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陷入长长的沉默。
良久,时泷的声音才再次出现:“那你陪我打一把,就一把。打完,我才知道我能不能放下。”
景逸看到这条消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嗯。”
他点开手机上唯一的游戏图标,按照记忆画面里的方法登录。
几乎是看到游戏界面的一瞬间,时泷的邀请来了。
景逸接受邀请,游戏开始。
一进游戏,时泷就在队伍频道说:“五楼辅助我野,双排,野C。”
队友看到时泷的ID,整齐划一打出几个惊叹号。
时泷的号有他们职业战队的前缀。
选英雄环节和谐结束,景逸拿着原来景逸最喜欢的奶妈辅助,跟在时泷身后。
景逸记忆力好,看到的什么基本就能复制个大概。但手生还是手生,帮忙打buff时一不小心就多按了下攻击键,蓝buff瞬间套在他角色脚下。
大失误。
景逸站在原地打出抱歉两个字。
时泷却没回话…
这个游戏,双排匹配到的队友不是三排开黑,就是双排加独狼的组合。
好巧不巧,景逸和时泷的队友就是三排。
他们的队伍语音里,两个男孩子听见女队友吐槽了一句:“时神这双排队友是谁啊?辅助玩得这么菜,开局抢buff?”
“应该是带粉呢,这ID好像在时神直播间也经常看到。”
“没事儿,能和时神打一把也是幸运。”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就见着时泷发了进攻指示。
跟在时泷角色旁边的奶妈听从指示往前,控制技能全空,虽然拼命给自己回血,却仍然没救回来血条,倒在对面的射辅面前。
时泷身为打野,这时候不应该上。
但他却上了。
就这么顶着战队id,倒在景逸的角色旁边。
地图公屏上出现敌方的发言:“是真的时神吗?直播也没开!”
“也太菜了,这就是夏季赛冠军的水平??”
“哈哈哈,蓝buff都在辅助脚下呢,玩得什么啊。”
一阵群嘲中,景逸复活了。
他再次道歉,依然跟在时泷身边。
两人在地图上一次又一次送双杀,队友都无语了。
这把游戏,最终以失败告终。
时泷没再开,直接下线。
过了一会儿,景逸收到了时泷的消息。
时泷:[刚才那把,你认真在玩吗?不是故意耍我的吧?]
景逸打出回复:[认真在玩,没有耍你,但……我不会。]
出家人不打诳语。
时泷对话框上显示正在输入,但很久都没有新的消息过来。
景逸起身去拿干净衣服,准备洗澡。
衣服找好,他看了眼手机屏幕。
时泷:[他在哪里?]
“阿弥陀佛。”景逸对着屋子里摆放景逸牌位的方向行礼,随后拿起手机,将牌位拍给时泷,并打字过去,[施主请节哀,放下对你对景逸都好。]
守着手机的银发少年眼睛睁大,丢开手机倒在床上,枕头蒙起脸。
他不是故意不回复景逸的,不是故意冷淡的。
只是网上看到的消息都说景逸碰瓷是惯例,景逸人品不好,景逸向来喜欢用卖惨来吸引流量……他怕他也是景逸上头条的跳板。
怎么会这样呢?
说话的语气游戏的习惯,还有对方的承认,都证明他想的是真的。原来那个,会在他这里求安慰的景逸,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时泷再次拿出手机,点开放在收藏里的语音条。
长长的静谧后,是清脆而透着忐忑的一声:我喜欢你。
泪水最终打湿床单。
第11章
告诉时泷真相的晚上,景逸做了个梦。梦里,原来的景逸用哀怨的视线看了他一整晚。
早上起晚了,景逸坐在床上轻按太阳穴。
他很少做梦。
莫非是原来景逸对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满意?
景逸洗漱完毕,认认真真的走到牌位前打坐,为牌位上的人颂唱超度经。
九遍唱完,再睁眼,门外的喊叫声传来。
开门,门外站在正准备拿备用钥匙开门的工作人员,以及剧组的同事。
景逸懵懂的问:“各位施主,怎么了?”
薛安眼眶都是红的:“小逸你可吓死我了,电话不接敲门也没反应,你到底在干嘛?”
“抱歉。”景逸不好意思起来,“贫僧在颂唱经文,太专注,着实没听到。”
剧组的人也听过景逸念经,专注力真的很强。他们也没往别处想,只觉得景逸一大早就在为今天的戏份做准备。
大家又多关心了几句,再出发到摄影基地的时间就晚了。
陆御之和他的助理已经等在化妆间。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助理奇怪的问,“整个剧组都来晚了。”
“抱歉,让你们等久了,是贫僧的错。”景逸直接把事情重复了一遍,再次表达歉意。
陆御之一听景逸说没睡好起晚了,关心的问:“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景逸点头,怕陆御之往细了问,垂眸说:“是一点私事。”
时泷和原身景逸有感情纠葛,告诉时泷真相是理所当然。陆御之和原身景逸并不认识,不必说出人惹陆御之烦恼。
简短的对话后,景逸换衣服化妆。
今天拍的主戏份,是虎妖在七七四十九天中,慢慢从桀骜不驯到听从了尘的话,规规矩矩早课,砍柴挑水种菜采草药。
这部分戏的内容,和狐妖水儿与后来玄空的相处戏份,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狐妖水儿骚扰玄空,是为诱惑。虎妖和了尘之间的感情,却比较纯粹。
猫科动物都一样的有好奇心。
于是,景逸看向了尘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尤为重要。他时不时要盯着了尘看,且做出来的事情和看的姿势,比水儿要更加大胆离奇。
而又因为有契约在,虎妖生气时还得拿吃高僧这事儿来安慰自己,自言自语的次数很多。
第一条佛堂戏份过了,短暂的休息补妆时间。
景逸喝了口水,眼前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一杯咖啡。
他抬头。
薄唇勾起轻笑的陆御之,正看着他:“喝点咖啡提提升,晚上再好好休息。”
景逸见周围人都有,便没有拒绝:“谢谢陆先生。”
原来的景逸为了节约钱,根本不喝这类饮品。
景逸把杯子转了一圈,研究从哪里打开,才能像前面一名工作人员那样,把咖啡喝到嘴里。
他盯着咖啡盖子细瞧。
那副眼睛都快贴着咖啡杯的样子,真的可爱。
陆御之见了,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接收到景逸明亮的探究视线后,忍着笑淡然开口:“我来帮你。”
“好,谢谢。”
景逸坦然的把杯子送到陆御之手上。
陆御之顺势坐了下来,修长手指掀开盖子上的开口,卡在卡槽中,又送到景逸面前。
景逸再次道谢,拿起来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
陆御之又想笑了。
咖啡入口,妆容原因眼眸狭长的少年,直接睁圆了眼睛。
嘴里咖啡让他的脸颊鼓囊囊的,像只存粮在嘴巴里的小巧仓鼠。
今日份的可爱!
景逸没想到咖啡会是这么……难以形容的滋味。
既苦又涩,似乎还有点酸口。
含着太久了,这样不太好。
景逸悄悄扫了眼旁边的陆御之,确定陆御之没有看着他,才艰难的把咖啡咽下去。
咖啡的余味这才显现,是那么一点苦后的甜。
景逸突然想到了茶。
他……不喜欢喝茶。
咖啡的味道虽然和茶有点异曲同工,但咖啡是陆御之送来的,且陆御之这时候还在旁边。
景逸老老实实的又喝了口咖啡,艰难下咽。
陆御之忍笑很久,扭头见景逸受刑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伸手把咖啡拿过来:“不喜欢就不喝,没关系。”
心思被戳穿,景逸觉得脸又有过热的趋势。别人好意送来的东西,怎么能不喝完?
“无事,贫僧可以,方……不能浪费。”差点又把方丈说出来,景逸抿抿唇,有些懊恼。
陆御之听景逸又自称“贫僧”,眼里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
“怎会浪费?”说着,陆御之把剩下的咖啡喝了一口,“贫僧帮你喝完便好。”
景逸顺口回道:“哦,那也可。”
不浪费就好!
景逸对陆御之笑笑,喝了口杯子里的白水入口。
比起茶和咖啡,喝白水要好的多。如果有可能……在白水里放颗糖,更好。
陆御之见景逸边喝水,边单纯对他笑,突然觉得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身边的小家伙怎么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一杯咖啡喝完,重新拍戏。
七七四十九天的镜头过去,剩下的是顺着陆御之的行程,提前拍的结局。
姜雯雯上场,邪修的师兄弟上场,重新扮成和尚的景逸上场。大家站好位置,场记打板开始。
“咔,ng!”
“ng!”
“重来!”
“姜雯雯,最后一场需要爆发,爆发你懂吗?再来!”
重复好几次,郭麟压不住脾气,再次破口大骂。
姜雯雯被骂蒙了,哭着在助理的搀扶下到旁边休息。
郭麟还在和陆御之吐槽:“前面的戏都还好,本来姜雯雯平时的性格和狐妖水儿也接近。可这最后要为心爱的人献身的重要时刻,姜雯雯怎么就这么不给力?”
“眼里也没戏,姿态也没戏。”
“你说这播出以后,你陆影帝的脸往哪里搁?”
陆御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诱僧》的剧本经过改编,已经不是原来那种单纯的讲爱恨情仇的浅白故事了。狐妖水儿对玄空的感情,玄空和了尘之间的纠葛,前尘、因果、情感交错。
引人向善,惹人深思。
这片子剧集短,但话题度绝对不低。
他参与,是有他的理由,旁人怎么想,和他没有关系。
“我来试试。”
陆御之走向姜雯雯,在快到时又停下脚步。
景逸已经走到了姜雯雯身边。
他给姜雯雯递了张纸巾,小声说:“女施主,大喜大悲大怒,对身体都无益处。”
姜雯雯苦笑:“我也不想,可是……唉,导演骂的我心里难受,我也算是出道比你早,也比你火,怎么就成了个NG专业户?我表现得还不够爱玄空吗?”
她也演过爱情剧,就是靠古装爱情网剧火的。
“郭导要什么样的爱啊?”
景逸沉默了。
他也不懂这种感情。
云游时,倒是听过不少故事。
“要不,贫僧给你讲个故事?”景逸坐在姜雯雯旁边。
姜雯雯虽然不知道这时候景逸干嘛要讲故事,但她知道景逸这是在关心她。就和之前,她嫌弃景逸,景逸却愿意救她,还让她提前去医院检查一样。
多么好的人……
姜雯雯慢慢安静下来。
景逸讲的故事很简单。
县令公子听戏对戏园子里的名伶一见钟情,多番与其接触。
然而一个是官家子弟,一个是低贱的“乐户”,身份天差地别。
双方都知道这段感情不能开始,偏偏情之一事,半点不由人。
两人躲躲藏藏体会了一段欢乐时光,最终东窗事发,被县令知晓。
县令给伶人随意安了个盗窃的罪名,将伶人入狱。县令公子三番四次求情,都没用,只能绝食抗议。
县令夫人心疼儿子,前往牢内与伶人交流。
伶人自知与县令公子厮守无望,答应县令夫人不再与其见面。出了大牢,便笑着投河自尽。
这消息被县令公子知晓,奔赴河边,本想也一死了之,却被家人救下。
父母跪地哀求,县令公子最终妥协。科考高中,娶妻生子,仿佛心中再无伶人踪迹。可幼子长成之后,他却脱去官袍,落发为僧。
“怎么也是个悲剧啊。”姜雯雯叹口气,“狐妖水儿和玄空的故事,可不就是个悲剧么。原来的剧本是,现在也是。”
景逸双手合十,垂眸说了句阿弥陀佛。
姜雯雯还沉浸在故事里,想想又问景逸:“那县令公子当时直接把伶人娶回家不就可以了?娶她成妾,后面不娶妻,不是还是在一起了吗?”
景逸含笑摇头。
“伶人怎可为妾?伶人也是男子。”
姜雯雯愣住,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这段感情不能开始。
古人可没有现代人这么开明,身份有区别也就算了,居然连性别也不对。
性别也不对……
姜雯雯脑海里灵光一闪。
狐妖水儿可不是也知道,她和玄空之间有人妖之分吗?
在她慨然赴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和玄空都是妖怪。
水儿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死了,心爱的人不会再受威胁。
这样的全心奉献,眼底不该只有爱意,还应该有心愿了结的满足。
“我懂了!哈哈。”姜雯雯握住景逸的手,笑得尤其开心,“谢谢你景逸,你又帮我一次。”
“能有帮助便好。”景逸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
“我太开心了,我先去补个妆,待会儿我们再拍一次。”说着,姜雯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