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过来,看到了许多火机关小玩意儿,这里卖的零件与材料种类也比扬州的要丰富。
伤筋动骨一百天,司徒蒙的左手指骨尽碎,虽然他年轻而且救助及时,能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在完全恢复之前,他还是不能使用左手。好久没有做火机关了,司徒蒙有些技痒,看着这些材料与零件,就都想将他们搬回去,然后做很多很多的火机关……
景深见司徒蒙盯着一个卖火机关零件的摊位看得眼睛都直了,知道他是想买回去,但因为受伤,就算买回去了,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能用。
“抱歉,”景深轻轻碰了碰司徒蒙受伤的那只手,不敢太用力,“要是我早些发现,来得早一点,你本不应受这些罪的。”
司徒蒙用没受伤的右手弹了弹景深额头,“要不是那些刺客,我还不一定能再见到你呢,有得总会有失,这很正常。”
景深却无法像司徒蒙这样释怀,想起最近朝上议论的事,他有些烦躁,“原本应该先找出所有行刺的刺客的,但那唯一抓捕到的刺客被杀死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朝廷中对找回刺客的案件又不在意,整日只想着怎么去占属国的便宜……”
“属国?什么意思?”司徒蒙问完后才发现这不是自己这一介草民应该知道的,忙摆手,“抱歉,我……你当我没问过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况且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景深揽着司徒蒙的肩膀,给一辆马车让了道,“北原国,你听过么?是大周的附属国,也是大周使用的火机关油的主要来源。”
“我听说过,北原其实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住在北原的所有部落的总称。不过他们部落之间会选择最优秀的成为所有部落的王,也就是北原王。”这段历史司徒蒙在小的时候他爹给他科普过,所以他到现在还记得。
“嗯,”景深说,“北原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规模很大的火机关油矿塌了,死了很多北原人,那些死去的北原人的家属,想让我们给予一些赔偿,这些赔偿原本并没有多少,以我们大周的国力绝对负担得起。然而前几年大周频频发生天灾,这事儿你也知道,国家减少了农民的税收,国库空虚,原本承诺给北原的粮食就缩水了。”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我们自己自顾不暇,才减少给北原的粮食,但北原没有表现过拒绝,与从前一样,逆来顺受……你知道的,人都是贪婪的,既然能用更少的粮食换来更多的火机关油,那谁又会那么傻,恢复原来的份额呢?”
司徒蒙:“可是这样,北原人不就很惨?”
“这就是如今朝廷分成两派的原因,”景深解释,“一部分人认为,能减则减,有便宜谁会不占?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长此以往,北原总会有人站出来反抗,就算是兔子,被逼到绝路也会咬人。我与我哥属于后者,但前者的支持者明显要比我们多。”
“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原本应该是陪你散心的,结果又变成我在发牢骚。”
司徒蒙闻言却摇了摇头,“我没法跟你分担这些,但能给你当树洞,也是好的。”
“树洞?”景深笑说:“你总是有这么多古怪的说辞,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两人在西市逛了一圈,司徒蒙看上了几个店铺,这几个店铺的位置都不错,他把几家店记下来,打算下次出来再打听。
“我们找一家茶馆歇歇罢?”司徒蒙提议道,景深一大早就要起来去上朝,下朝后吃了午饭就陪他出来看店了,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景深虽然嘴上不说,但司徒蒙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困倦。
《司家大宅》的主角真人就住在王府的消息很快便传播开来,这些年以来,《司家大宅》这系列话本的人气越来越高,京城中的人哪怕没有亲眼看过这本书,也一定听过它的名字。
一时间,贤王府的拜帖不断增加,大家都想亲眼目睹主角的真容。
在漩涡中心的司徒蒙却对此浑然不知,那些拜帖都被贤王妃给截下来了,他依旧每日出去到处逛,寻找直营店的最佳地址。先前看好的那几家,要不就是租金太高,要不就是主人突然不想转手了,甚至还有规定不能重新装修的。司徒蒙无法,只好重新在别的地方选择。
连日来,景深每天下朝后都会与司徒蒙一起在贤王府吃午饭,然后再陪他一起在京城寻找适合做店铺的地点。
好不容易,司徒蒙终于找到了一家地理位置好,热闹且租金不算太贵的店铺,但景深却让他先别付定金,过两天再说。
司徒蒙听了他的话后便乖乖地等着,过两天再过去,店铺的主人竟然给他打了个折,但要求租期不能少于一年。司徒蒙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地方,别说区区一年,就是让他一次性付三五年的定金他也能接受。
双方签订了租赁契约,又过了几天,司徒蒙与装修师傅谈好了具体的装修风格等内容,店铺开始装修。
这次在京城的直营店,按理来说应该像别的地方的直营店一样什么都卖,然而司徒蒙却留了点私心,打算在京师的直营店专注贩卖火机关工具,至于其它澄宁山庄的产品,则作为陪衬的形式装饰在新的直营店里。
在他为新店奔波的时候,除了景深,还有一个人频频借故骚扰他,那就是险些成为他顶头上司的五皇子。
多年不见,司徒蒙对那时在宫中与五皇子见面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在皇家猎场两人也已经见过面,但比起景深,五皇子的外貌改变了许多,看起来病恹恹的,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化了不少,司徒蒙是真的没能认出他来,哪怕景深已经给他介绍过了。
“司徒!”五皇子穿过中庭走到司徒蒙身边,高兴地拍了拍他肩膀,“之前在猎场营地,也想与你说话来着,可你堂弟说你伤得严重需要休息,让我不要打扰,所以只与你打了个招呼就算了。”
司徒蒙幽幽地看向五皇子身后的司徒蓝,几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个堂弟还是这么口蜜腹剑事事算计,就连五皇子想见他,也要用别的理由阻止。
他心中对这个堂弟更加厌烦了,然而在皇子面前,他不能表露丝毫,正要开口,司徒蓝却抢了先。
“殿下说得不错,先前在营地时,属下看大哥身受重伤,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动,心知大哥你一定很难受,便请求殿下不要打扰。原本听说你的伤势,就是现在也该多多卧床休息才对,可殿下思念心切,想早些探望你,所以才出此下策,毕竟听说大哥你闭门谢客,应该是不想见人才对。”
好的坏的都让司徒蓝给说了,司徒蒙心中冷笑,贤王妃替他挡掉那些拜访请帖他是知道的,也是他请求贤王妃这么做。
但五皇子要探望他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见陌生人,只是因为懒得与那些好奇他身份的人打交道,可五皇子是他旧识,况且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如今却被司徒蓝冠以“重伤病人”的身份,无非就是想让他与五皇子的会面早些结束,防他防到这种地步,还真当他是洪水猛兽了?!
“多谢弟弟关心,不过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也太滞后了罢?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也早早就能下床走动,之前不见客,只是因为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怕在陌生人面前说错话做错事,可五殿下与我什么交情呀?我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耍呢!这种青梅竹马的情谊,弟弟不懂也是应该的。”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既然你要跟我玩宫斗,我就奉陪到底!司徒蒙与司徒蓝两人四目相对,中间火花四溅,五皇子却没关注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管与司徒蒙叙旧。
“好久没见了,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说罢?”五皇子拉着司徒蒙进了偏厅,“自从知道你离京的消息,我就一直担心,你说你无亲无故的,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去给爹娘守孝,虽说以孝为先吧,但你那时也才十四五岁,与我差不多大,我想,要是我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母妃,跑那么远去生活,那得多艰难呀!”
没能成为五皇子的伴读,比起司徒蒙自己,五皇子似乎要更遗憾些。由于父亲是陈相的得意门生,司徒蒙小时候经常被他爹带着去相国府,作为五皇子的玩伴一同玩耍。若单论起认识的时间,五皇子甚至比景深还要久。
五皇子对司徒蒙仍旧热情,只是或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人总感觉有些阴沉。
陪在五皇子旁边的是司徒蒙的堂弟,司徒蓝。司徒蓝对他的敌意依然很重,甚至因为《司家大宅》在京城的大热,司徒蓝作为反派角色,一度遭到了众人的鄙视与唾骂,就连站在五皇子这边的臣子与幕僚,也多次提议要废掉他这个伴读。
幸好,司徒蓝以纵情酒色留住了五皇子这个主儿,哪怕别人再怎么说,五皇子都没有真的将他废掉。
司徒蓝一边看着五皇子与司徒蒙来往,内心一直在盘算如何才能将司徒蒙这块挡路的石子踢开,眼看着在京城的直营店完工开张,司徒蓝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大皇子静王不是对司徒蒙有意思么?他便顺水推舟,给大皇子献计,让他派人到直营店捣乱,司徒蒙为了直营店的名声,必然会挺身而出,而这个时候,大皇子可出面与他约在某个隐秘的地点详谈,到时把人困住,再在他的酒水里下点药,人就是大皇子的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这提议是不错,但之前在猎场,你不是说司徒蒙本来就有龙阳之癖,对本王十分爱慕么?为何如今又要使计将他引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晚了,晚了更新
第51章 赐婚
“这个……”司徒蓝都忘了自己给司徒蒙的设定了,他听了大皇子的话,有些尴尬,拼命想办法如何解释,“我哥他,人有些迂腐,又爱面子,他虽然敬仰爱慕殿下您,但内心总认为与男人相恋是不对的,您也知道,他爹是读书人,对这种事总是特别在意,我哥从小在这种教育中长大,人便也迂腐一些。”
大皇子想了想,“不对啊,从前上课,司徒大学士一点也不迂腐,他非常开明,且眼界与胸怀都很广阔呢!他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样。”
司徒蓝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虽然这样说已故的大伯不对,但殿下您要知道,有些人本来就是表里不一,平时外人看到的,与他原本的样子总归有一些出入……”
大皇子虽有疑惑,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按照司徒蓝说的,他雇了一些流氓混混去司徒蒙的店里捣乱。
店才刚开张,一切事情都还没走上正轨,就连顾客也都只是持观望的态度,毕竟京城中能说得出名字的店铺,背后都有达官贵人做靠山,司徒蒙的店没听说过有什么来历,看样子也不知道能撑多少天。
看,果不其然,这店才刚开张,第一天就遭到了混混的打劫。
司徒蒙本人也在现场,他看到捣乱的人,没有胡乱出手阻止,毕竟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万一是景深他们的政敌呢?他贸贸然阻止,指不定会给他们招来麻烦。
但那些混混见司徒蒙不反抗,却愈发嚣张了,恭具仁与几个护卫被景深留下来看店,谨防发生意外。
他们看到店铺被捣乱,本打算出手,司徒蒙却给恭具仁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动手。恭具仁无法,只好与同伴一起看店铺被砸。
没有人会真的闲着无事,在没有利益瓜葛的情况下给别人捣乱--除了某些反社会人格的人,但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司徒蒙现在等的,就是背后的那个人现身。幸好对方没让他等多久,第三日下午,司徒蒙收到了一张请帖,邀请他到京城外一酒庄相会,商讨一下他的店被打砸的问题。
司徒蒙如期赴约,另一边,恭具仁见其固执要去赴约,连忙派人回去告诉景深。
“好久不见,”司徒蒙坐在厢房里,没等多久,对方就来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多?”
“草民见过静王殿下!”
大皇子:“司徒公子不必多礼,顺便与你说一句,其实本王不喜欢‘静王’这个称呼,你也知道,‘静’这个字,可不是什么好的封号!”
司徒蒙改口道:“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说话,司徒蒙看起来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就像是照着他的想象长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司徒蒙被情|欲|侵|占的样子。
他打了个响指,小厮们鱼贯而入,给他们上菜,很快的,菜品便占满了整张桌子。
大皇子亲自给司徒蒙倒酒,司徒蒙推拒了一下,说:“抱歉,草民不会喝酒。”
“听闻司徒公子在山庄里设了个酒庄,每日客人们络绎不绝,如果你不会喝酒,那么这些酒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又有谁来评价它们的价值?”
事实上,司徒蒙不仅会喝酒,酒量还很好,然而对方这么着急地要他喝酒,他总觉得没好事,便下意识地拒绝了。眼看用不会喝酒这个借口对方并不买账,他想了想,突然指着窗外大喊:“是谁?谁在那里?!”
大皇子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转过身去,见司徒蒙已经跑到窗边,便也跟着过去,“怎么了?”
“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司徒蒙左手给大皇子指路,右手在背后悄悄将两个酒杯的位置调转。
“在哪儿呢?没看到有人呐……”
“噢,那或许是我看错了罢!”
司徒蒙淡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酒杯想要喝酒,大皇子也拿着酒杯,一脸期待地盯着司徒蒙。
酒杯碰到了嘴唇,司徒蒙却突然又把酒杯拿开了,问:“殿下您不喝么?”
“喝!喝!当然喝!”大皇子给自己猛灌了一杯酒,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