刚已经背着他偷偷吃了两口了,嘴角挂着炸酱拉面的黑色酱汁,故作镇定的放下泡面跑出来,跑到阳台上才慌张地用舌头把嘴角的酱汁舔掉。
偷吃的小孩有一种被抓包的忐忑,心想着尹那罗发现了,一定要生气了。
然而没想到,尹那罗非但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注意他偷吃东西的事,还心情不错的样子,像是当初他们一起去烟花秀的时候一样,用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对面广场上随性起舞的人们。
“真好啊,在这跳舞,你说我要是现在跑过去,应该来得及参加进去吧?”尹那罗舔舔小虎牙,一脸渴望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想加入进去。
“你想跳舞?也不用现在跑过去啊,站在这不是也能听到音乐么……”田征国双手扶着栏杆,并不去看广场上的人们,而是扭头盯着贴着窗户站的尹那罗看。
“想跳倒是很想……呀!田征国!”
尹那罗咬着嘴唇含含糊糊地说话,才说了几个字,就被田征国打断了,这人握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阳台的栏杆前面来。
尹那罗怕高,连三楼的阳台栏杆都不太敢靠近,猛的被拉上来,吓得叫了一声田征国的名字,紧接着就感觉有一只熟悉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后背也被一只大手按住,一只手也被人抓在手里高高举起,被迫摆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华尔兹的姿势。
“莫,莫呀……”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看身旁的栏杆和楼下的地面,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田征国的脸。
“跳舞啊,不是想跳舞吗?”他对面的人咧开嘴,露出可爱的兔牙,笑成了一个小憨憨,“开始吧,再不开始,等下音乐都要停了,你要无伴奏跳华尔滋吗?”
“呀……跳舞就跳舞,凭什么我是女步啊……”尹那罗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了,弱唧唧地“质问”为什么自己要跳女步,跟夕阳映衬下显得不那么明显的红晕一点点从他的脖子爬到了耳朵。
“嘿嘿,因为你矮呗,什么时候你的个子超过我了,我也跳女步配合你啊~”
田征国吃吃的笑,嘴巴靠近尹那罗红透了的耳朵说道,他温热的气息让那只又薄又软的耳朵变得更红了。
在宽度只有一米左右的小阳台上,两个男孩亲密地抱在一起,伴着远处传来的音乐,踏着一轮金灿灿黄澄澄的异国夕阳,跳了一曲只有他们自己觉得是华尔兹的华尔兹。
步伐乱七八糟,姿势奇奇怪怪,场地太小也施展不开,他们几乎就是抱在一起踩着节奏瞎乱晃,一边跳一边笑,一会儿谁踩了谁的脚,一会儿谁绊了谁的腿,要不是气氛实在太好,还以为他们俩在摔跤呢。
俩人跳得嘻嘻哈哈的,好像在阳台上玩这么一会儿,比他们白天出去观光还来的开心,就连广场上的舞会已经换歌了他们都没注意。
不远处,一天没出屋的闵允其穿着睡衣、端着杯红酒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阳台上,他的房间跟尹那罗的房间中间还隔着一个金南浚,两个阳台却离得不算远。
“孩子们,干什么呢?”
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忙内们被这一句话打断了幼稚的玩耍,田征国看到闵允其,忽然脸红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反而是尹那罗,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另一个阳台上的哥哥喊着。
“我们在跳舞!允其哥你看对面,好多人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