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没有退出去,反而一直盯着界面,看到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后还是没收到林瑜的消息。
易川无意识的摁灭屏幕,摁亮屏幕,来来回回,感觉心底空落落的,最后干脆摁灭然后把手机随意一抛,抬起一条手臂遮住眼睛,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
第16章 他应该很可怕吧?
清晨。天光微亮,房间床上的人眼睫微动,半晌终于睁开眼。
易川醒了好一会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就这么睡着了,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林瑜依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易川起床进了浴室洗漱,再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响着铃声。
一手擦着头发,易川拿起震动不停的手机摁下接听,“喂?”
手机那头传来韩冠明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谢天谢地,易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差点都要去找人民英雄报案了。”
易川拿着电话举到面前看了一眼,这才和对面道:“报你个头,韩冠明一大早的你抽什么风?”
“你还好意思说我?”手机对面的韩冠明陡然提高音量,语气里满满的控诉,“易哥你看看我昨晚给你发了多少消息,早上又给你打了几遍电话,你呢?一个都没回我,一个都没有!”
易川扬眉在手机上翻找,发现韩冠明确实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也打了一堆电话,只不过他昨晚回了林瑜信息之后就没看手机了,以至于后续问题他一概不知。
虽然忘了,但不妨碍易川反被动为主动。
“那你有必要这么早打电话?”易川微微挑眉,这要是他还在睡觉,绝对能弄死韩冠明。
“电话就要趁早打,再说了,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吗?马上就可以上课了。”
“你给我好好看看日历,告诉我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是周日。
对面的韩冠明长久噤声,要是人在这里,易川绝对要毫不客气的把人揪过来爆打一顿。
过了好一会,易川才叹息一声,“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我今天还有兼职,医院那边还要你帮我看着。”
手机那边的韩冠明应声后易川这才挂断电话。
随意的擦了几下头发后,易川一手拿着毛巾,曲臂松懈的放在腿上,双眼出神的盯着前方。
几年前的易川还不够坚韧,即使承担起了照顾自己和妹妹的责任,心智早熟,可经历的多了,也会有垮掉的一天,那一次简直吓疯了韩冠明。
那时候易川的妹妹易安瑶刚出事没多久,哪怕知道那可能不是个意外,可易川却没有为妹妹报仇的能力,内心长久以来的深念从尘封已久的心底浮出,席卷了他的脑海,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思维混沌的易川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韩冠明原本在医院看着,渐渐察觉到本来应该很快返回的易川不见人影,还怎么都联系不到人,最后他动用了自家父亲大人的关系,可他找到人的时候心脏都要停了。
易川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双目赤红却混沌只虚空的盯着自己的手臂,韩冠明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异样气息,而易川的另一只手正举在半空中,听到开门声无神的望过去。
那时候的易川完全陷入了梦魇中,即使韩冠明用了最大的劲阻止都没有用,最后韩冠明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
易川的脸偏过,嘴角溢出血迹,双眼却清明许多,他听见韩冠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安瑶还在床上,你这是干什么!你不准备管她了是吗?你要让那对母子折磨死她吗?易川,你还是个哥哥吗!”
那是韩冠明第一次这么勇敢的打易川,因为那一刻的易川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易哥。
易安瑶三个字惊醒了易川,他缓缓低头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可以,他要活下去,安瑶需要他。
双目回神,易川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淡淡伤痕。
当初韩冠明带他去医院的时候,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都被吓到了,看他的眼神活像他是从什么不良地方刚救出来的一样,眼底满满的怜悯。
易川忽然想到林瑜看到这些痕迹时的神情。
林瑜的眼里没有丝毫害怕,易川反而能从中看到疼惜,他多久没碰到这样单纯善良的人了。
可如果他的小同桌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怕是要躲得他远远的毕竟他这样的人就像个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炸裂了。
也罢,不回消息也好,是他对着人家太自来熟了,他的小同桌应该远离他这种人,好好生活。
——
易川想着林瑜会怕他,殊不知,他的小同桌对易川非常担心,林瑜总觉得易川的家人不会对易川很好,想到当初易川回家再回学校后手臂上的伤,他就难以放心,可是易川昨晚的消息实在让人不知道回什么,正巧林母找林瑜有事,等林瑜忙完已经很晚了。
不想打扰易川的林瑜只好等到第二天,可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
林瑜家住在比较陈旧的小区,家里装饰虽然是一室两厅,可装修随意,只要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隔着房门就能听见。
是以,本就浅眠的林瑜被吵醒了。
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这也是我的家……那个小兔崽子呢?”
“小瑜在睡觉。”
“睡什么睡!什么时候了还睡……”
一阵骂骂咧咧的男声,还有陈母劝慰的声音,林瑜皱了皱眉翻身起床打开房门,迎面对上林父和正在拉扯林父的陈母。
林瑜抬眼喊了一声,“爸。”
陈芳放开林平昌对林瑜笑了一下,“小瑜起来了?吃饭吧。”
“吃吃吃,吃什么吃!”林平昌打了一个嗝,林瑜即使隔着距离依旧能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
林平昌指着林瑜,“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好吃懒做,你老子养你这么大,一点都不知道回报,”说着说着,林平昌转而又指向陈芳,“还有你,都是你惯的,还读书,读什么书,就他那个成绩,不如早点工作来的实在,浪费钱。”
林瑜脸上神色很淡,没有一丝表情,这种话,这些年他已经听的够多了,多到麻木,已经没有什么回应可给了。
第17章 他很好
林瑜的房间门外,林平昌意识不清的骂骂咧咧。
这样的场景时常会上演,可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陈芳看着儿子低垂的眉眼,心里也不太是滋味,拉了拉林平昌的手臂,“你别这么说,小瑜也很努力了,他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本来就该他自己挣,”林平昌根本听不进陈芳的话,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这么大了,能供他吃喝拉撒都不错了,挣钱,挣的钱都去哪了?都不知道孝敬他老子。”
正常的父母都会供孩子成长和读书,可林平昌这些年却越发的脾气暴躁,自从知道林瑜去打工挣钱,他就惦记着林瑜的血汗,光是交学费就已经压力很大了,林瑜又哪还有多余的钱。
陈芳还想再劝劝林平昌,“小瑜也没多余的钱,你才回来,饿了吧?要不吃点……”
“他没有才怪,”林平昌指着林瑜没什么表情的脸骂道:“他没有钱你身上的钱哪来的?不就是他给的,不过是藏起来不给我,等老子老了,他还不是要孝敬。”
陈芳自从嫁给林平昌后就是个家庭主妇了,可这不代表她就真的只能靠着林平昌才能养活自己。
林瑜很乖,很让人省心,除了成绩总是不拔尖外,从小就不怎么需要陈芳去管着他。于是陈芳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去找点事做,慢慢的,身上总会有点积蓄。
可如今林平昌的话说出来,就好像陈芳只是一个靠他的钱养着的女人,如果不是靠他,那就是靠林瑜这个儿子,满嘴的语气都是看不起这个女人,令陈芳的脸色苍白无力。
林瑜自然也听出了这个话外之音,握拳的手再次紧了紧。
林平昌喝酒上头,根本就分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怎么让自己高兴就怎么说,说完了看向桌子上摆放的早餐,冷冷一哼,“吃个屁,不吃!”
林平昌推开陈芳转身往房间走,结果因为房门被风吹动成半开状,喝醉了的人眼神恍惚,林平昌看都没看直接“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妈的!”林平昌捂着自己的头猛然踢了门面一脚,随即骂骂咧咧的进门,又“砰”的一声关上,彰显了他内心的不爽。
等他走了,客厅里的气氛这才好了许多,陈芳看向林瑜还低着的头,手抬了抬又不自然的放下。
她都快忘了怎么安慰林瑜了,虽然林瑜安安静静的,也很听话,可却总让陈芳有一种疏离感,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正常相处。
还是林瑜抬头看向陈芳,“妈,我饿了。”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陈芳回过神,“那吃饭吧。”
林瑜点点头走到餐桌旁拉开一个椅子坐下,今天陈芳煮了粥,买了几个馒头,拌着榨菜,也算是有滋有味了。
看到林瑜拿起桌上一个包子,陈芳恍然想起什么,“好像放久了,应该凉了吧?要不妈妈再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林瑜轻轻摇了摇头,拿着馒头夹了榨菜裹在一起咬了一口,“很好吃。”
看着云淡风轻坐着吃早餐的林瑜,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是眼前的错觉。陈芳不由得心生愧疚,她没有办法,不能离开这个家,否则林瑜就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犹豫了一下,陈芳拉开林瑜对面的椅子坐下,想要关心一下儿子的校园生活,“在学校怎么样,适应吗?有交到新朋友吗?”
林瑜用筷子的手一顿,不着痕迹的把头埋的低了许多,瓮声瓮气道:“学校可以,同桌很好。”
陈芳愣了愣。
林瑜从小性格就内向安静,每次新开学,陈芳都会问上这样一句,但大多数时候得到的回复总结出来不过就是两个字——可以。
要不是林瑜的语文成绩不错,陈芳一度怀疑林瑜回答问题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言简意赅,可今天林瑜却用了很好两个字。
陈芳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同桌好像对来说林瑜很特别。
不过陈芳也没太纠结,又问了问,“那新舍友怎么样?你第一次住校。”
林瑜一口气喝下半碗粥,又道:“也很好。”
陈芳狐疑的打量着林瑜。
难道新学校这么吸引人?竟然能让她儿子连夸两句很好,看来这同桌和室友都不错。
陈芳这才放心许多,“那就好,你好好和他们相处,多说说话。男孩子嘛,多聊聊就熟了,妈妈的小瑜很不错的,多笑笑,才招女孩子喜欢。”
“……”
林瑜的沉默陈芳也没太在意,反而看在林瑜今天有问必答的份上又好奇了一句,“小瑜,方便告诉妈妈同桌叫什么名字吗?”
她知道林瑜爱学习,要是同桌也能帮衬一下,两人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林瑜要是说了名字,她就可以去问问姜老师这个同桌怎么样。
“易川。”
林瑜叫易川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这样当着自家母亲的面说出来后,他恍惚感觉到易川这两个字如同石子落在湖面泛起涟漪,心跟着一跳。
陈芳跟着念了两下,然后随意道:“听起来是个好名字,应该是个开朗的小伙子。”
“……”
如果不是一直在宿舍里,易川都要怀疑他妈妈是不是见过易川,不然怎么一语成谶?
看林瑜点了点头,陈芳又想起什么似得,“我忘了问,那你室友叫什么名字?”
林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易川。”
“哦,”陈芳淡淡嗯了一声,反射弧如同生锈了一般,好半晌才回过神,“谁?”
林瑜抿了抿唇,他知道陈芳听到了。
此时此刻,陈芳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她以为林瑜又夸同桌又夸室友,是碰到了两个很真诚善良的人。
可结果呢?
这同桌和室友竟然都是同一个。
这么巧的吗?
陈芳突然很想更深入的去了解易川这个孩子,想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才能让林瑜由衷的,一次又一次的说出很好这两个字的。
陈芳一提醒,林瑜就想起来了,他好像没有给易川回信息只是这个时间……
算了,再等等吧……
第18章 疏离
林瑜很少浅显易见的去关心谁,易川是意外。
可当时没有回复信息,等到第二天了,林瑜却有种不知道该和易川说什么的感觉,再加上他吃完饭还要去兼职,这个事情就被忘在了脑后。
星期天晚上。
林瑜回到学校宿舍,他想看看易川有没有回学校,如果不亲眼看到人,他还是不放心。
可是林瑜等到了很晚,宿舍的门再没有人开过,甚至连敲门的也没有,林瑜这才后知后觉,易川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自从住进学校以来,除了那一次,易川晚上都在宿舍里住,林瑜都能听见对面床的人对他说上一句“晚安,”只是今天晚上没有人和他说。
在床上辗转几下,林瑜这才强迫自己睡着。
有些东西不能成为习惯。
第二天起来,林瑜在食堂吃完早饭就赶去了教室,一直等到早自习打铃的时候,才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踏入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