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鸾还要继续问下去,那边杜衡已经回头朝他们招了招手。
“怎么样?”漆凡尘没再看他,径直朝着杜衡走过去。
“你猜怎么着。”杜衡耸了耸肩说道,“那边的窗户被焊死了,里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挡住了,总之不透光。”
说话间,重明已经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杜衡肩上。
“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杜衡眯着眼看向实验室,“书架后边还有个小房间,里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试管架子,旁边有两张床……”
杜衡地声音渐弱。
“嗯?”漆凡尘发出疑问。
“这看起来不像是病床。”杜衡声音沉了下来,“两侧有锁链和手铐。”
“住过病人。”漆凡尘很快说道,“估计是当年的患者。”
“这房间看起来不像是给患者住的。”重明飞向窗外,杜衡转过头来,说,“倒像是关押人用的。”
漆凡尘没说话。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人体试验。”杜衡猜测。
“没那么恐怖吧。”漆凡尘偷偷看了眼沧鸾。
“想做人体试验的恐怕也是昨晚那些陌生人。”沧鸾说,“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整个房间除了这扇门没别的入口了。”杜衡说,“这门上的玻璃倒是能开,但窗口太小,别说人,我头都进不去。”
他这么一说,漆凡尘很肯定地回答:“他能进去。”
“谁?”杜衡疑惑。
漆凡尘指了指沧鸾。
五分钟后,目睹了沧鸾变身全程的杜衡沉默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些怀疑人生。
“鲛人?”他重复这两个字,脸上有不解,“我听说鲛人一族很多年前就已经消失在陆地上了,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他说是来找东西。”漆凡尘顿了顿。
“找东西?”杜衡警觉地盯着一脸平静的漆凡尘,问,“他没跟你说找什么?”
“没有。”漆凡尘很诚实地说,“他说找到了就回去。”
“那他找到没?”杜衡又问。
“没有。”漆凡尘说,“我们从花乐广场开始就一直在一块儿。”
杜衡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漆凡尘看他别扭。
“你对鲛人可能了解不多。”杜衡斟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鲛人的繁衍速度比人类慢很多。”
漆凡尘不知道他怎么就谈到了这个:“为什么?”
“我只是听说啊。”杜衡先打个预防针,“因为男性鲛人性.欲.望比人类多得多,所以他们除了会找女朋友之外,还会找男朋友。”
漆凡尘:“……你从哪儿听说的?”
“听说就是听说,大家都这么传呗。”杜衡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方向,问他,“你跟他在一块儿,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漆凡尘摇了摇头,有些迟疑:“但他送过我东西。”
“什么?”杜衡惊讶。
漆凡尘本不想给他看,但抵不过他目光灼灼,只好勉强地把三样东西里最不起眼的发带拿了出来。
杜衡盯着那条发带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老七,以前跟你一块儿执行任务,我总跟别人说你单纯,还有人不信。”
漆凡尘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我跟你师父说过好几次了,别把你逼得太紧,年轻人不谈个恋爱怎么行呢。”杜衡一副惋惜的表情,“感情上太单纯了,容易被骗。”
漆凡尘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杜衡目光怜悯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失足少年:“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一样事情他骗了你。”
漆凡尘看着他。
“他要找的东西恐怕已经找到了。”杜衡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来。
他正要说什么,杜衡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紧接着,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震得杜衡手都麻了。
沧鸾进去之前,漆凡尘为了方便联系,便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带进去。这会儿是沧鸾给杜衡发微信消息。
“日记本?”
杜衡点开第一张图片,正是一本老旧笔记本的扉页,纸张泛黄,字迹晕开,上边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一串日期:2008年8月29日。
“十二年前。”漆凡尘说。
划到下一张图片,便是第一篇日记,然而这日记非常短,基本上每一页都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我一生都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8.30】
【这会是我人生的转折点。9.2】
【他们死了。9.10】
【他们是人,不是东西。9.12】
【他疯了,他们都疯了!9.13】
【我的病人都敬我是再生父母,可我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9.19】
【红太阳孤儿院。9.21】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4.7】
【作孽啊!作孽啊!4.8】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我,我罪该万死!4.9】
【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5.4】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这个畜生!3.2】
“为什么不写年份?”杜衡翻到了最后一页,奇怪,“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
“应该只是记了当时的事情。”漆凡尘手指划回去,说,“这里一共有两个时间转折点,说明时间跨度最少也有三年。”
“最后一页字迹很新。”杜衡放大图片说,“今天就是二号。”
“那是今天写的。”漆凡尘盯着这一行字,“果然没有放弃。”
“这个四月八号有点意思。”杜衡看着那两句作孽啊,回忆道,“如果我没记错,十年前恶果爆发的时间,应该是在四月初。”
“他果然脱不开干系。”漆凡尘手指划过赎罪两字,说道,“所以他对这五个孩子这么上心。”
“看来这里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杜衡双眼发光。
“以我来看。”漆凡尘重新翻到了第一张日记,沉声说,“他所说的美丽的生物,应该就是指的鲛人。”
杜衡并未见过真正的鲛人,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一声。
沧鸾发过来一条语音:“可以来接我了。”
片刻后,辛景找到了在十五楼的三人。
“那几个孩子居然真的在好转!”他激动地说,“已经能吃饭了!”
“那就好。”漆凡尘看了眼沧鸾,发现他从出来后面色一直不太好。
“家长都说要好好谢谢你们呢!”辛景笑着说,“你们要上去看看嘛?”
“你去就好。”沧鸾看向杜衡。
“行。”杜衡就要跟着辛景上楼。
“等一下,麻烦打听个事。”沧鸾把辛景拦住了。
“什么?你问。”辛景礼貌地点头。
“院长有孩子吗?”沧鸾问。
“没有。”辛景说,“别说孩子了,院长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现在人不见了,联系谁都没用……”
两人走后,漆凡尘想起来什么:“刚刚在楼上,那个护士也说院长没有夫人没有孩子。”
“但日记里却写着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沧鸾压低声音。
他们回到十楼,朝几个病人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医院的医护人员流动性很大,即使是常年坐诊的专家也基本上是前几年从别的医院挖过来的。
“出事之后换过血。”回到房间,漆凡尘说,“看来必须找到院长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找他恐怕不容易。”沧鸾面色不愉,“与其说我见到的是他的日记,不如说是夹杂在一大片实验数据里的只言片语,这本本子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但他却没有带走。”
漆凡尘没说话。
“另外,我发现一件事。”沧鸾顿了顿,说道,“杜衡看到的那个小房间,应该是用来关押鲛人的,我一进去,能闻到很淡的血腥味,鲛人的血。”
漆凡尘目光一动。
之前沧鸾就说在医院里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他还安慰他说是消毒水的味道,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房间里散发出来的,属于鲛人的气味。
“所以那些锁链……”漆凡尘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些陌生人来这里的目的,显然就是漆凡尘口袋里的那个密封盒子,里边装着的鲛人的血液。
“十二年前,鲛人曾经也得过跟你们人类一样的传染病。”沧鸾靠在窗台边,身影被窗外的阳光拉长到地板上,“当时肯定有鲛人来了这里,然后被当做了实验样本关了起来。”
“从他日记那些话来看,后来那些鲛人死了。”漆凡尘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我怀疑昨晚来的那些人,应该是当年参与实验的成员。”
沧鸾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脑海里闪过一行字,下意识地说:“红太阳孤儿院……听起来特别耳熟。”
“你认识?”漆凡尘有些吃惊。
沧鸾看他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可能在哪里听过吧。”
漆凡尘沉默片刻,站起身道:“我要去见师父,把样本交给他。”
“我跟你一起。”沧鸾看向他。
漆凡尘正要说好,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刚刚在楼上,杜衡跟他说的话。
沧鸾见他站着不动,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漆凡尘抬头看他,心里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大半圈,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沧鸾停下来。
“你们鲛人送别人东西是有什么讲究吗?”漆凡尘问完后,忽觉自己有些紧张。
“怎么了?”沧鸾看他不自觉地咬下嘴唇,目光便定在那移不动了。
“没什么。”漆凡尘摇摇头,看他确实没别的意思,心里暗道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我倒是听过这么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沧鸾一句话又引起了漆凡尘的注意。
沧鸾看他又不自觉地咬下唇,心被勾得痒,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味:“我们族里流传这么一个说法,以前的人类为了诱骗鲛人跟他同居,就会把鲛人的东西偷走并藏起来,这样鲛人就会主动去找他们要,进而生出感情。”
漆凡尘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也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沧鸾看他迷茫,低头凑到他耳边,笑着说:“所以七七偷我的东西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
漆凡尘显然是被这话给震惊到了:“这是人说话吗?你那明明是硬塞啊!”
“我不是人啊。”沧鸾轻笑,“但你确实是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就该对我负责?”
漆凡尘沉默片刻,在心跳乱了节奏的情况下,忽然想去找杜衡打听打听,是不是所有的鲛人都像沧鸾这么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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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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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消失的事仅仅是一个上午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平时每天都会过来看望病人,因而病人问起来,护士们也只能推脱说院长今天请假。
医院、电梯、停车场的监控都在那几个小时里停止工作,根本没人发现院长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跟谁一起走的。
“你们不正好是那个什么协会的成员吗?”吃午饭时,护士长找到了他们,“能不能帮我们找找院长?”
“找人应该叫警察叔叔帮忙呀。”顾怀捧着自己的碗,晃着两条腿说。
“这里这么多病人都指望着院长,要是公.安.介.入了,病人的情绪怎么安抚啊。”护士长为难地说,“那五个孩子情况在渐渐好转了,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会在这多留一段时间。”杜衡说,“不过最迟今晚任务就要结束,大概率明天我会有新任务,就得走了。”
护士长一脸忧心:“院长年纪大了,他能去哪啊。上午我让轮休的同事去他家附近找了,邻居都说他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他老人家基本上都是睡在医院的。”
“除了院长之外,医院里没有其他领导了吗?”漆凡尘问。
“有倒是有。”护士长有些犹豫地说,“不过主任们也基本上都是前几年才来这个医院,他们也是拿钱办事,这医院里的事还是院长说了才算。”
提到这里,漆凡尘正好问道:“在医院待得最久的是你?”
“我是前年刚过来的。”护士长摇摇头,说,“要说待得最久的,应该是赵姨了吧,这医院上上下下的医护她基本上都认识。”
“赵姨?”沧鸾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问,“是哪位?”
“打扫我们住院部的清洁阿姨。”护士长手往用餐区一指,“就那。”
三人看过去,有一位穿着清洁服的大姐正在收拾护士们用过餐的桌子,她看着五十岁左右,不高,勾着背,头发盘了起来,工作时手脚麻利。
“姐。”赵姨走到身边时,沧鸾喊住了她,“跟您聊聊天成吗?”
“我没时间聊天。”赵姨看了这个嘴甜的男人一眼,说,“楼上还没搞完呢。”
“赵姨,吃过啦?”护士长笑着说。
“我不像你们年轻人吃饭也慢慢悠悠的。”赵姨手里的抹布往漆凡尘面前一擦,“小伙子,让让。”
“姨,您来这医院多久了啊?”漆凡尘知道她赶着做事,也直接问道。
“七八年八九年了吧,具体记不得了。”赵姨动作迅速地把桌子擦干净了。
“您来那会儿的同事,现在还在这医院吗?”杜衡紧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