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忙着打训练赛,中间忙着惹裴辙生气-反复生气,后半程紧赶慢赶,卷子是刷完了,可该好好准备的冲刺复习,姜昀祺实在没做多少。
裴辙话还是很少,行李搁上后备箱就开车先送姜昀祺去学校。
姜昀祺背得认真,想给赶赴出差的裴辙临走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回来就有了求原谅的机会?姜昀祺精明算盘全打在裴辙身上,这会低头念念有词,目不斜视。
裴辙倒车出去,神色如常。
快到学校,姜昀祺按捺不住去瞅裴辙脸色。
“裴哥。”
“嗯。”
其实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姜昀祺没继续说,把高考必备单词塞进书包,拉链一拉到底,抱在怀里下巴搁上。
几秒短暂的言辞寂寞里,姜昀祺灵机一动,他转头牢牢望住裴辙波澜不惊侧脸,诚恳道:“裴哥,我正式跟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裴辙没理他。
姜昀祺再接再厉:“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对不对?我在你这里一点信用都没有了,是不是?无论我道歉多少次,说自己认识到不该一个人做决定、应该和你商量——裴哥你还是不会原谅我,是不是?”
一大段抑扬顿挫,包含感情,不带喘。
裴辙听完瞥姜昀祺一眼,打着方向盘拐进附中街道。
姜昀祺也不等他发表意见(其实裴辙压根没想发表意见),坐直目视前方,开口有点倔有点狠:“那我就再也不说了!”
裴辙还是一副冷漠模样,好像真的免疫了。
只是裴辙搞不懂,在这些事上,姜昀祺总是能说会道,架势是能写百十篇大作文的,排比反问信手拈来,可到了实打实作文纸上,坐一刻钟就跟坐牢似的。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
姜昀祺下车下得扬眉吐气,一句“裴哥再见”派头很足。
裴辙觉得姜昀祺实属兔子急了砸墙。
几次三番都跳不过这墙,可不得砸了。
***
林西瑶从教室后面进来的时候,姜昀祺正在把各科作业分类交给小组长,还带着对裴辙的气,脸上颇为严肃。
“姜昀祺,春季赛你参加吗?”放下书包,林西瑶去教室后头拿了把扫帚。
姜昀祺摇头,“没时间了”。
凡事有取舍。黎坤前段日子微信问他常规训练赛的事,姜昀祺犹豫很久还是决定暂时退出。虽然黎坤和他说不必在训练时长上与大家统一,但姜昀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大家同属一个队伍,一次已经是破例了。
于是,姜昀祺的位置暂且还是由Eric的学弟顶替。之前姜昀祺缺席信战首次公开联赛,也是这名叫“哨子”,后来听Eric说本名叫宋绍的选手顶替。
几次下来,黎坤觉得他打得不错,已经让他正式成为信战后补队员。
林西瑶点点头:“博宇和我说他最近都不敢找你,怕耽误你学习。常规训练赛也不见你参加。我看那个‘哨子’打得还不错,但网上就有八卦说你屡次无故缺席,类似于耍大牌?反正就传信战内部不和。整天唯恐天下不乱。”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值班的同学开始打扫卫生倒垃圾。
姜昀祺没想到会传成这样,“常规训练赛的事我和队长说过了,我打算等考完试再说。宋绍也已经是后补队员了”。
扫帚靠桌边,林西瑶拿出手机刷微博,“还有八卦说信战在S市购置赛训基地”,林西瑶笑眯眯凑近,“云神,有内部消息透露吗?真的在S市?那一定得买在云浮天梯,我听说好几个炙手可热的战队俱乐部大本营都在那!”
姜昀祺想起之前微信聊天时Eric谈到S市几个商圈的别墅价格,都是五千万起底。博宇也在问黎坤赞助的事,黎坤只说需要再等等,此外还要招一名专门经营战队赞助的经理人。而具体情况姜昀祺不是很了解。
信战第一场训练赛虽说是小胜,但打得实在精彩。比赛结束那一周里,黎坤说已经有三四家小的赞助找上门了。
“是S市。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云浮天梯。”
林西瑶立刻激动了,还要再说什么,后排有同学叫她赶紧扫了地一起去扔垃圾。
林西瑶同桌徐瑞静也刚到,听他们说了一会,这时准备起身去收各小组的语文作业,转头好奇道:“姜昀祺,你想上什么大学?”
姜昀祺愣了下,“其实没想好”。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游戏算了?云浮天梯我之前听说过,起价八千万,一般都在一点五亿左右,你们估计能赚不少吧?”
徐瑞静一边收一边在本子上记没交同学的名字。
姜昀祺组的语文作业被徐瑞静收走,徐瑞静见姜昀祺没说话,写完名字抬头瞧他。
“这是不一样的两件事吧。”姜昀祺见班主任刘老师进来,手上拿着一叠A4纸,慢慢道:“有些事做得好,有些事做得不好,做得不好也不能就不做了吧。”
刘老师放下东西又走了出去,顷刻安静的教室转瞬闹哄哄。
记忆恢复以前,姜昀祺对于自己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没有太清晰的认识。有时是裴辙告诉他的道理,有时是身旁人的做法,就像写语文大作文,姜昀祺以前总是参考范文,起码这样分数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无论是记忆里的还是记忆外的,都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大到生死与命运,小到每一步计划,无论如何,姜昀祺被迫接受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也被迫思考这个陌生的自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这是裴辙教不了他的,也是别人提供不了范例的。
他必须一个人去做。
刘老师早课进来宣布了一件事。
为提高高三整体学习质量,也为老师方便辅导,学校打算针对部分有需求的走读学生提供宿舍。这样放学后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还可以回到班级进行三小时晚自习,各科老师也会随堂辅导。
“走读同学想报名的,先回去和家长商量下,下周一把家长签了字的同意书交上来,学校会统一安排。”
姜昀祺看着面前一张“走读学生住宿建议”,没多想,反正他是不会去问裴辙的。他们现在没话说。宋姨又肯定不会同意。
后来,姜昀祺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是件好事,毕竟他确实需要额外辅导——姜昀祺刻意忽略了脑子里过一会就冒出的裴辙样子。
是好事就不用商量了——反正他是不会去和裴辙说话的。
宋姨先是不同意,不放心姜昀祺一个人睡外面,“要辅导,家里给找也行啊,干什么非得住校呢?”
姜昀祺一边在纸上模仿裴辙签字,他的字本就和裴辙很像,几笔下来已经神似了,一边对着书房外大声道:“宋姨,没事的,天气都热了!而且自己老师辅导不是更好?”
本来宋姨签字也可以,只是住宿这件事不是以往成绩单签字那么随便。
下周一一早,姜昀祺就把签好字的同意书交上去了。
周三开始,姜昀祺正式住宿。
其间裴辙打电话回来问过几回,宋姨将这件事说了。裴辙听了倒没说什么,只说如果姜昀祺想住,那就住吧。
周三再接到裴辙电话那会,姜昀祺第一晚不在家睡,宋姨难免担忧,加上这几日静下心来琢磨住宿事件,总觉得不对劲,裴辙电话一来,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急急道:“裴先生,昀祺都不回家住了!”
裴辙听这语气,好像是自己逼人出去的。
宋姨先急后气,“您多大人了?怎么和昀祺闹这种脾气?”
裴辙:“……”
见宋姨还要说他,裴辙笑道:“昀祺班主任和我说了,这是件好事,对昀祺的学习也有帮助。”
“而且”,裴辙语气里笑意更明显,“他都签着我的名字上交同意书了,看来是很想去的”。
宋姨噎住,“昀祺签您名字?昀祺没说签字的事啊……”
其实裴辙是有些头疼的,原以为姜昀祺的叛逆期早就过了,后来发现,眼下正是来势汹汹。
“我也是从他班主任那知道的。说签字了。”不过裴辙没有向刘老师拆穿姜昀祺模仿他签字。
宋姨好一会没话说,就在裴辙以为这件事算过了的时候,宋姨语气更急:“还不是因为裴先生您?要不是您老是不原谅昀祺,昀祺会任性?以前从没有的事!签字都乖乖等您回来要您签,这回好了!跟雯雯一样了!”
裴辙:“……”
第77章 勤奋选手
住校之后,姜昀祺每周六下午回家,在家过一晚,周末到校上晚自习。裴辙不经常在家,出差以外的时间,研究所外事部两头跑。两个人往往很久才见次面。
更多时候,裴辙周六晚上到家,姜昀祺那会已经睡了。第二天一起吃个早饭午饭,下午不是裴辙先走,就是姜昀祺先去学校。
血雨腥风远去,眼前尘埃落定,日子过得平静无波。主要两人都有要忙的事。姜昀祺尤其。高三学业沉重,他基础太弱,补齐已经够吃力了,再要往上冲一冲,下的功夫肯定比别的同学多很多。
虽说较劲再也不求裴辙原谅,再也不和裴辙说之前的事了,但姜昀祺在裴辙面前从来就没什么原则。
冒充裴辙签字那次,宋姨电话说了裴辙后,姜昀祺周六到家专门给裴辙打了电话,名曰告知监护人自己要住校了,只是必要的通知而已。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没让裴辙说一个字,只在最后等裴辙开口。
裴辙知道姜昀祺心思,又养了那么久,光听电话那头说话语气,他就能想象姜昀祺所有的表情小动作——有些得意,不过依旧很忐忑,生怕自己还是不理他。
距离案件了结也有段时间了,过程凶险,好在人最后平安。
虽说姜昀祺早没丁点信用可言,一而再的食言确实令裴辙怒不可遏,但裴辙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姜昀祺第二次改变承诺——姜昀祺到底怎么被章政铭说动的。
裴辙知道姜昀祺看过电脑里的邮件,如果这就是原因,那细想下来,归根结底是自己处理不当,他欠姜昀祺一个解释。
姜昀祺心思敏感,身边也没有真正知心的朋友,裴玥一句话就能让他反复纠结那么久,裴辙是心疼的。
原不原谅已是次要。
在裴辙眼里,离开遂浒之后的姜昀祺流露出的每一种感情每一丝情绪都值得被珍而重之。他舍不得浪费。
即使这些感情日后全数落在自己身上,裴辙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乃至第三个,都是舍不得。
他珍视的玫瑰,永远值得最好的。最好的。
裴辙不知道的是,姜昀祺早就接受了“裴辙养他在身边,就是为了解决姜正河”这一想法,对此没有丝毫芥蒂,并深以为然。或许刚知道那会有一点点的难过,不过姜昀祺对裴辙毫无原则,无论裴辙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可以的,都是应该的。
等不到裴辙回复,电话那头的呼吸越来越小心。
裴辙闭眼,很轻笑了下,“住校和同学好好相处,照顾好自己”。
姜昀祺全副精神高度紧张,裴辙那一声低到不能再低的笑自然没能逃过,姜昀祺猜不懂裴辙深海心思,不过笑总是好的。
裴辙睁只眼闭只眼留了条指缝,在姜昀祺那就是天光乍亮,天地广阔。
不过天地再广阔,留给姜昀祺费心蹦跶的时间也有限。
高考冲刺紧要关头,四月初,校内第一次高考模拟考,姜昀祺考得不是很理想。大学的门槛他刚刚跨进两步,眼下有一步失守的风险。
宋姨却一点不担心:“顺其自然。昀祺想做什么就去做。”
想做的正在做,更想做的,只能等裴辙回来。
两人都忙,住校之后姜昀祺和裴辙的相处时间大幅缩减,姜昀祺每每见缝插针,能缠多久就缠多久,分心分得裴辙都看不下去。
几次遇上裴辙到家早,十一二点,只要没睡熟,姜昀祺能听着动静瞬间醒过来。
一身黄色闪电睡衣,下床寻人速度也快,啪嗒啪嗒,眼睛睁不开,瞎话编得顺溜,说看书看饿了,要吃夜宵。
碰上宋姨睡了,少不了要裴辙做。
高三课业压力大,用脑过度,体力透支,要求并不过分,而且姜昀祺还要长身体。
只是裴辙看着趴桌上等了没两秒就困意上头睡得口水快流出来的姜昀祺,三次里有两次恨不得把人叫起来训一顿——还有一次,姜昀祺也许是真饿了,闻着面香自动清醒,嘴角的口水和见着裴辙放光的眼神,简直相得益彰。
裴辙哭笑不得。
临时起意,加上醉翁之意本就不在吃,姜昀祺几口就饱了。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望裴辙,“裴哥”长,“裴哥”短,引裴辙和他说话,黏得不行。
不是没有办法。
凶也凶过,警告也警告过。
但也许因为姜昀祺早就领教过裴辙真正的怒意,眼下这些皱眉轻斥,早就在警戒线上几万里了——够他姜昀祺上上下下翻好几个跟头。
磨人伎俩屡试不爽,日后的姜昀祺总记得这段时间被裴辙无限包容的娇纵蹦跶,往后再遇上裴辙冷脸时候,想都没想顺手拿出来就用。
但那时不同今日,裴辙也不再是他口口声声的“裴哥”,治他的办法总是有的。姜昀祺耐不住就哭,后来发现哭起来形势更胶着,溺水似的身不由己,才稍稍长点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