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几秒其实没有任何问题。
会场人潮涌动,语声嘈杂。
早就准备好的记者长枪短炮上前追问相关战队,有了上次经验,林西瑶对于围堵来的记者态度格外坚决。
Era带着GONG走得很快,不一会和First之间隔了一个Sed。
姜昀祺拎着设备包领博宇他们跟随人流朝外走。
突然,姜昀祺转身对薛鸣淮说:“你的包给我。”
薛鸣淮莫名,一手交出去:“怎么了?”
姜昀祺没说话,神情冷锐,他拿过薛鸣淮的设备包,两手比较一秒,唰地转头在人群搜寻。
刘至意识到什么,拧眉上前:“怎么了?设备包有问题?”
姜昀祺淡淡:“被人换了。”
夏闵大惊失色:“那那那——”
刘至表情霎时凝重:“得赶紧找回来。找回来还没用,如果这会工夫被人作了手脚,待会竞技场安检查出问题,是要被剥夺参赛资格——”
姜昀祺站在人群里,眼前走过的每一个人都朝他看了眼。他眸光极冷,四处查看的视线好像冰棘一样锋利凛然。
薛鸣淮上前,罕见地有些紧张:“我们要不要直接和——”
“找到了。”话音落下,就见姜昀祺拎着手里被掉包的飞速朝出口奔去,那里,GONG和谢斐带着的GOG正一同出场。
YE跟在他们后面。
只是人太多,等姜昀祺奔到出口,GONG已经挨个进电梯,只剩最后两名队员,电梯门即将关上——
苏赫带着Infinite站在一边准备等另外一副电梯,还未完全抬眼就见眼前虚影一晃——
电光火石一瞬,“哐啷”一声巨响!
姜昀祺抬手直接拦住了电梯门!
“云神!”
拦门响动极大,苏赫眼睁睁吓出一身冷汗。
First其余人紧赶慢赶,这会全数到齐。
姜昀祺站电梯门外,旁人只看得到他冷峻异常的面容,蓝眸寒若冰霜。
接着,又是“哐啷”一声,姜昀祺手里的设备包被他直接扔进电梯!
门内传来Era一句恼怒中文:“云神?”
姜昀祺注视Era,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一名低着头的队员身上:“出来。”
Era没动,他身后的人也没动。
姜昀祺一字一句:“他拿了我设备包。是偷窃。这里有监控。我可以提请取消他参赛资格。”
四句话无比清晰,苏赫脸色立即变了,徐漾和魏亦嘉刚带队赶到,这会没忍住,骂了句“卧槽”。
围观的国内战队开始朝这里走来,大家都很气愤。
直到这时,Era脸色才有了细微变化,他扭头对那名队员快速说了句韩语。过了会,Era身后的人抬头望向姜昀祺,神情阴郁,嘴唇很小地动了动,朝姜昀祺慢慢说了句。
林西瑶上前,听完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他说他拿错了。”
姜昀祺神色不动,漠然伸手:“给我。”
Era身后的队员从始至终没从Era身后走出,这会也只是伸出一只手将设备包递出去。
博宇人高马大,早就濒临爆炸边缘,抬手绕过姜昀祺猛地一下大力地抽回来:“我艹你——”
姜昀祺:“博宇。”
博宇闭麦,两眼喷火。
薛鸣淮从博宇手上拿过设备包打开来检查,半晌抬头对姜昀祺说:“没来得及。”
电梯静止太久,发出一阵急促提示音。
姜昀祺面无表情后退两步,注视电梯门关闭。
最后一刻,Era朝紧盯他的姜昀祺勾起嘴角,虚伪道:“实在对不起。一个小失误。赛场上见。云神。”
下秒,气氛骤然如同油锅沸水,国内战队全数炸了。
徐漾建议要不直接和官方申诉:“他说拿错就拿错了?!艹!哪有这样的?!”
苏赫有过类似经历:“如果发现不及时,他们动了手脚再还回来,待会安检,只要设备包是从你手里交付的,那么正式调查之前,云神……你会被禁赛。”
姜昀祺没说话,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西瑶看了眼姜昀祺脸色:“我们要不先回去?商量下——”
姜昀祺抬手按下电梯下行按钮:“不用。我没事。”
他确实没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甚至都分不出一点情绪去关照。
愤怒是之后的事。
姜昀祺想,那就赛场上见。
电梯来得不算快,围观战队还在讨论刚才的千钧一发。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的叶逊声笑了句:“云神,下次可不要徒手去拦电梯门了。”
薛鸣淮猝然回头。刘至也皱眉看向他。
叶逊声没看他俩,瞧着姜昀祺右手,似笑非笑的语气:“为一个设备包断送职业生涯,也太不值当了不是?”说着抬眼,笑吟吟地和姜昀祺对视。
姜昀祺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叶逊声耸肩:“提醒而已。要是他们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我们亚服手速第一去哪找?”
电梯到达,发出一声清悦提示音。
姜昀祺带队走进去,转身面朝电梯外若有所思的叶逊声,淡淡道:“那就试试。”
第250章 感觉怪怪
竞技场设计风格与酒店相仿。
入场随处可见的流畅线条与不规则几何造型,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色彩在其间勾画填充。没有一处光线是垂直照射的,大量弥散型光晕的运用将整座竞技场包裹进超现实感中,近乎纯粹的迷离。
虽然大家都很气愤,但进场后不约而同拿出手机拍照。
三幅巨大直播显示屏高高悬挂在观众席左中右,边角微曲,纯黑背景上绝地狙击冬赛标识异常醒目。
中央一座特别设计的螺旋向上金属阶梯,二十五支战队席位分属左右依次攀升,凝聚在每队战席上的光源颇有赛博朋克风格,依旧是没有边界感的光晕和鲜明色调,搭配座椅后背和显示屏背后的早期绝地狙击徽记,光怪陆离之外又多了些许怀旧风,总之不伦不类。
路星岚仰头望了望,阶梯不算特别高,最高处也只与观众席中层平级,只是横截面特别宽:“我还是觉得S市雅高的朴实好看。”
薛鸣淮笑,逗他:“那你没见过大阪的。”
路星岚好奇:“大阪的是什么?”
刘至:“喜欢樱花吗?”
路星岚莫名害羞,小声:“喜欢的……”
薛鸣淮跟着姜昀祺往前走:“当你手里握的、屁股下坐的、抬眼就能看到的天花板上全部是樱花时,你还喜欢吗?”
路星岚到底没有亲眼接受过这种冲击,当下目露憧憬:“真的吗?”
薛鸣淮扭头瞥他:“……”
主办方工作人员带领每支战队熟悉坐席,配合每位选手调整外设。接下来为期一周的集训也在这里。战队之间除了上下间隔,还有左右间隔,单独空间还是很大的。
First对面是常规赛第二的Sed。
他们一队刚落座,就听徐漾又在训人,暴怒声音传来还是能识别几分的。
博宇瞧过去,片刻叹息:“怎么退役就跟到了更年期似的……”
这下大伙全笑。因为Era带来的沉闷不快顿时消散不少。
刘至没笑:“……”
姜昀祺放下设备包,在座椅上坐下,刚准备开机,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阿随的电话。
和薛鸣淮打了招呼,让他帮忙接外设,姜昀祺便下楼出竞技场接电话。
一路跑到门口,卡在电话挂断前最后一秒,姜昀祺接通的时候,阿随声音听起来愣愣的。
姜昀祺叫他:“怎么了?”
阿随:“啊……哦、没什么——没事,我拨错了。”他好像在等电话这十几秒又犹豫起来。
姜昀祺眯眼:“姜随——拨错拨那么久?”
阿随不吭声。
下定决心打电话的阿随和这会接电话的阿随像是换了个人。
二十五支战队已全数进场,竞技场外空荡荡。安检机器有条不紊安静运作,工作人员看着姜昀祺出来,面露疑惑。
不远处偶尔传来电梯发出的一声到达提示音,此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姜昀祺往前走了走,脚步声空旷。
他想起隆园见到裴辙后,第二天大家在裴辙家吃饭,本来联系阿随也要来,但电话打了几次没打通。下午阿随发来信息,说昨晚在隆园喝多了,才睡醒,就不去了。
隔天姜昀祺回S市,阿随说要来送,姜昀祺知道他最近忙着准备自考相关材料,正式确定下来还要去自考办办证,就没让他来,电话一头笑嘻嘻嘱咐阿随认真学习、好好学习,完全一副过来人样。
阿随没理他。
之后几次联系,阿随总是很忙的样子。
听闻措说,阿随有几晚在省图书馆通宵复习:“我问他要不要上网课,他说不用,想先看看教材真题。我就问他在哪看的,他说在省图,还认识了一群和他一样的自考生,晚上通宵复习……”
宋姨听了就很心疼,第二天去阿随家敲门,阿随不在,宋姨就拿阿随给的备用钥匙开门。
可那次宋姨很早就回来了,在群里和他们说:“我都不用收拾,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挂阳台,卧室也整齐。@姜昀祺,昀祺,看看阿随,从不乱扔衣服。以前一回来床上就要堆满,现在堆到裴先生床上,什么时候学会叠衣服不乱放?[微笑][微笑][微笑]”
姜昀祺知道宋姨的“微笑”没有其他含义,就是慈祥关切的笑容。
难得,群里无人帮他说话。
裴辙也当没看见。可见深受祺害。
宋姨提到冰箱很满,各色食材搭配营养新鲜丰富,便夸阿随不像随便糊弄过日子的人,生活态度认真,这个时候又@姜昀祺:“不要总吃外卖,你看阿随。一个人在外面要学着做一点。菜会买了吗?[拥抱][拥抱][拥抱]”
群里众人纷纷附和。
裴辙还是没说什么,先头不说话,这个时候说一句那肯定是要跟他闹到年三十的。
转过拐角就是一面极大的玻璃幕墙。
天气说不上多好,气温也低,朝外望去视野不甚清晰。首尔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霭霭云雾间或隐或现,比起竞技场色彩斑驳的视觉效应,眼前的光景苍白又单调。
姜昀祺想了想,觉得能让阿随这么吞吞吐吐的,也只有一个人:“霍医生难为你了?”
阿随似乎来回走了几步,片刻坐下,很轻地叹了口气,姜昀祺听出他是想说什么的,但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电话那头忽然也传来电梯声,阿随不在家。
姜昀祺察觉不对,换了话题:“你在哪里?”
阿随苦恼:“省图。”
关于房子是霍向书的这件事,姜昀祺谁都没告诉,当即脑子腾地冒出一个可能:“你没回家?——我说最近,没回家住?”
阿随莫名:“回了啊……”
姜昀祺暂时放下心,知道两人之间应该是没什么事,便问:“那你怎么了?”
虽然没告诉阿随房子属于霍向书,但只要霍向书借此为难阿随,姜昀祺肯定会帮他搬出来另找住处。
挤牙膏似的,过了好久,阿随慢慢道:“你知道的,我那天喝多了……”
没头没尾,毫无联系,姜昀祺等了等,没等到阿随下一句。
姜昀祺皱眉思索,电话里阿随的呼吸声有点重,显得很焦虑。
某一刻,姜昀祺眨了眨眼,福至心灵,从“喝多了”三个字抽丝剥茧,一下连贯出整个剧情:“所以……你回去后酒后乱性!对象是霍医生?!——我的妈呀!”
阿随即刻炸毛:“你小声点!”
姜昀祺:“……哦。”
阿随压低声音,恶狠狠:“我没印象了!起来我就——就……就那样了!我一点印象没有!”
姜昀祺左右看了看,也压低声音:“那你什么感觉?弯了吗?几度?”
停顿片刻,阿随怅然道:“……我就知道不能跟你打这个电话。”
姜昀祺笑了会。
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姜昀祺是有过类似经历的,语气十分学术而严谨:“你喝多了硬得起来?你怎么乱的?”
戛然而止。
几秒后,阿随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姜——昀——祺——我真的想挂电话了。”
姜昀祺急了:“我说真的!我上次喝多了就没硬起来,裴哥说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路过的工作人员不懂中文,大概很难想象叱咤竞坛的云神有这副面孔。
但还是被围观了几眼,姜昀祺转身朝安全出口走:“你听我说,是这样的,你应该没和他乱,你都硬不起来——”
阿随听上去气息奄奄:“可霍向书硬得起来啊……”
姜昀祺顿住:“对哦!”他反应过来了,脸也有点红。
阿随十分后悔:“挂了——”
姜昀祺:“哎哎哎——对不起,我——”姜昀祺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对话就这么悬置在半空,这回,电话两头的人都有话说,可都不知道怎么说。
阿随对人与人之间的阴险凶残、尔虞我诈或许无比熟悉,但对感情却十分陌生。
他们在遂浒见过太多撕裂人性的血腥与暴力,转身面对那些温和日常与脉脉深情的时候,表面相处与内心的格格不入就显出巨大的落差。
姜昀祺拥有裴辙,阿随却始终独自一人弥缝。
而某种意义上,姜昀祺也是阿随弥缝的桥梁。
但在霍向书这件事上,姜昀祺这座桥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