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颜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书房里的周崇凛一愣,从文件下面翻出手机,在商务微信号上给钱衷一“汇报”情况。
[周崇凛:完了。]
钱衷一一直在等周崇凛的消息,秒速回复。
[钱衷一:什么完了?]
[周崇凛:事情完了。]
发完这句,周崇凛想了想,又补充道。
[周崇凛:你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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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钱衷一再次光临中裕大厦。和上次昂首挺胸、和上上次灰头土脸都不一样,这一次,钱衷一是来找周崇凛算账的。
“什么叫我也完了?”钱衷一急火攻心,想揪起周崇凛质问一通吧,又觉得这样不好,这毕竟以后是要当一家人的,“你真的替我说好话了?你该不会是骂我了吧?”
“我不说谎。”周崇凛恢复一贯冷冷的态度,“在我说了这么多好话的情况下,表哥都无动于衷,可以见得,表哥是真的对你没有感情。
“强扭的瓜不甜,您还是请回吧。”
“啊?”钱衷一挠了挠头,“合同都签了,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数吧?”
“合同在这里。你签了,我没签。”周崇凛抽出那张用来做戏的合作书,“没有法律效力,你想撕毁的话,随时都可以。”
钱衷一:“那你不想要一个成熟可靠的表哥夫啦?”
“我从没想要过。”周崇凛雷打不动,哼了哼声拿起手边的咖啡,“不用你了,我已开始物色其他新人选。”
“啥!?”
钱衷一感觉自己手上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慢慢握不住了。
他觉得匪夷所思啊,周崇凛这人怎么态度说变就变?——一个Alpha,怎么能变脸变得比Omega还快?
“不是——你要是能物色新人选的话,那你一开始找我干嘛啊你直接去物色新表哥夫呗!”
“起初找你,是因为我错以为表哥对你余情未了。”
周崇凛轻轻晃动着手上的咖啡杯,闻着热咖啡中透出的醇香,慢慢解释。
“别看表哥性子软糯,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固执得很。
“他说不和你联系,理论上分析,只要他想、他是百分百可以做到的。可上次,他还是在甜点店里坐下听你说话了。我认为,这应该是对你尚有情愫的表现。”
能听和周起颜最亲近的弟弟之一这么说,钱衷一这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追问:“那……既然尚有情愫,你现在改变啥主意呢?上啊,带我乘胜追击啊!”
“清醒点。根本就没有胜,怎么追击?”
周崇凛放下咖啡,低头继续在桌上写字。
“昨天表哥的表现让我意识到,我大概是判断错误了。
“表哥对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听了那些话也没有任何触动。我以为他会在事后联系你、和你说一下昨天上午见到你的事情的——哪怕是警告你不要再出现也好。
“结果表明:你真的完了。”
事已至此,周崇凛自认为仁义至尽了,也就不怕扎钱衷一心。
“看来表哥只是家教良好、所以才表现得步步退让。在对你的厌恶态度上,他没有任何动摇。
“求和是需要感情基础的。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成功,你还是放弃吧。”
钱衷一昨夜期待了一整晚——期待着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比如周起颜给他打电话、周起颜就钱周两家合作的事情约他见面。
结果,一夜过去,收到的是周崇凛“你放弃吧”的劝告。
这种感觉,无异于天打五雷轰——上来就是致命一击。
“放弃……”
钱衷一念叨着这个词,念着念着就笑了。
“不行……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明明昨天还说可以帮我解开误会的,今天就说这种话?
“我想过很多种办法,但……”
独独没有想过放弃。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执着,不追回周起颜就誓不罢休。
他就是想、他就是要,他就是想要把婚期没有给到周起颜的东西、找机会再给一次。
这……原来这么难。
“我跟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我的判断不会有错的。
“你再继续努力下去,不过也是死缠烂打。表哥不是个喜欢被死缠烂打的人,趁他现在对你的厌恶程度还没深到不可挽救,你早点放弃吧。”
-
放弃吧。
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在钱衷一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钱衷一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这样了?明明……明明好像没那么差的啊?昨天还在签合同的,怎么今天就被告知要放弃了?
连最了解周起颜的家人之一都告诉他要放弃了,那他……他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
那天离开中裕,钱衷一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似是灵魂出窍。
离开前周崇凛给的那一句忠告,反反复复地在脑内重播。
“你早点放弃吧。”
重播多了,钱衷一自己都要说服自己了:就到这里,要不就放弃吧?
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还能怎么办啊?
然而老天却像是故意要和钱衷一作对那般,在钱衷一第二次颓废宅家休整状态时,当头给了钱衷一暴击。
那是一通周崇凛打来的电话。钱衷一接起电话甚至来不及喂,那边就传来一个焦虑的纤细男声。
“喂!渣男!”方之遥说着说着,好似下一秒要哭出来,“颜颜!颜颜在不在你那里?颜颜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钱衷一恍惚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什么?”
第34章
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周崇凛上班、方之遥有声乐练习,独自宅家的周起颜在牛油果宝宝也喝饱了奶睡着后,萌生了想出门转转的想法。
他想出门买新的颜料和画板。
离婚时,因为疲于整理情绪,周起颜没将原本在用的画板和颜料带走。如今有新生活了,倒是又有了创作的冲动。
和往常一样,他乘着自家的车子出发。车上有一名司机、一名随从,这是周起颜出门时的标配。
随从照理来说是要跟着周起颜一起逛街的——除了跟着买单、提购物袋外,还需要做的,就是确保出行少爷的安全。
周起颜理解这种做法,但并不喜欢这样。日常里这样跟一跟还好,买美术用品的时候他想一个人四处看看,不想身后有个小尾巴。
他跟随从约定好,不用跟行,在约定地点等待就好。等待时间是一个小时,他买完东西自然会回来。
上次出门跟陈浩霖见面时,也是这样的。
一旦时间到了周起颜还没回来,随从或跟车司机就会打电话跟周崇凛反映情况。
跟随从和司机分开后,周起颜走进了步行街里,一路慢悠悠地闲逛,去了好几家书店和画材店、买了不少罐装颜料。
逛街途中,他能感受到暗处里有视线一直在跟随着自己。他以为又是像上次那般,是钱衷一派人来跟踪他,就没多理睬、也没多加防备,自己专心看自己的。
等需要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周起颜便准备往回走了。
时间还剩大概十来二十分钟,他故技重施,像上次那样主动走进店铺与店铺的黑暗小夹角里,等着钱衷一“露出马脚”。
因为合作书那事情,他本想约钱衷一谈谈的,让钱衷一不要再做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了——越是在这种看不见的地方上想对他好,他越会觉得自己是在被钱衷一“施舍”。
然而左思右想,周起颜觉得那份合约毕竟是自己无意看到了解到的,再特地打电话过去约见面,显得他多在意这事似的!
因此纠结了一圈,这个电话还是没打。
这次好了,正面让他撞上了。他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钱衷一说说合作书的事情。
周起颜静心数了大约二十秒,还没看见有熟面孔出现后,他有些奇怪了,想探个脑袋出去一看究竟。
这一看,就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周小少爷,可算抓着您咯!”
周起颜瞪大眼睛,未有意识反应,就被一张折叠起来的白色棉布捂住了口鼻。
刺激性的药物作用下,周起颜呼吸一窒,意识模糊涣散,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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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调取了步行街的监控,拍到表哥进了一个夹缝拐角里,另一帮人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去。
“因为有点卡视角,所以监控没拍到正脸只拍到大致身形。视频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快搜寻一下!”
在方之遥用哭腔问过一番后,周崇凛接过了电话,用迄今为止都少出现过的快语速,给钱衷一说了当下情况。
钱衷一开了免提,穿裤子的同时套衣服,手脚通用,几乎是爬着出了家门。
“我知道了、我我我现在就查!”
出了公寓忘记顺手拉一把防盗门,钱衷一十万火急,连回走两步路去关好门的时间都没有,径直就往安全通道的楼梯里冲。
“还有什么已知情报?给我!快点!通通给我!”他双手颤抖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对着麦克风那头的周崇凛情绪激动地呐喊,“一定要给我,我这就查、这就查。”
打好文案,钱衷一将视频资料和文案一起转发到信得过的会话群组中,请求那些和他有过交情的人一起帮他搜寻。
他本想直接发朋友圈的,但考虑到绑架作案的人身份不明、可能也是企业家,他就多留了个心思,只找信得过的哥们和姐们。
“呜呜崇凛已经联系警察了,你看看、看看你那边还有什么渠道可以问问没!”
那头的电话再次被方之遥抢过,方之遥边哭边跟进消息。
“我有、有个艺人朋友给了作案车辆的目击信息,图片让崇凛发、发给你了,你要查啊!”
“我查!”一口气冲下二十楼,钱衷一完全不带喘的,直奔停车场,“有什么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我、跟我核对!”
电话又被转手了,听见几声“别慌别慌,肯定能找到表哥的”的话外音后,周崇凛再次接过电话。
“知道,你也及时跟进。我们有两边的消息渠道,找起来不会难。”
“行。”
钱衷一没说太多,应完就挂了电话。
如周崇凛所说,他们有两边的消息渠道。
周崇凛手上抓着的,是以豪门贵族为代表的上流社会渠道,这里面有政府官员、有名流三代、有各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用过这个渠道,周崇凛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取街道监控、知道重要路口的车流情况。
但在基层这一块上,周崇凛不如钱衷一有办法。
钱衷一是白手起家的,身边朋友也大多是自主打拼、一路奋斗过来的。
他们不会将重要的信息告诉身为“外人”的周崇凛,却会愿意告诉被视作“自己人”的钱衷一。
钱衷一本想去一趟公司,用公司的信息处理系统做全国搜查的,然而车刚开了没几公里路,微信上来重要消息了。
一个创业做车行的朋友,将钱衷一给的作案车辆车牌号拉入客户信息库中搜索,真就搜出了对应的车主身份!
毕竟是重要的客户信息,一般人来问的话,车行朋友是很大可能不会说的。但本着对钱衷一的信任、和对钱衷一要找的人的担忧,车行朋友很豁达地给出了手头这位客户的所有信息。
——New money和Old money,水火不容的新旧双方,在这种危急关头上,达成了此前未有过的一致。
钱衷一没时间感慨,第一时间将信息发给周崇凛。
多方信息的交叉汇总下,绑匪的行动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们避开了高速,走的省道,路面监控追踪的效果较差,无法推测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在哪。但方向一直往北,可能是想远离城区进入县城和山区,用路途长远来拖慢我们营救的速度。
“那一带有军事基地,私人直升飞机不能随意飞行。我正在跟警方沟通,你先不要擅自行动。”
周崇凛在电话那边发出劝告,钱衷一这边狂踩油门,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知道了。”
汽车引擎的声音呼呼作响,一贯寡言少语的周崇凛透过车载蓝牙听到持续不断的引擎声,不敢置信。
“喂!你该不会已经追过去了吧?”
钱衷一巴不得汽车能飞起来:“我管不了了。”
越是这种危急的时候,他反而感觉内心越是冷静。在将车子开上省道、决心追着绑匪去的那刻起,他就必须清醒、必须将注意力放在路面状况上,没有多余的精力烦躁和生气,说话的话语也异常平静。
“你疯了?绑匪开的是商务7座车,作案者至少有四个。你单枪匹马进去,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周崇凛也着急,只是周崇凛那边还有一个更慌张的方之遥,所以周崇凛也必须冷静。
“那我也要去。”
钱衷一鼻孔哼气,炫技一般地在省道上飞速行驶。
“我必须要去找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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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颜是在一座废弃工厂里醒来的。
水泥地面上满是灰尘,他刚有意识的第一瞬间就觉得头痛得炸裂。
眼睛缓缓睁开,面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大脑尚未分辨出眼前所见的东西是什么,就已经有陌生的话语传入耳朵里。
“啧啧,这周家的小少爷,长得是真的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