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夜语----魈

"师姐......他一定是伤透了心......枉费我见惯了鬼狐仙怪，居然还计较什么‘非我族类'......乔雨他一定是对我失望了，所以不肯见我对不对？！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向他道歉！我说过，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净水......你疯了吗？！"
"师姐？"
"唉......你只是晚上看书看得多了，在胡思乱想罢了。你就在这道观里，从小就在这里，从来没有独自下过山，哪里认识什么乔雨、乔风的？"
"师姐......你是说......那三年多......都是我在做梦？"僵硬地站在原地，萧净水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倒下。拒绝了少女的搀扶，他缓缓地跌跪在青砖地上，无力的垂下脑袋，喃喃自语，凉凉自嘲："原来如此......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枕黄粱，南柯一梦啊......"
"净水......你梦到了什么啊？"无可奈何的叹笑着扶过来，少女温柔地笑着，淡淡询问。
"师姐......我梦到了我还有一世的姻缘要了却，于是我下了山，还了俗......遇山西转，遇水南渡......在芦花桥畔，落英小筑，我找到了他，黑发如云，皓眸如星......我找到了乔雨，找到了那个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告诉师姐，你喜欢那个人？"
"我不知道......师姐，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必须和他在一起！因为那是老天规定的，是理所当然的......若是不尽了与他的姻缘，我就成了不仙......"
"傻孩子......你哪来的尘缘~~只要乖乖和师父修炼，你成仙是迟早的事情啦~不用再烦恼了。呵呵......"伸指爱怜地点了他额头一下，少女笑着摇头安抚道。
"真的......都是我的梦而已吗？那些喜怒哀乐，那些嬉笑怒骂......还有那些缠绵，那些不舍......都是假的？都只是庄周的一梦吗？"痴痴地自问着，萧净水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不顾少女的阻止，推开门向外走去......
夜幕低垂，星罗棋布......
天地依然是那么苍茫，只是人海里，却没有那道牵肠挂肚的俊美身影了吗？
那么真实的幸福和痛苦，在梦醒后......只能留下怅然若失的淡淡悲哀而已吗？
那么自己如此的入戏，如此的执着......
会不会......像个傻子......
但万丈红尘里，看不破也好，看得破也罢......
又有几人，真的清醒？
要是自己没有梦到乔雨变成了黑麒麟而受惊的话，那这梦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醒？若是梦没有醒，他们又是不是可以相伴一辈子了？不离不弃......
"师姐......我梦中的那个人......他突然变成了黑麒麟......"
"......那样一来，净水，你怕不怕？"
"......不怕。"沉恨细思，淡笑展眉："师姐......我不怕。是麒麟也好，是妖魔也罢......和我在一起三年多的人是他，和我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也是他......谁都替代不了。我不怕的，师姐......天地间......最不可怕的......就是自己所爱的人了，不是吗？"
"净水......"
"师姐......若是我现在下山，遇山西转，遇水南渡，是不是还可以在芦花桥畔，落英小筑发现梦外的那个他呢？"
"傻孩子，梦里梦外，你也分不清楚了吗？"
"......我不知道，师姐，我只知道我想见乔雨......好想见他......"少年远眺。
"痴儿，呵呵......你用情这般的深......又该如何悟道呢？"少女含笑，一声叹息。
"姓萧的！你给我醒醒--"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声，但着几分焦急和几分凄然，让萧净水的眼前又黑了下来，渐渐地，他感觉到清爽的晚风拂面而过，顺势睁开眼，看到的......是抱着自己紧皱眉头的乔雨！人类的乔雨......
"乔......雨......"嗓子好干，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颤微微地抬起手，萧净水感慨良多的抚摸着前者的面颊，有些凉意？莫不是他曾经为自己落了泪吧......
"臭小子！我服了你了！从来没见过平地也能绊自己一个跟头，还竟然摔到昏迷的傻瓜！"见他醒转，乔雨悬在半空的心才算归了原位。恼羞成怒地拍掉对方伸过来揩油的爪子，他长身而起，毫不留情的甩开怀里的萧净水，寒着俊颜别开头去。
"什么？！我、我是自己摔昏的？我没有见到师姐？你也不是梦？"脑子里一片杂乱无章，萧净水哑口无言的重复着听到的答案，四下环顾着落英小筑不变的景致，柔和的夜色。没有错......是这里，他赖了三年多的地方......
而眼前这个口硬心软的家伙，不也正是自己的佳人？
"......太好了！"笑逐颜开，萧净水扑上前一把抱住乔雨，激动地蹭了上去："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不是梦啊！原来我真的找到你了！乔雨乔雨--"
"放手！你还没睡够啊！说什么梦话--"
"乔雨乔雨！我和你说哦！我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根本没有遇到你，和你在一起的三年不过是庄周一梦罢了！"
"哼哼......你什么意思？想要始乱终弃的新借口吗？是谁三年多缠着我不放的？！"威胁地眯起眸子，乔雨冷笑着磨牙。而萧净水则还不知死活的一个劲的欢呼着："你知道吗！好奇怪的梦啊！真实的很......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黑麒麟，然后乱七八糟的我就醒了，发现一切都是三年多前的样子，我还在茅山，师姐也还没有白日飞升......"
"......梦就是梦，再真实也会醒的。"不感兴趣的敷衍了一句，乔雨悄悄转移了目光，没有直视萧净水过于明亮的眸子，只是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咬紧下唇："你说......你梦见我变成了什么？"
"黑麒麟啊！很大很漂亮的一只......"不疑有它的接口，萧净水由后面抱住乔雨的腰，幸福的把脸贴在对方温暖的脊背上摩挲。
"......"闻言，乔雨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故作不介意的随口询问："那你......怕不怕呢？"与梦中少女同样的问题让沉浸在喜悦里的萧净水呆了呆，但后者很快不假思索的朗声回答道："不怕！我一点也不怕！虽然梦里我很没骨气的逃跑，但那都是本能反应！等我想起来不管是猫是狗，都是你乔雨的时候，我就一点都不怕了！哼哼~我不怕......你是我一辈子的伴侣，我又怎么会怕呢......"
"......笨蛋。"仿佛卸下了心上的重担，乔雨自然而然地划开浅浅的一笑，唇角的弧度虽小，但那笑......一路延伸到了眸中......
"你继续作梦吧......今天的晚饭我就把你的那份省去好了......"
"啊？啊！不可以！我要吃！你说过的！我这次回来就作青笋汤给我喝的！骗人的是小狗~~~~乔雨~~`你等我啦！别走那么快......"快步追上转身就走的前者，萧净水抗议的跳脚道。但剧烈的动作却牵动了脑后的伤口，一阵顿痛袭来......
"......"傻傻地抱住头，忍耐过那阵撞击后的疼痛，萧净水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劲，急忙望向走回屋的乔雨。但对方黑发依旧如云，回眸一笑的双眼依旧像天边最美的星子，哪里有什么不同于人的地方？
只是......那后脑磕来的痛......那变成麒麟的一幕......
"真的......全部都是我在作梦吗？"嗫嚅着唇，萧净水正准备思考，却在乔雨不耐烦的呼唤声中忘记了一切，欢笑着跑了过去......
管它的！是梦也好，是真也好，只要睁开眼睛还有那个人在......不就如愿以偿了！
"臭小子！你还不快进来！要把汤放凉吗？！哼......"
"......来了！乔雨~我来了~~等我~等等我啦~~别关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