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易川的脸色苍白,林瑜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腕,“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脑子里全是音响传来的声音,易川接收到的却不是富有旋律的伴奏,而是震耳欲聋的轰响,一切声音都变成了令他烦躁的噪音,林瑜的两句问话被融入其中,就如同拿着石块划玻璃的响声。
越听越难受,易川感觉到胸闷气短,脑海都要炸了,耳朵渐渐嗡鸣,直到手腕微凉的触感传入,给他的脑海里注入一丝清明。
缓缓转过头,迷蒙的眼看到林瑜脸上担忧的神情,易川压下情绪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声音太大了。”
他的笑容很牵强,但外面已经传来谢幕的声音了,根本由不得林瑜多想。
伴奏声没有了,易川好了很多,拍了拍林瑜的肩膀,“走吧。”
四周漆黑,林瑜站在话筒前又开始紧张了,逐渐冰凉的手被炙热包围。
黑暗中手心被轻轻挠了一下,转过头,明明知道看不清,林瑜脑海里浮现出易川看着自己,眼中露出鼓励的神情。
灯光打下,吉他伴奏的旋律响起,林瑜的紧张感逐渐消散。
少年的声音伴随着吉他的伴奏,原本因为前面热血歌曲而躁动的观众一时间静下了心,仿佛这个空间只有他和身旁的易川,两人像往常一样,在一间教室,唱着歌,弹着吉他。
……
一曲终了,林瑜额上因为全身心的投入而沁出了汗水,和易川对视一眼齐齐谢幕。
从舞台上下来,林瑜的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动,追着前面易川的身影,他想上前询问。
刚刚在台上,易川是不是弹错了几个音。
第36章 事故
易川快步的向前走着,身后仿佛有一只野兽,他跑的慢了就会重新被抓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易川,等等我。”林瑜同样加快速度追逐他的身影。
然而前方的身影就好像听不见他的呼喊一样。
易川的脸色很不好,长久的忍耐和未知的预感令他心慌,他不能让人看出来,必须要快点离开这个会暴露他的地方。
“易川!”
林瑜终于追上他了,一手拍在他的肩头把人摁住。
易川总算是停了下来,一转头看见是林瑜,神情恍惚,“你怎么来了?”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你真的没事吗?”林瑜皱着眉要去探易川的额头。
易川偏头躲了一下,可林瑜还是碰到了他。
很凉,一头的冷汗。
易川强迫自己恢复正常,“怎么了?”
“你刚刚弹错了几个音。”
话一出口,林瑜害怕易川误会他是在指责,转而又补了一句,“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因为刚唱完歌,林瑜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一些,还有一丝的喑哑。
易川的心沉了一下。
他只能看到林瑜的嘴在动,却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应该是在关心自己。
“我没事。”
他装的很像,林瑜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只是不太信他的话,“你有事一定要说。”
“嗯。”
两人之间沉静下来,忽然,周围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林瑜是没有带手机在身上的,他直接看向易川,“你的手机在响。”
……
易川没有任何动作,林瑜有些疑惑,又重复了一句,“你的手机在响!”这次他提高了音量。
易川总算辨认出他说的什么,掏出手机。
上台之前他本来是要开静音的,可能是不小心划到了,开成了响铃,只是没有震动,所以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没有感觉。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李医生。
不是重要事情医院的医生从来不会给病人家属打电话,易川的心没来由的惊慌,甚至忘了自己的状态,直接划到了接听。
林瑜只看到,拿出手机后的易川变了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好像对面一旦说出什么令人害怕的消息,他就会崩溃。
手机被贴在耳边,电话一接通易川就朝着对面急急的问道,“是安瑶出事了吗?”
“……”
对面说了什么,易川却听不清,他凝眉着急的喊,“麻烦你大点声!”这句话直接用了吼的。
对面的人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停顿了一下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还是听不清。
“艹!”
易川手握成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墙,双目神色狰狞,这一刻他恨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等我过去!”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发生什么了?”
林瑜被易川的那一下吓到了,一看他收了手机就抓住了人的手腕,“出什么事了吗?”
易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拉下林瑜的手嘱咐了一句,“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如果韩冠明问起你就这么跟他说。”
“易……”
林瑜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见易川越过他直接跑了。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的林瑜阻止不了易川,只能转身入场去找韩冠明。
……
“卧槽!”听林瑜说完,韩冠明哗啦一下就起身了,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不行,我也先走了,”韩冠明走了两步回身对林瑜说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和易哥有事,麻烦林瑜同学了。”说完他也急急忙忙的跑了。
林瑜站在原地。
一个两个都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和易川一起长大的韩冠明明显知道内情,能够不用思考就追着易川而去,他却只能留下徒劳的等,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能帮上,帮忙解释。
可林瑜却更希望能知道易川发生了什么,他想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帮助他,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一个拥抱。
不,他更希望易川永远没有烦恼。
——
易川一出校门就打了一辆滴滴,一路上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象神色凝重,司机看他是个学生想要和他聊天,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根本不理自己。
易川的注意根本不集中,再加上他也听不清,自然不可能回应,以至于下车的时候无视司机着急的叫喊直接留了一百块钱就跑了,连找钱的机会都没给人家留。
一路冲进医院,直到易川跑到手术室外,一个中年女人急忙上前满脸愧疚的拉住他,“小川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看好安瑶。”
“张姨,”易川的声音带着不意察觉的颤抖,“安瑶怎么样了?”
“叮!”
手术室的灯灭了,易川当即冲上去拉住刚走出来的医生,“我妹妹呢?”
他的双目充.血般的红,脸色带着一丝颓然。
“她没事。”
易川的手还紧紧攥着李医生的袖子,直到一张病床从里面推出来,看到他妹妹那张安然沉睡的脸,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这才知道医生刚刚说了什么。
李医生一出手术室就被他突然扑过来的身影吓了一跳,要不是死死抓住自己的袖子,他都怕易川会给他把衣服扯下来。
“多谢。”胸口的大石落下,易川红着眼眶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好好休息就行了,”李医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紧接着一把抓住易川的手腕,“倒是你,我觉得你非常的有问题。”
护士推着做完手术的易安瑶回病房,易川不放心的要跟上去,却被这个妹妹的主治医生给抓住了。
“放手。”
“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李医生微微一笑,成年人的手劲再加上他刚刚救了易安瑶,易川不能恩将仇报,只能被他死死的抓着。
“你跟我走一趟,”李医生不由分说的扯着易川就要走。
“你……”
静下心,易川也知道这人想干嘛,无奈之下只好对照顾易安瑶的张姨嘱咐道:“麻烦您先看着安瑶,我一会过去。”
刚说完他就被拉走了。
张姨没想到他还信任自己,抹了抹眼泪转身朝病房走去。
——
主治医生办公室。
“行了,你可以起来了。”
李医生摘下手套收拾仪器,易川从病床上坐起身,由衷的说了一句,“多谢。”
“这下听得见了?”李医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谢我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副要被强了的样子,搞得我好像要绑架你似得。”
易川掩饰的咳嗽一声。
李医生热爱医学,并不止步于某一科室,从易川接电话到刚刚的表现,他能迅速判断出他出了什么问题,幸好也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准备着,否则易川那听不清的状态可没这么快恢复。
李医生今年三十多岁,是比较年轻的外科主治医生,在医学上的天赋很高。
几年前他在这家医院任职,发生了一件令人扼腕的车祸事故。
一个小姑娘被救护车紧急送到了医院,他恰巧就是那场手术的主刀医生,可是那个小姑娘伤的太重,命救回来了,却失去了一双腿,而且身体状况也比正常人要差了很多,帮忙的小护士们都替那正值花季的小姑娘惋惜。
由于小姑娘给众人的记忆太深刻,大家都遗忘了,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小姑娘的哥哥,听说关键时刻是小姑娘把哥哥给推开了。
即使是这样,那个哥哥也没有幸免于难。
没错,这两个出事的人就是易安瑶和易川。
易川只昏迷了两天就醒了,醒来后一定要去找妹妹,护士摁都摁不住他,但看到他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没事了。
唯独李医生敏锐的察觉到他有问题。
看到躺在床上的妹妹,易川询问着情况,李医生用正常声音和他说话他却听不清,几句下来就被请求声音大一点,而且在李医生说话的时候,易川的目光盯着他的嘴唇,李医生能感觉到这个男孩在辨认口型。
李医生当即就把易川摁回了办公室,一通检查下来发现,那场车祸给易川带来了后遗症,他的耳朵受到了影响,听不见微弱的声音,听不得嘈杂刺耳的声音,如果超出承受范围内,轻则加重病情,重则失聪。
当医生的最忌讳不听话的病人,看到坐在桌子对面的易川,李医生简直想把他摁在病床上让他哪也别想去,乖乖治疗。
“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记在心里!”
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易川,李医生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乖巧。
不,这个人和乖巧就沾不上边。
易川一本正经的点头,“记在心里了。”
“记个屁!”李医生指着易川就开始爆粗口,“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这耳朵是怎么聋的?”
易川好心提醒他,“没聋。”
“快聋了。”
“不会聋。”
“就快了。”
“这不是有你呢吗,你肯定不会让我聋的。”易川仗着医生慈悲为怀,笑的特别欠揍。
李医生被他堵的一哽。
说会聋,岂不是说他自己医术不行,要说不会聋,那易川这臭小子就更管不住了。
第37章 窥伺
那一瞬间,李医生很想把桌上的病例甩易川脸上去。
“说说吧,你这怎么回事。”
易川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玩着从李医生桌子上捞来的一支笔,“没什么,参加了一个晚会。”
“参加晚会你就弄成这样了?”李医生啧啧称奇,语气嘲弄,“你们那音响效果这么强?”
“还好,”易川低着头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还顺便参加了。”
“砰!”
李医生一砸桌子对着易川怒目而视,“你果然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上,你自己耳朵什么状态心里没点ac数是不是,还参加,我干脆拿着喇叭在你耳边把你突突了算了!
舞台上那个声音正常人上去都会有影响,你还敢去参加,就不能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耍帅要命你造不造!”
因为还在上班时间,李医生办公室的门处于半敞开状态,两个人都没有注意门外正悄悄站了一个人。
易不凡没想到这么巧。
今天在学校有人惹了他,于是他就找了几个兄弟把人打了一顿,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
那家人闹得慌,他赶紧给自家母亲打了个电话。
汤兰先是把他骂了一顿,紧接着就开始联系人帮易不凡收拾烂摊子,这事必须私了而且不能被易耀哲知道。
最后汤兰告诉易不凡把人送医院去,然后把医药费付了,反正只要有钱,那些人就不敢乱说话,这么些年都是这么处理的,她已经得心应手了。
汤兰再三的耳提面命,易不凡只好不情不愿的把人送到医院,刚付完医药费,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就这么一瞥,本来他都过去了,但是总感觉那身影格外熟悉,不由得又退了回来。
没想到里面的真是易川,再加上李医生的话,他总觉得自己要发现什么秘密。
门内。
面对李医生气急败坏的话语,易川笑了笑安抚他,“就这一次。”
“哼,”整了整衣服坐下,李医生缓了一口气,“这晚会是你们学校的?”
易川轻轻“嗯”了一声,“班里的。”
李医生明了了,老师说的不能不听。
他关切的看着易川,“要不要我给你开个证明,你就给你们老师看,你这书还得读,以后要是还有这个情况你总不能每次都参加,你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这耳朵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