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羽知道顾臻然这是在给他警告,只要他不发话,他连这个大门都出不去,一路上冷着脸不愿意搭理人,还故意扭过脸,看外面疾驶而过的风景,只留给顾臻然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靳羽的怨气都快把整个车后座给淹没了,顾臻然像没看出他的不虞,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放下来,把人抱坐在大腿上。
??顾臻然的大腿硬,邦邦的,坐着不太舒服,靳羽拍开他的手,身体胡乱扭动想下来,气鼓鼓的脸直接贴上车窗,手扒着座椅,趁顾臻然不注意,假装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踩完不解气,恨不得跳起来跺上两跺。
??顾臻然眼皮一抽,怀疑脚趾被踩肿了,面上淡定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靳羽踩完后知后觉心虚,怕顾臻然回头在床上找他算账,仰头看天看地,车门一开,一尾活鱼一样溜了。
??锃光瓦亮的皮鞋表面层叠映出几个鞋印的顾臻然面色如常跟在身后进了餐厅。
??他们出来的早,餐厅里还没有什么人,低吟浅唱的老式情歌静静流淌过宽敞明亮的大厅。
??靳羽跑得快,黑色大衣搭在臂弯,顾臻然故意放慢步调,心里数着数,上楼梯前还故意停了一停,上了楼,果然见到转角处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匆匆从另外一边下楼。
??顾臻然不动声色推开包厢的门,靳羽已经在往嘴里塞第二块小点心。
??顾臻然向来不许他饭点吃太多零食,怕他吃多了不吃饭,靳羽已经被管出条件反射,见到顾臻然进来,手中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动作又加快,脸颊吃的鼓鼓的,像只藏食的仓鼠。
??顾臻然觉得好笑,不拆穿也不挑明,只沉默走近,弯下腰作势要把他面前盛点心的碟子端走,靳羽急了,一手护碟,嘴里还咬着东西不松口,一副被惹急眼的模样,顾臻然索性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落下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吻,靳羽整个人被亲得晕乎乎的,再睁眼,哪里还见到香喷喷的小点心。
??靳羽眼睛红红嘴巴红红脸颊红红,顾臻然好整以暇拍他的背顺气,两人的肺活量一吻分高低,这就很气了。
??后来再出去的次数就变多了。
??次数多了,人的警惕心就会降低,趁人松懈,靳羽在顾臻然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过几次,但每次过不了多久,又会被重新找回来,久而久之,两人甚至已经有些习惯这种你跑我追的相处模式。
??冬去春来,这个城市的春天总有一天到晚下不完的细雨,刮不完的微风,和吹不散的迷蒙雾气。
??带着潮湿气味的春风捻开一树绿油油的芽尖花苞,难得的一个好晴天,顾臻然得了空,决定带靳羽去踏青。
??他们去的是一个小地方的农家乐,这个地方算是一个旅游景点,在附近颇有几分名气,天气一好,出来玩的人也多,人多显得热闹,吃饭也有气氛,农家乐的老板娘心里高兴,决定晚上吃火锅。
??火锅是辣锅,底下的火烧得旺,上面的水也咕嘟咕嘟冒着热泡,众人围成一圈吃了一嘴的辣,嘶哈着往外吐舌头。
??靳羽喜欢吃辣,但身体不太受得住,顾臻然找老板娘要了个碗,里面装着温水,摆在面前,让他涮着吃。
??热乎乎的火锅吃过一趟,肚子里垫了点东西,第二趟大家没那么急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边吃边聊天,看大家兴致好,老板娘笑眯眯地又去搬来一箱啤酒,就连靳羽面前都摆了一瓶,很快敢怒不敢言地被顾臻然没收。
??来玩的人基本都是三三两两组队,像靳羽和顾臻然这种两个男的组合的也有,但两人一个眉眼沉稳,一个少年隽秀,顾臻然哪怕不说话,随意一坐,气场也有两米八,不少人的目光或隐晦或明显地落在两人身上,内心蠢蠢欲动,又被顾臻然轻飘飘的目光吓回去。
??都说酒壮人胆,酒饭过半,有人借着酒劲凑过来问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靳羽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他可以帮忙介绍几个。
??嘴里说的是“我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到底指的是谁,在场的心知肚明。
??众人一阵暧昧的哄笑,靳羽的脸被火锅辣得红扑扑的,“有。”他刚吃完一颗肉丸,肉丸在水里涮过了还是辣得嘴唇红艳艳的,靳羽捏着筷子笑得腼腆,很客气地说“谢谢”。
??他和顾臻然再怎么闹腾,这份关系却始终清晰明白,无法抹灭。
??那人本来还有些失落,被靳羽的笑容晃得迷了眼,硬要凑到旁边坐下,东拉西扯找话题,顾臻然哒一声把筷子搭在碗上,他原本在替靳羽剥虾,此刻半掀了掀眼皮,捏着剥好的虾,慢条斯理喂进靳羽嘴里。
??等靳羽习惯性吃掉喂到嘴边的东西,拇指暧昧从唇瓣划过。
??昭示所有权的方式十分幼稚,像一个没长大,光会吃味的小男友,席间其他人愣神片刻,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半天,恍然大悟。咳嗽连连。
??得,撬墙角撬到人家正主的面前去了,真够惨的。
??女生皮薄,被无声拒绝,又被人当面秀了一场恩爱,涨红了脸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没坐多久就借口有事先行离开。
??晚上也是在农家乐睡的,春天的夜晚气温低,怕会着凉,老板娘又抱来一床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摊在床上,背对着耳尖发红的靳羽解释这是她儿子结婚时候用的。
??“洗过的,不脏。”
??大红色的被子暧昧又喜庆,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跟着升了温,烫得心中有鬼的人情不自禁臊红了脸,等好心的老板娘一走,顾臻然忆起靳羽在女生面前脸蛋红扑扑的模样,隔着一堵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墙,吃味地咬住他的唇。
??“以后不准对别人笑。”
??这样的顾臻然身上有种幼稚的青年感,像个十七八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愣的要死,吃干醋的样子也傻的要命,靳羽想笑,瞧见他暗沉的神色和眼底积聚的深切欲.望,心头悚然一惊,转身就想逃,晕了头,反倒没头没脑撞进顾臻然的怀里,被人顺手抱个满怀。
??双人床很大,抬头是白色低矮的天花板,身下是蓝白交错的圆点毛毯,绣着交颈鸳鸯的被子被人随意堆到大床一角,两个汗涔涔的影子在上面喘.息着滚过。
??初春屋外夜色静谧,爱不了又离不开的人在屋内抵死缠.绵。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天空又开始下起绵绵的细雨,雨丝一飘,整个世界雾蒙蒙的,视线所及,像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陈布,黯淡无光。
??大公司的继承人不是这么好当的,游玩两天,要不是提前开了静音,顾臻然的手机都要被秘书打爆。
??雨天路滑,秘书又催得紧,顾臻然皱着眉,还是一路开上高速,他的神情专注,副驾驶上靳羽无聊靠在椅背玩手机。
??玩来玩去都是那些游戏,靳羽早就玩腻了,他无聊收起手机,打个哈欠,转过身,探长手似乎想拿放在后座的毯子,就在这时,车子猛然抖了一下,靳羽被惯性带的往前一扑,猝不及防看到车后一辆大卡车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紧紧咬在他们后面。
??把已经晕倒的顾臻然整个人罩在身下的时候,靳羽苍白的嘴角淌出一丝血,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压碎了,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痛,可或许是痛过了头,反而觉得麻木,甚至还有心思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靳羽想起很久没见过面的靳东升和林美君,想起咋咋呼呼的周阳瑞,想起自己刚开始就被迫停止的大学生活,最后所有的心思都汇聚到了一动不动躺在自己身下的人。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一向强势的顾臻然压在了身下。
??靳羽扯扯嘴角,想笑,逐渐无神的眼睛里却大颗滚出眼泪。
??大概以后再也不用和顾臻然玩你追我逃的游戏了。
??这个人脾气这么坏,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来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磨磨蹭蹭,终于把这章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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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81、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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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青城的雨下得格外绵密,?灰色的天空好似豁出一个缺口,?一场春雨从料峭的三月淅淅沥沥绵延到微凉的四月中旬,?才堪堪有停止的迹象。
??雨过天晴,被大雪掩埋了一个冬季的植被不安分从地表冒出头,?树木拔节的声音在深夜无人的别墅格外清晰。
??凌晨两点半,?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一眼望去,?天色黑乎乎的一片,一根粗壮的枝丫胆大包天,?趁着夜色的遮掩,?大喇喇伸进别墅一角。
??影子明目张胆躺在别墅高高的台阶上,再往前几步,?二楼靠左书房亮起别墅里唯一的一盏灯。
??灯光大炽,?窗户没关好,夜风一吹,?悬挂在两侧的窗帘就跟成片的海藻似的在空中荡,?隐约露出房间正中央一个坐的笔直的背影,?以及手边东西满堆的半张书桌。
??顾臻然正在批改文件,?他的身板挺的笔直,?身上的银灰色西装同样一丝不苟,?夜风大了一点,窗帘被吹得又荡了几下,整齐的发型被吹乱,顾臻然也没有丝毫要起身去关窗的迹象。
??重复不停的机械动作像一个旋紧发条,?内心空落落的机器人。
??铛、铛、铛,一楼客厅巨大的钟点准时报时,打破书房这一角的安静。
??无声夜晚中的突然声响分外慑人,刺耳的铛铛声宛若直接敲在骨骼血肉上,麻木的心脏都停了一拍,因这一变故,顾臻然翻阅文件的动作顿住,几秒之后,空洞的眼神忽然回归清明。
??再低头,手中处理到一半的文件在灯光下突然变成一堆剪裁规矩的废纸,上面印满不知所谓的符号。
??想扔掉,想撕碎,想疯狂踩在脚底。
??不过是片刻的怔愣,顾臻然面无表情,重新拾起落在手边的笔,熟练的动作与脸上麻木的表情不同,笔下签名一气呵成。
??一本文件处理完,他头也不抬放到自己的右手边,旁边早就处理完的文件堆积成高高一叠,顾臻然没把握好力度,手臂隔着层层布料碰到什么质感奇怪的东西,耳边传来嘭的一阵响,地上乱七八糟散落一地处理好的文件。
??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时刻紧绷着,如一张满拉的弓,一片轻飘飘羽毛的坠落都有让他崩断的危险。
??沉沉的视线隔着一层模糊不清的薄雾,慢慢笼在地上,积叠摊开的文件上,右下角熟悉的笔画结构像一只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怪兽,吞噬人残存的理智。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了一下,传来密密麻麻的痛,顾臻然苍白的脸陷进明灭不定的阴影,静默中只能听到压抑的沉闷喘息声。
??直到被第二遍钟表报时声惊醒,顾臻然才撇开眼,弓着腰,从书桌边站起身。
??太晚了,该睡觉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长久的失眠使得他的眼眶底下积了一片深黑的青,凌厉的下巴紧绷,白皮上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两颗深邃沉静的眼此时透出死气的光,比窗外的夜色更了无生气。
??如果靳羽还在,看到自己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肯定会不满地把他赶进浴室,并且不收拾好就不给亲。
??真可爱。
??顾臻然扯了扯嘴角,唇边僵硬的弧度刚扬起来,心脏处传来的钝痛却迫使他弯下了腰。
??他闭了闭眼,等待那股熟悉的心痛感觉消失,才关了书房的灯,朝卧室走去。
??开门,关门,洗漱,抬手解开领带,脱下累赘的西装外套,换上舒适的睡衣,十指交叉,双腿并拢安详躺在大床中央,顿了顿,又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所有的程序都在按部就班,大脑也在发出尖锐的入睡指令,可他还是睡不着。
??他的爱人没有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树影婆娑,窗外浓稠的夜色透不进来,睡惯了的双人床突然间大的可怕,心里空落落的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顾臻然在黑暗中睁开眼,又重新起身披上外套,也不开灯,就这么在别墅里拖着步子慢慢地走。
??一个灵魂在深夜的别墅里孤独游荡,能让他安然入睡的人没有来。
??深夜里的别墅安静极了,原本为了照顾靳羽请来的佣人早在几个月前全部失业,背着包袱另觅东家,偌大一个地方,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不然恐怕要被东家半夜神经质的行为吓到失声尖叫。
??天边泛起鱼肚白,顾臻然才差不多睡下,新请的助理大清早打来电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重点,几乎又是一夜未眠,顾臻然眼睛里布满红丝,他从床上坐起身,半靠坐在床头,疲倦地捏眉心,“说重点。”
??自从靳羽走后,顾臻然身上的气势一天比一天低沉,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经过滋滋电流的传递,恍若裹了一层冷然的寒冰,冻得那头的助理手一抖,差点直接就把手机给砸脸上了。
??顾臻然现在已经不是阎王,而是阎王和大魔王的合体了。
??害怕。
??但职责所在,该做的工作必须得做。
??抱着早死晚死反正都要死的绝望心态,助理最终眼一闭,视死如归把话说出口:“boss,文件上的签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