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顶著一个红红的太阳,天气炎热得让人蒸发。
莘莘学子有人喜悦有人愁,一路都是赶往学校开学礼的学生,有人呵欠连连,有人精神充沛和好友结伴而行。牙鸟显然是前者,他背著书包,睡眼惺忪的向著校园走。
习惯性举起手想揉揉眼睛,碰到冰凉的表面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弄破了隐形眼镜,现在脸上的是一幅在柜子里翻出来的旧式厚框眼镜。扶了扶沈重的眼镜,便放下手插进裤袋,还真不习惯啊。
背後传来单车的铃声,牙鸟往旁让开,一名和他穿著同一款校服的人驶过,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抬头望向那个人,发觉那人也正回头看他,但并没有停下来,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R高中校风严厉,是有名的高材中学,每年出不少高材生,加上有数百年的传统,校誉良好。光看庭园就知道这里规模不少,但这校门牙鸟只不过是第二次进入,上一次来办了手续,因为还有急事没熟识环境就走了。
向人问了路,他走向二楼的高二课室,敞开门时课室里的同学都安静的望过来,似乎是好奇这生面孔的插班生,小声讨论。他找了个角落的位子,拉门椅子坐下,开始打量著课室里的人,莫名其妙的,这里给他一种不舒服,应该说是不协调的感觉。
老师桌前面的是一位沈静的女生,头发平肩,校服整齐,由他进来起便没有说过话,一直低头看书。
同样是最角落,坐在近门那边的男生,染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衣领敞开,令人根本想像不到他会是R高中的学生,他出现在这里是说不出的奇异。他甚至把脚伸在书桌上,用课本盖著面呼呼大睡,没理会刚响起的钟声。
其他同学听到上课钟都乖乖的坐回自己的坐位,看来大多数都是原升的人,已经成了小圈子,女生们都三五成群,小声说大声笑。
牙鸟想怎麽旁边的位子还没人出现,大概是位子多了空著的。班主任进来时,同学们都停止了说话,专心的听那稍胖的男士训话。忍不住想打呵欠又不敢张开口,牙鸟满眼泪水,很久没这麽早起床,一时间真习惯不了。
「我们今年会有一位新同学,白牙鸟,你站一站起来。」班主任说。
牙鸟不喜欢引人注目,当受所有目光集中时,自然的低下头说「我叫白牙鸟,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家记得好好照顾牙鸟同学,有什麽问题你可以问班长,或者来找我也可以。班长你待会就带他熟习一下环境,去校舍那边绕个圈吧。」
一位男生站起来对牙鸟微笑说「你好,我是李翔空。」
牙鸟看到李翔空时,楞了楞的听到心被敲打的声音。
记得,记忆中的他也是给人这种清爽的感觉,也是喜欢这样温柔的微笑。
那天他还是这般的微笑和他说──
“牙鸟,你等我回来喔…”
当牙鸟意识到事情不寻常时,已经过了午夜。他没试过食言迟到的,但那晚始终没等到他回来。试过去找他的同事报案,但是警方因为还没到列为失踪个案的时间而不能受理。他的拍挡宇哥放了两个星期的大假去了外国渡假,联络不到。回到家中时焦急得不得了却又苦无办法,他最依赖的人都不在身边,只能看著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牙鸟知道探员的工作危险,满脑都是不好的预感。
牙鸟进房找了件外套披上,紧缩在沙发上望著大门。近郊的气温,在晚上时降得厉害,寒风刺骨。从窗边传来的风声,如鬼哭一样。
「铃铃…」
电话响了。
牙鸟的的神经突然绷紧,急忙的走了过去,接起了电话。
「可爱的白乌鸦…」男性磁性的低沈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伴著若无其事的笑意「我为你准备了盛大的宴会…」
「你是谁?」牙鸟手心冒汗,紧握著话筒。
「想你那位探员先生吗…」犹如魔鬼的呢喃。
「你捉了他?!你究竟是谁!」牙鸟禁不住颤抖。
「你的害怕…让我兴奋啊……」阵阵的低笑声,只令人联想到地狱的使者。
「你想怎样…」
「我当然是想………」轻蔑的笑著「打开门迎接我的礼物吧…」
「等…」
「嘟,嘟…」牙鸟来不及追问,通话已经切断。
他放下了电话缓缓步去大门,双手不断抖震,紧紧的抓著门不敢转动,他的直觉叫他不要开,不要开。顺手抓了一根球棒,深呼吸了数次,但都不能舒缓他加快的心跳。挣扎了一个世纪般,终於轻轻的转动门把。
门外是一个大木箱,上面结了夸张的粉红丝带蝴蝶结。
牙鸟倒吸了一口气,环视花园四周,确保寂静无人,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後,他抛下球棒。双手已经抖得不能控制,弄了数次才把结解开。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似乎隐约的知道箱里装的是什麽。终於──
「啊啊啊啊啊!!!」
牙鸟疯狂的大叫,扶著门框乾呕。
箱里躺著的是他,被人开膛剖腹,内脏全被拉出,整个箱子都是鲜血,大小肠、胃、肝脏都堆在一起,淹没在血中,腥味呛得人透不过气。他双眼突出,面部的肌肉还在抽搐,直瞪著牙鸟,彷佛还会说话惨叫,肢体上的伤痕证明了他死前的痛苦。他的嘴被人挤入一团血红的物体,以致张开至极限。双手被斩了下来,钉在头颅两旁向前伸,成棒著东西的姿势,上面是一张黑底白字的卡纸,写著
「给亲爱的白乌鸦爱人,送上我整个的心。」
原来那团口中的血肉,是他的心脏,一个被捞了出来血淋淋的心…
「牙鸟同学?」李翔空担心地问。
「啊?」牙鸟从无法抹煞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关系,你的面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会?」
「我没事。」
「不如我们先回宿舍,再慢慢介绍吧,走这边?」李翔空微笑道,就带著牙鸟往宿舍的方向走。
R高中的宿舍除分为男女两边外,还有数个分馆,其中有花园相隔著。关馆时间和校舍一样,是晚上12时,之後大门便被锁上,有职员看守。若要举行过关馆时间的学会活动,必须要向学生会申请。因为不泛有钱人的子弟,学校设有保安部,守卫并不松懈,每晚都会有人轮流巡逻,所以学生是没机会在夜上溜走的。
「换言之,若不回宿舍,记得在外面找地方喔。」李翔空调皮的向牙鸟眨了眨眼。
「嗯。」牙鸟看到他活泼的表情,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唉唉,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由第一眼开始你就木无表情,现在总算没白费心机了。」李翔空拍了拍牙鸟的肩膀,拉著他前行「来吧!我请你吃全餐厅最贵的套餐!本少爷难得阔绰,为了我的面子你可别不理啊。」
牙鸟就算想拒绝也不知怎开口,来到餐厅立即被按著坐下,他自己就跑去买饭了。进来的时候李翔空的热情使餐厅的人都望过来上下扫视著他,牙鸟被那些打量的眼神刺得不舒服,只好侧过头看落地窗外的风景。
太阳已经下山,学校的照明都全开了,除了行人道和楼宇外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餐厅外是连著花圃的小径,飞蛾绕著路灯转了又转,寻找著通往自毁的道路。当牙鸟在树影中找那半升的月光时,忽然瞄到灯柱後的身影,那人被牙鸟注意到後往旁缩了缩。当他想看清楚是谁时,那人就突然转身急忙走了。在灯光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是今日在班上的女生。
牙鸟正奇怪她为什麽鬼鬼祟祟时,传来拉动椅子的声音「在看什麽吗?」
「嗯。」牙鸟以为是李翔空已经回来,还专注於窗外。
「难道我完全没吸引力吗?坐了那麽久也没人看我一眼耶。」
「啊?抱歉…我以为是李翔空他…」牙鸟转过头来,是一个帅气和李翔空有得一拼的男生,正用手撑著头,带著笑意的望著他。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个超级帅哥视若无睹的人啦,呵呵,你的眼镜有多少度?」他憋著笑调侃道。
「对不起…」牙鸟连道了几声歉,然後又不自觉的扶了扶眼镜。
「你别再耍他了。」虽然拿著晚餐回来的李翔空嘴上是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满脸笑意「我来介绍,这自恋狂家伙叫程隐,同样是高二生不过不同班,我们伟大的金玉其外会荣誉会长是也。他是白牙鸟,今年的插班生。」
「哈哈,多谢夸奖。」程隐笑得自在「白牙鸟这名字那麽特别,有什麽意思吗?」
牙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见牙鸟的面色变了变,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便转换了话题。程隐想拿起筷子,立即被李翔空一手打开「你要吃就自己去买,这是牙鸟的。」
「唉呀呀,李翔空竟然主动请人吃饭,难道世界没日了?人家还有很多心愿末了,我不依啊──」程隐故作妖娆的说话,还拿了张纸手帕扬著,装成怨妇哭泣的样子。听得大家全身一寒,李翔空立即推他出去。
「你就少恶心吧,快冻死了,走走走。」李翔空一边摆手,一边坐到牙鸟对面的位子。
「官爷要等人家回来喔。」程隐在李翔空耳边喋声喋气地叫,还伸手勾了勾牙鸟的颔首。
「天啊,我要找人念经了。」李翔空夸张地磨擦著两臂。
「为什麽?」牙鸟笑问。
「驱邪啊!」
牙鸟就在这样打打闹闹的和谐气氛中用了晚餐,看著李翔空和程隐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有数不尽的话题,互不相让。程隐为人健谈开朗,说话幽默,加上外表不凡,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家族的生意关系,他和李翔空自小认识。自称是一个快乐主义者,只会以自己的感受来衡量事情,成绩?管它的!他也的确有做花花公子的本钱,家里的资产足够养他十世有馀,而且对上有一个大哥,他就很没良心的享受人生去了。
原来李翔空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还是已定的下任会长人选。牙鸟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目光是被这两个公众人物吸引来的,他们的笑容如阳光般耀眼,连牙鸟也感染了这气氛。如果宇哥知道他今日笑得那麽多,一定会吓一大跳吧。
从餐厅吃完饭出来,李翔空和牙鸟便回各自的寝室,而程隐则神秘的笑了笑,向反方向走了。回到四人寝室,牙鸟只见到其中两个同房,寒喧了数句,知道另外的一位室友并不常回来。行李已经送到房里,舒舒服服的洗过澡後他随便选了一张没人的床便倒下去,因为今早太早起床,大家都很快便入睡了。
“要开始新生活了…”
翌日,李翔空来了找牙鸟吃早餐,但去到寝室时发觉他竟然还睡得正甜,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他扯起床,推到浴室。帮半睡半醒中的人找牙刷和毛巾还容易,但是要他正确地把校服套到身上,真的难又难啊。
「牙鸟!快起来啦,没时间吃早餐了!」李翔空拍著牙鸟的脸,拉起又再次倒到床上的人。
「宇哥…睡多…一会……」似乎还在梦呓。
「我是李翔空啦!李·翔·空!!」终於忍不住,抓著他的耳大叫。
「翔…」牙鸟睁著他迷蒙的眼反复念了数次,才开始对焦「呃…」
「唉,欢迎阁下回到现实世界,如果想有早餐吃,快换上校服!」李翔空板著脸对牙鸟说,他连声答应。几经辛苦,他们步出了房门向餐厅进发。
「想不到你的懒床功夫一流,气力又大,怎扯也可以倒回去,佩服佩服。」李翔空边叹气边摇头。
「抱歉,我还没习惯。」牙鸟一脸真诚的歉意。
「如果我今早没来你打算睡到放学啊?可怜的闹钟都被你掉到门边,枉它那麽尽责。」
「嗯…」一脸苦恼样。
其实牙鸟清醒时,有些惊异于李翔空的态度。这班长生性随和,对同学好。可没想到他会一早便来找他,还愿意花那麽多时间叫他这个出名爱懒床的人。经过庭院时,李翔空还为这问题烦恼著,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方法帮他,牙鸟有些好笑「你不用担心的。」
李翔空嘴角弧形上扬,说出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我以後每早都来叫你。」
「但…」就在牙鸟楞然地想解释时,一把熟悉的声音叫他「牙鸟!」
来人挥著手,一身西服衬得他身形挺拔,五官轮廓分明,大步的过来。
「宇哥!你怎麽会来了?!」牙鸟笑得灿烂的走了过去。
「我来看你习不习惯啊!你这个爱懒床的小鬼,想不到竟然会自己起床。」林宇宠溺的揉了揉比他矮整个头的牙鸟的头发。
「不是呢…」牙鸟勉强笑道。
「你就是宇哥吗,刚才牙鸟醒时还提著你的名字。」李翔空淡淡的笑。
「你又睡迷糊了?」林宇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位是…」
「啊,李翔空是我们班的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