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机关司如今地位非凡,作为火机关司卿,司徒蒙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高官巨贾都看中了这名年纪轻轻便位居高官的青年,欲将家中适龄的女子嫁予他。
每日上门说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把林府的门槛踏烂,但所有人都被罗武给挡回去了。
罗武不明白为何司徒蒙要把所有人都拒绝,在他看来,有好几位人家的小姐条件都很不错,如果司徒蒙与其结亲,不失为一桩美事。
正好司徒蒙也想要试探一下罗武的态度,便将自己与景深早已私定终身的事告诉了他。
“啊……这……您……您是说真的?还是说,这是骗我的?”
“没骗你,我与景深在一起了,我们都喜欢,爱对方,想要在一起长相厮守的那种喜欢。”
司徒蒙仔细留意着罗武的脸色,以为他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却不料过了半晌,罗武却说:“景深少爷是荣亲王,是圣上的亲弟弟,将来必定是要成亲的,到时您怎么办呢?”
比起跟谁在一起,罗武更担心他以后会受委屈。司徒蒙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关于成亲这件事,司徒蒙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便老实与罗武道:“顺其自然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他不知道,罗武此刻心中想的却是,如果到时候皇帝要给景深指婚一个荣亲王妃,他便去求季老,想必有季老出面,皇帝怎么也会看在季老的脸上多多斟酌。
皇家火机关工厂已经建设得七七八八,火机关司也不等它完全建成,便已投入工作。这天司徒蒙带季老一起参观皇家火机关工厂,顺道撮合季老与江南海上商路的霸主宋开济,高会长也会从中帮忙牵线。
“这工厂建造的速度可真快,第一批新铠甲已经开始制作了吧?”
“何止?!已经快要完工了,月底能有两万七千套新铠甲运至前线,虽然不多,但多少能解燃眉之急。”
“如今前线的统领是简家的老大,”季万钧道,“简老大兵法如神,惯打以少胜多之战,别少看这两万七千套铠甲,到了他手上定能发挥最大作用!”
“如此甚好!”全江南的工匠几乎都汇集在了这里,随处都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尽管司徒蒙已多次叮嘱要注意通风散气,然而火机关油的气味还是浓烈得刺鼻,他自己闻惯了无所谓,但季丞相年事已高,又不常接触这些,闻多了怕是会出问题。
司徒蒙不动声色地把老人家引到工厂后的一排房子,这里是设计师们的工作间,比起前面的工厂要干净整洁许多,味道也没那么冲。
此时,房间中已经有两位客人坐着了,两人似乎正说着话,看见有人进门,便都停下来,起身与季万钧、司徒蒙打招呼。
“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三朝元老,季丞相;这位是江南总商会的会长高文德高会长;这位是昨日刚从津州赶过来的江南规模最大、影响力最深的海上商队掌舵人,宋开济宋队长。”
司徒蒙站在三人中间,各自介绍了他们的身份,尤其这位甚少露面的宋队长,全江南的海上航线,包括大周境内的与海外的,几乎都被他们家给承包了,就连庄园的海上商队,也有他们参一脚。
之后与大原军队正面交锋,水路运输必定会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趁着这个时间点,让宋家与朝廷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请人帮忙。
他请三人分别落座,亲自给他们倒上茶,最后给高文德添茶时顿了顿,两人互相交换了眼色,“这次新工厂之所以能这么快运作起来,二位功不可没!”
“国难当前,匹夫有责!我要是再年轻个十来二十岁,铁定抄起菜刀就上去跟那些蛮人拼命!我们这些粗人不过是出了点钱,像季相国这样的,那才是高义!为了大周的黎民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啊!”高文德啖了口茶,这次他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受司徒蒙之托,给季万钧与宋开济牵线的。
照他看来,季丞相什么态度他不知道,宋开济却是一个面冷心热、常怀赤子之心的真汉子,不然也不会正在津州谈着生意,听说能与季相国见面,就丢下生意马不停蹄赶来了。
况且还有一事,哪怕司徒蒙与季老不找宋开济,宋开济也会自己找上门--
当时战事刚刚打响,宋开济的儿子还在平城隔壁的边镇。他可没有平城老百姓的运气,遇上背上寻找卖油商人的景深等人,在北原军的第一轮进攻中,这个边镇便沦陷的大半,守城的将领与士兵统统殉国,百姓们被集中到一起屠杀,这其中就有宋开济的儿子。
因此,宋开济与北原人有着血海深仇,发誓要杀尽北原士兵,自己的儿子报仇。
不过既然丞相肯来,那必然也是对此事上了心的,两方都有这份意愿,能不能成事就靠双方的诚意足不足了。
季万钧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不过是仗着比别人多活了几岁,见过的事物多了些,经验多一点而已。如今的大周已经与我们以前不同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头早就该退下来了……就是这人呐,总是贪得无厌,见孩子长大了,就想看他们娶媳妇;娶了媳妇,又觉得,再等等吧,还没抱孙子呢!等孙子有了,又想,他们还小,我得多活几年,守护他们……”
“你们说,那些孩子肯定觉得我们这些老头整日指指点点的,脑袋生锈,迂腐又保守,还老死占着位置!可他们不懂,这风筝飞得再高再远,都得有一条线把他们拽回来,不然风筝就飞走了,回不来了。眼下也是如此,他们年轻人只管在前面冲,我们这些老的在中间时不时拽一下,而像高会长与季队长这样的中流砥柱,则镇住大后方,让我们这些风筝和线,能有个回去的地方。”
文人说话总喜欢绕来绕去,司徒蒙很怕与作为丞相的季万钧打交道,他觉得还是住在庄园隔壁的季老头比较有趣。然而高会长跟宋队长在商海浮沉多年,早就修成人精了,季丞相的话自然能听懂。
“中流砥柱不敢当,生为大周人,如今战事纷争,百姓正处水深火热之中,我高文修虽然是个粗人,但祸国殃民,发国难财这等卑鄙之事是绝不会做!当然,我也会督促江南商会的成员们,众志成城,共同坚守家园!”
高文修第一个表态,宋开济也没矫情,以茶代酒敬了众人一杯,道:“在下宋开济在此承诺,直至将大原人从我大周境内完全驱逐出去,宋家以及宋家名下的所有海上航线、水路商船皆可作为军用资源使用,并向朝廷提供宋家海外商队的两支护卫队成员,永不收回。”
这可完全超出了司徒蒙与季万钧的预计,宋家的商队之所以能称霸海外,全靠其下的五支护卫队。这五支护卫队,说是护卫,其实更像私兵多一些,不仅骁勇善战,还非常忠诚。现在宋开济说把其中两支提供出来,而且永不收回,就等于直接把训练有素的天兵神将送给朝廷,日后渡江之战,必定能大出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
要到结尾了,思绪有点乱,把之前写的推翻了,感觉有很多漏洞,要再梳理一下,不然怕会烂尾所以暂停更新两天,我再想想结尾怎么处理比较好,抱歉要大大们再等两天,谢谢你们,笔芯~
第75章 失踪
见几人相谈甚欢,司徒蒙便识趣地退下了,他刚出火机关工厂的门,就有一个小孩儿跑到他跟前。
“您是司徒蒙吗?”那小孩穿着脏兮兮破布般的衣服,因为长期吃一顿缺一顿,身材非常瘦小,要尽力仰头才能看见司徒蒙的下巴。
司徒蒙不止一次在火机关工厂门口看到这个小孩,为了迁就他,司徒蒙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对小孩说:“是啊,我就是司徒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孩的怀里抱着一小包白馒头,白色的热气在油纸袋里飘出来,司徒蒙想,他这么抱着热馒头,不会被烫伤吗?但他不敢碰这包白馒头,因为小孩将其视若珍宝,他怕自己碰一下,这小孩指不定会以为他要抢自己的。
小孩经常在工厂门口附近打转,他年纪太小了,没法像那些大人一样做工人赚钱;他也没有本金,不能当佃农……
他在这附近打转是有理由的,工厂里的人都是好人,每次碰上他们,都会给他买一些吃的,就像刚才那人一样--不过那高大的男人他从来没见过。
“有人请您到城郊风雨亭。”小孩仰着脑袋,他虽然穿着破布烂衣,脸上却是干净的,想来平时也很注重清洁。
“城郊风雨亭?”司徒蒙重复了小孩的话,他右手托在下巴下,想道,这多数又是景深的小把戏。景深总是这样,无论多忙,总能挤出一些时间给他,以至于司徒蒙曾经有一段时间认为,景深这个军机处第一把交椅其实并不忙。
他摸了摸小孩脑袋,微笑着道了谢,想到自己方才完成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他情绪有些激动,急于与人分享。
但司徒蒙没有乘车,而是步行走往城门处。日落时分,许多工作劳累了一天的老百姓与他一样往城门口走去,回到自己在城外的家。
风雨亭离城门其实不远,没多久司徒蒙就到了地方,然而亭中却空无一人。他想了想,在亭里的石凳坐下,一边托腮看着风景一边分神想着火机关工厂的事。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司徒蒙停下了神游天外的思绪,正要回头,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还未等到他分辨出花香的味道,他脑袋一晕,便倒在了石桌上。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用湿手帕捂着口鼻,一手扔掉了点燃的烟,用脚将烟踩熄。
待司徒蒙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疾行的马车上,手脚皆被绳索捆了起来,口中也被塞了麻布说不了话。
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马车,因为他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箱子里,箱子大小刚好够他蜷着手脚缩在里面。
他竖着耳朵,听见驾车的人正在出城,守城的官兵循例检查,说话声传到了他耳中,“你们马车里有什么?都下车!例行检查!”
司徒蒙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疯狂地用手肘与膝盖撞向木箱。
然而困住他的箱子实在太小,留给他动弹的空间几乎没有,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制造不出多少动静,而驾车的人仿佛看穿了他的举动,早已在车上准备了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两只猫,守城官兵听到动静,要打开车厢门查看,却只看到里面装着猫的笼子,又加上驾车人的引导,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笼子里的猫弄出来的声音。
“可以了,你们走吧!”守城士兵只探头看了一眼,便给他们放了行。司徒蒙还想再弄出一点动静,那股奇特的花香又传入他口鼻,他身体一软,再次晕倒了。
就这样,司徒蒙被一路送到了北原军营中。
另一边,景深到处寻找司徒蒙,却只是徒劳,司徒蒙突然消失了,哪儿都找不到他的痕迹。
“他到底在哪儿?”景深独坐在林府司徒蒙房中,富二代与蒙蒙都在他身边。上次司徒蒙在围猎场遇险,是富二代找到的他,而今因为要点卯的缘故,司徒蒙出去不再带着富二代,想叫人通风报信也没有办法。
蒙蒙舔了舔他的手指,很多时候动物比人要敏感,它们能更容易的发现人的情绪变化。
景深单手捂着脸,他在军机处连轴转,回到这里又发现司徒蒙失踪了,连日来的劳累与紧张畏惧揉在了一起,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股凶狠的劲儿。
这时候也只有蒙蒙与富二代敢靠近他,林府的仆人们都被他的冷脸吓到了,就连看惯了大场面的罗武,也被他的狠厉弄得有些心慌。
司徒蒙失踪,其实罗武的担心不比景深要少,然而已经疯了一个,他可不能再拖后腿,这时候需要有人冷静地处理各种突发情况--火机关工厂的、花火工厂的、火机关司的,甚至还有军机处,司徒蒙作为火机关司卿,牵连的人员机关不比景深的少,作为庄园的总管家,罗武得赶在第一时间安抚人心,还要处理来自各个势力的或真心、或虚假的关心。
侍卫们都被景深支出去找人了,只剩恭具仁陪在他身边。
当了景深身边的侍卫头目那么多年,恭具仁比别人更能理解景深与司徒蒙之间的感情。
景深从六皇子时期,在宫里宫外,就没有他攻略不了的人,从皇帝到太后、各宫妃嫔、前朝大臣、侍卫禁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收买所有人的心。
然而这样的景深也是孤独的,有二皇子在,他注定成为不了皇帝,哪怕他对这个位置根本不在乎,却要时时刻刻表现给所有人看,他不是当储君、当皇帝的料。
他有着不比任何人差的资质,他天资聪颖,他善于蛊惑人心,他城府极深……但为了藏拙,他一样都不能表现出来。他所有看似天真的举动,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他在所有人——包括父母、兄弟与姐妹面前都戴着一层面具,那面具仿佛已经与肉体连为一体,再也分不开——
直至他到了宁山县,在澄宁山庄中认识了司徒蒙。
或许是伪装太久了,又或者是倦了累了,他在司徒蒙面前总算不用戴着面具,不用时时刻刻防备着谁,可以真正地释放天性。
司徒蒙于景深,是唯一真心以待的人,也是景深的救赎。
两人走在了一起,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恭具仁想,如今司徒蒙失踪,对景深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他一直站在暗处,就在景深身后,看着景深颓废,看着景深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
如果老天爷有眼,请快快让司徒蒙回来吧!恭具仁想,景深从小受过了太多的伤,就别再让他受伤害了。
门前的影子动了动,被景深派出去的几个暗卫回来给他报告,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景深,又看向黑暗里的恭具仁,想了想,还是走到恭具仁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