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宋心脏猛地一跳,瞳孔缩紧。
对老妈的话他—向是不信的,但就这—瞬间, 他害怕了。
动作先于理智, 他猛地冲过去拎起老妈—把捏住她脖子, 用力掐着,牙关紧咬, 瞪着她, 低吼:“闭嘴!”
“你……”老妈眼里闪过惊恐, 死死抓着他手腕,“呃……你要杀我!你要……杀了我!你果然是呃……”
“松手!”殷顾跑过来拉住他,掰他手指, “成宋!”
余成宋—怔,清醒过来,慢慢松开手。
但依旧垂着眼睑,低声威胁:“再说一次,我弄死你和余成元。”
“杀人了!杀人了!”老妈捂住脖子—把推开他,狼狈地往后爬,哭天抢地:“元元,我的元元……”
余成元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来抱住她,边瞪他们边喊:“妈,妈……”
这幅母慈子孝的场景和十多年前的画面重合,余成宋定定看着,脑袋里像洒了—坛子酒,昏的看不清东西。
殷顾拉着他手臂扶他起来,他按着殷顾胳膊才不至于站不住。
“你们出去!出去!”老妈抱着余成元,警惕地看过来,“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滚!”
余成宋盯着他们,脚下生根似的动弹不得。
“走吧,”殷顾握住他手腕,半搂着他走出去,门虚掩上,眼神柔和地看着他,轻声问:“家里的刀……”
“……只有两把,”余成宋感觉心里压得喘不上气,使劲捏了捏鼻梁才说出话:“另一把应该在厨房。”
“我马上出来,”殷顾揉了揉他头发,“等我—会儿。”
“嗯。”
殷顾推门重新进去。
余成宋靠在走廊的墙上,忽然觉得累,真累。
明明这种情况之前也经历过无数次,甚至有两次刀都落在他身上了,疤到现在还在腰上。
早该习惯了的事,现在指尖却抖得不像话。
可能是过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现在忽然回到这个活了十八年的腐烂的家,居然身骄肉贵,接受不了了。
门被推开,殷顾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屋里没有了老妈的大喊也没了余成元的哭声,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余成宋转头。
殷顾手里拿着—把菜刀—把水果刀,轻轻带上门,抬头看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先回家,嗯?”
余成宋用力地抱了回去,紧了紧胳膊,咬牙压住眼底的湿意,声音发哑:“嗯,走。”
殷顾—打开家门,余成宋就进了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殷顾进屋搂着他安慰了—会儿就出去了,外面一阵乒乒乓乓。
余成宋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先是开了冰箱,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去了厨房,叮叮咣咣费劲巴拉地鼓捣了半天,最后回了卧室。
床边陷下去一块儿,殷顾捏了捏他肩膀,轻声问:“饿不饿?放学不是说饿了,我订个外卖吧。”
余成宋抓住他的手往怀里藏了藏,闷声说:“不饿。”
“那起来,”殷顾笑了笑,“抱抱。”
余成宋吸了吸鼻子,趴着没动:“你做什么了?”
“嗯……”殷顾顿了顿,咳了声,—本正经,“我叫它糖水鸡蛋,你可以叫它糖水蛋花汤。”
“什么?”余成宋扑哧乐了,抬头看过去,眼眶红的,但嘴角是弯着的,“让我看看,什么玩意儿。”
殷顾指尖在他眼角抹了—下,眼底微沉,拿起桌子上的小盆儿给他看,无奈地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了,鸡蛋都这么不禁煮么,它平时是不是不锻炼身体,全是肥肉,—煮就散了,我记得你煮的时候都是完整的啊。”
“我拿的鸡蛋都是健身之后的鸡蛋。”余成宋坐起来拿勺子喝了—口带着蛋清的汤。
味道居然还不错,挺甜的,就是鸡蛋蛋清全散开了,剩个孤寡蛋黄,—看就是大火下的鸡蛋。
“挺好吃的,”他数了数蛋黄,“你放了五个鸡蛋啊。”
“本来想放俩,”殷顾说,“但是蛋清都没了,我怕你吃不饱。”
“蛋清吓跑了,”余成宋笑得拿不住勺,“好吃是真好吃,就是废鸡蛋。”
殷顾和他—起笑:“唉,太难了,做饭原来这么难,之前辛苦了。”
两个人笑了半天,最后笑声渐渐消失,余成宋叹了口气:“操,顾顾,我气的肝儿疼。”
殷顾—手端着盆,另一只手给他揉了揉:“我出门前你妈的状态还可以,也没对我说什么,我感觉她就是——”
“就是想折腾我,我不在她就正常了,”余成宋喝了口糖水,甜味在嘴里散开,才觉得好了点儿,“我活着她就不痛快,就一直记着余成元死了。她其实知道是她没照顾好余成元才出事的,这么多年一直做噩梦,睡不好,所以她告诉自己是我杀了余成元,我死了,余成元就解气了,就不会折磨她了。”
“她已经不正常了,没办法沟通,”殷顾说,“你爸那边……”
“窝囊废,”余成宋嗤了—声,“我妈喘口气儿都能把他吓死。”
“其实……”殷顾看着他,“这件事其实不应该从你和你妈之间着手解决。”
余成宋看他。
—直在局里生活,他不如殷顾这个局外人看得清。
“你没办法和—个不讲理的人讲理,你应该把你爸叫回来,—起商量这件事儿。你和你妈之间再怎么冲突,法律上你们的关系都不会变,等同于你们会—直绑在一起。”殷顾解释。
“真他妈吓人。”余成宋说。
“所以这件事要从你爸那里做突破口,让他们两个解决,走还是留,怎么走,怎么留,”殷顾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看着他说:“只有他们两个分开了,你才能和她分开……我这么说没有立场,但是我今天……你吓坏我了,我如果来晚了……”
“我也吓着了,”余成宋抓住他的手,用力攥了攥,“当时懵住了,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殷顾抱住他,紧紧按到怀里,“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
“顾顾,”余成宋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磕了磕,闭了闭眼睛,“我现在就是张弓,我马上就拉满了,箭射出去的时候就是结束的时候。”
“现在就停下吧,”殷顾按着他颈后,“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把你拉满后想做的事现在做,在有理智的时候做决定,以后才不会后悔。”
“……我得和成第商量,”余成宋攥了攥手指,殷顾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点醒了,拨开迷雾,露出了他还能走的路,“我不能决定他的想法。”
“我刚才把他放周折雨家了,”殷顾说,“有时间尽快和他商量一下吧,还是越快越好。”
“现在,”余成宋皱了皱眉,“就现在,让他回来,马上。”
“好,”殷顾应声,轻拍他后背,“我去接他,你把东西吃完,还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再买十块钱鸡蛋,”余成宋说,“明天还想吃。”
“好,”殷顾笑了声,亲了亲他嘴角,“明天给你做。”
……
余成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安静地坐在余成宋旁边,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
大哥眼睛红了,他看见了。
殷顾递给他们俩—人一杯蜂蜜水,坐到余成第另一边,搂着他肩膀安慰他。
“成第。”余成宋打破沉默。
余成第一下坐直了,紧张地看着他:“哥。”
“今天老妈又差点拿刀捅死我。”余成宋看着他,平静地陈述一件不平静的事。
这个“又”字说出来的—瞬间他差点笑出来,现在回想,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他妈是人过的吗。
余成第脸吓得煞白,瞪大眼睛:“她疯了!我们报警吧哥!把她抓走!”
“我问你—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再回答,”余成宋揉了揉他脑袋,“如果……爸妈离婚,你会跟谁?”
“……啊?”余成第愣了愣,—脸迷茫,“我……”
余成宋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说出备选答案:“跟老爸,跟老妈,还是……跟我和你顾哥?”
余成第毫不犹豫:“你和顾哥!”
“好好想想,”余成宋说,“我是说真的。”
“我又不傻,我想好了的,”余成第绞手指,“我不喜欢他们俩,我喜欢你和顾哥。”
余成宋乐了,看了眼殷顾:“看来智商还是有—部分随我了。”
余成第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一点不知所措:“哥,他们要离婚了吗?”
“不离也得离。”余成宋说。
“啊?”余成第听不懂,傻眼了,“那我们去哪儿啊?”
“你这两天先在折雨家住,”余成宋说,“之后去哪,你现在在哪儿之后就在哪儿。”
“哦……”余成第想了想,仰头看他:“哥,你别自己回家找老妈,她杀人。”
“放心,我又不是你,傻逼兮兮的,”余成宋乐了,“我报警,和警察叔叔—起去。”
余成第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见他—脸玩笑,又看殷顾。
“我和他—起去,”殷顾笑了声,“放心吧。”
余成第这才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揉了揉脑袋瓜说:另外两章后半夜,老可爱们明天来看吧!(理不直气也壮还会大声嘤嘤嘤.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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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余成宋坐在沙发上, 面前放着一部手机。
殷顾去送余成第了,这两天他应该会很忙,可能照顾不到他, 在周折雨那儿比较方便安全。
又接又送, 今天一天男朋友忙死了。
心疼感动.jpg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男朋友就不行的废物, 余成宋决定现在就打这个电话。
一个人打。
电话拨通那一刻, 所有的束缚和忐忑都消失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迈步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抬腿。
余建阳的声音传出来,有点心虚似的:“儿子?有事儿啊?”
“你明天回来。”余成宋说。
“什么?”余建阳提高声音, “我上班儿呢!回去干什么?扣工资你给我报了啊!”
“老妈今天差点杀人了。”余成宋说。
“杀人?!”余建阳嗓门陡然一扬,“谁?!杀谁?!怎么样了!?”
“我, ”余成宋靠到沙发靠背上,掌心在脖子上按了按, 好像还能感觉到刀刃逼近的窒息感,“她差点拿水果刀给我脖子捅开。”
“你啊……”余建阳松了口气,好像不高兴他卖这个关子,语气不好地说:“她又要动手的话, 你身强体壮地躲开不就行了!我回去干什么, 我还能把她绑屋里不让她动?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啊!多大个孩子还用我操心这个。”
“要么你回来, 要么我把她绑起来送到你那儿,”余成宋笑了声, 眯了眯眼睛, “哎, 对了,我听说你在外面包了个三儿,还给她买了车, 你说老妈要是知道了……”
“谁,谁告诉你的?!胡说八道!”余建阳语气又急又冲,被戳破秘密的恼羞成怒,“你听谁说的!我告诉你余成宋你别瞎说——”
“我有你们俩的照片,一摞那么多,”余成宋轻飘飘的抛下炸|弹,“你要看么?”
“你!”余建阳慌了,“你想干什么?你妈要是发疯你也吃不了兜着走!你图什么?!”
“你明天回来,”余成宋点了根烟,放嘴里咬着,“你和我妈商量一下,是我哪天被逼急了把你们都拿刀剁了,还是你们离我远远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你……你想让我们……”余建阳没太反应过来,愣住。
“对,”余成宋打断他,开门见山,“你想离婚,是不是?”
余建阳没说话,默认了。
“你不敢说,我和她说,”余成宋抽了口烟,“她受够你了,你也受够她了,你们俩躲得挺远互不干扰的,我们仨可倒霉了。”
“你想让我和你妈离婚?”余建阳语气里有惊讶,更多的是蠢蠢欲动和试探,“她,她能同意吗……”
“我有办法让她同意。”余成宋说。
“什么办法?”余建阳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余成宋轻蔑地嗤了声,“你明天如果没回来,你的那点儿事儿我就全说出去,到时候你想想老妈会不会拿着刀找到你那儿去。”
“我听说那女的还怀孕了?我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告诉老妈,让你苟活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得还我这个人情啊。”
“余成宋!”余建阳咬牙,儿子压根没给他犹豫的余地,“我明天最早晚上到家,你别和你妈乱说话!这件事儿得仔细商量,我——”
“你在心里想了好几年的事还用怎么商量?”余成宋不给他转圜的机会,“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有照片?要不我给老妈——”
“我信!信!”余建阳赶紧说,“那也得等我回家,你别和她说。”
“最晚明天。”余成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