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宋眠和江舟坐的都是大巴,同学们都玩累了,又是平时的午休时间,大巴上,每个同学都安心的睡着了。
第46章
短暂的郊游放松过后,日子步入正轨,学生们整日面对的还是数不尽的课本和习题。
天气瞬息之间转凉,这天早上下雨,大课间学校没组织跑操,空出来四十分钟休息时间,整栋格物楼吵闹喧天。
宋眠昨晚熬夜到两点多,起床时上下眼皮差点没撕开,一进教室就和课桌来了个热烈拥抱,两节课过去了,就没起来过。
窗外雨声渐小,正睡得香,外边走廊突然一阵惊呼,吵得恼人,惊醒六班后排一大片。
声音是从四班那边传过来的,惊呼一过人群就闹开了,闹哄哄的,依稀听见几句打人,动手之类的话。
“我操,怎么回事?”郑其然八卦神经反应灵敏,屁股离凳飞速跑出教室。
几个男生也跟了出去。
“啧。”宋眠被外界的动静吵醒,有点犯起床气,转了几下头,眉头深深皱着,搭在江舟大腿上的手握成拳,不耐烦地捶了几捶。
江舟正在做题,一道高考数学题,难度虽说一般,可包含的知识点多,有助于提高知识点灵活运用。
宋眠捶在他腿上的拳头并没有使力,比起发泄愤怒,更像是在撒娇。江舟写字的右手动作没停,左手穿过肚子压在宋眠作乱的手上,说:“别闹。”
“我好困。”宋眠揉揉眼睛,“现在被吵醒了,想杀人。”
江舟顺畅地解出答案,问他:“昨晚几点睡的?”
“额,”宋眠垂头瞄了眼江舟压着他手的手背,将手反扣,和江舟掌心贴掌心的扣着,胡诌:“十点多吧,睡挺早的,可能最近学习太累,到了倦怠期。”
“说这话脸也不红一下,”江舟抽了抽手,照例没抽出,他放下笔,翻了页书,“你自己信吗?”
“那必须得信啊,”宋眠咬咬唇,嬉笑:“那我不是把离骚背完了么,叶青亲口说的,我过关了。”
“离骚是半个月前的课文,现在背的是琵琶行。”江舟说。
“啊,又要背吗?”宋眠苦瓜脸。
学生可真是太辛苦了,不仅要学数学,还得背古文。
走廊那头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好几个女生的哭音,动静闹得挺大。
“闹什么呢!都散开散开!四班的全部给我滚回教室去!”
是四班的班主任张小莲,应该是有学生去告状了赶过来的,说话嗓音尖锐,高跟鞋的磕哒声从地板蔓延到了六班这边。
“操操操!爽爽爽!”
六班过去看热闹的男生兴冲冲地溜回来,郑其然泥鳅似的从走廊滑进教室,一跃蹦上讲台,叫道:“宋哥,你猜猜,隔壁被打的是谁?”
宋眠正捻着手指摩挲江舟手背的青筋呢,懒得搭理这神经病。
“你绝对想不到!是那扬言要搞你的赵小优啊!”郑其然情绪激动,半点没察觉到他宋哥的冷漠,“打他的还是个高一的,就是开学那天跟咱们一块儿进德育处那个,我操那场面,鼻血都他妈糊到了脸上,这货这下丢脸丢大发了,哈哈哈哈!”
开学那天?宋眠留了心神仔细想了想,想起了那位未来校霸的脸,那位BKing,作业网上那个骚生贱客。
“那兄弟下手挺重,力气又大,三个人都没拦住,”林平平接腔,“我看和宋哥你有得一拼。”
“赵小优多会吹啊,还记得那天在老黄那儿那货多他妈神气啊,还一定不会放过你,”郑其然捂着肚皮笑得夸张,“都多久了还没动静,反倒自己被揍成那副德行,你是没亲眼看到,边擦鼻血边哭,伤心得哟,哈哈哈!”
“先把你作业交上来再乐呵吧,”徐潇掰了截粉笔头扔他,“英语作文儿再不交下一个被揍的你猜猜会是谁?”
“什么英语作文儿啊?小苹果你交了没?”郑其然问。
林平平回了他一个多多保重的微笑。
“呵。”徐潇冷笑,把剩下的半截粉笔头也冲他扔过去,“赶紧交上来,下节课再不交我直接告诉楠姐!”
“操,这么残忍……小楚楚,作业借我抄抄!”郑其然一溜烟回了座位。
那骚生贱客应该是替小同学报仇呢,宋眠心想。不过这人也是真的狂,直接找上门,当着人全班同学的面揍人,校规是什么,半点不虚。
听起来打得挺严重的,对上护短的张小莲,不知道那未来校霸会不会直接劝退处理。毕竟赵小优成绩不错,年级前五十徘徊,而那校霸一看就是个刺头,学校肯定偏心赵小优。
正想着,徐潇又喊:“班长,你作业也没交哈,楠姐下节课就要批改来着。”
“什么作业?”宋眠抠着江舟指缝的手一顿,头都没抬,赶忙又快速抠了抠,“哥,有什么作业啊,快借我抄一下!”
江舟指缝被他抠得痒痒的,一直虚虚挣扎着,闻言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不许抄作业。”
话是这样说,宋眠还是从徐潇那儿搞来了江舟的作业本,江舟本人没说什么,只瞥了一眼他写出来的狗爬字,瞬间更加嫌弃。
三天后,针对这次轰动整栋格物楼恶劣聚众打群架事件,德育处那边传出消息,说高一七班学生陆衍得二级警告处分,高二四班的赵小优获留校察看处分。
下午,处分通知就下来了,发布在贴一中学校官网首页,明德楼楼下的公告栏很快也贴了通知。
陆衍二级警告处分,赵小优留校察看。
陆衍就是那位未来校霸。
几乎全格物致知校区这边的学生这几天都在讨论这事儿。明明打人的是陆衍,得到的处分却比受害人要轻,有四班的同学怀疑学校是在偏心,徇私舞弊包庇劣质学生。
然而更多的是对这个处理结果表示十分满意。
赵小优平时仗着家里有点钱,成绩又拿得出手,在学校骄纵蛮横恶迹斑斑,人缘本就差。这次被揍,不少以前被欺负过的同学纷纷站出来对他进行指控,德育处查证为实后,给予了赵小优留校察看处分。陆衍当众打架事态影响严重,也没逃过处分。
德育处处事公正,讲究证据,并不存在偏心某一方的说法。
食堂里,八个窗口排满了人。
“听说这个陆衍是以中考全市第二的成绩进的一中,”楚清辞说,“刚进校摸底考试那次,直接拿的全级第一,总分虽不像江舟那么夸张,却也是实打实的学霸。”
“怪不得。”
倒是没想到那BKing校霸居然不是想象中的豆腐渣脑子,果然还是因为第一次见时对方那股浓浓的中二气息印象深刻。
宋眠拿了两个面包,开了支付宝扫码付钱,“我就说秃瓢这回怎么选择沉默是金呢。”
秃瓢这人最看重学生的学习成绩,有点三观跟着学习走那味,知道陆衍是个大学霸,对于学生打架这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回去张小莲肯定得跟他闹,”楚清辞勾起嘴角,笑得克制,“这两口子,净嚯嚯人,这回张小莲算是长了教训,护短护出个高智商低情商的傻逼。”
“哥哥们好。”
中国人就是说不得,这边还在聊着,那边小同学和陆衍就从他俩身后窜了出来。
这小同学白白嫩嫩长得很是乖巧,一声哥哥愣是喊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你俩不去吃饭?”宋眠随便扒拉出个话茬。
小同学从宋眠给他让出的位置挤进去,“刚吃过了,来买瓶水喝。”
行吧。
宋眠点点头,递了个面包给身旁的江舟,问陆衍:“唉对了,老黄让你写检查没?”
他很好奇这位作业网上坐地起价的骚生贱客写的引经据典引用典故的检查究竟有多神仙。
“没让我写。”可惜对方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想法,“多大点事啊,还写检查。”
宋眠:“……”
“啧,是六块不是六十,别走神。”看宋眠嘴里念念叨叨的,输入金额时在六后面多点了一个零,江舟脑仁生疼,忍无可忍拍了下宋眠的脑袋,力道很轻,犹如轻轻揉头。
“啊,”宋眠回过头眨眨眼,微仰头笑着看他:“不然你再揉揉呗,摸着怪舒服的。”
江舟:“……”
这两天天气有所回暖,冷了一周多后,终于在周五清晨见到了太阳。
彭阳来找宋眠要了请假条,说是要回家处理事情,警局的人来找他去做笔录。
彭阳爸找了彭德胜快一星期了都没找着,没办法,只能直接报警。后来放高利贷的又陆续去他家骚扰了两次。第二次是周日晚上,宋眠和他前后脚出校门,家里出事后给彭阳打电话,宋眠正好听见,于是和他一起去了店里。
对方就是贪得无厌的无赖,专门欺负老实人那种。坐地涨价,彭德胜欠的赌债在他们的三言两语里直接翻了倍。宋眠忍无可忍,直接把高利贷那边开的地下赌场给举报了。
……
中午吃完饭上楼,中途江舟接了个电话,语气不太好,宋眠和江舟并排走的,江舟的情绪变化他一丝不落尽收眼底。
他有点在意,追着江舟的背影望了一路,直到人走进厕所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回到教室,宋眠酝酿了半天没能睡着,他脑袋顶在桌边,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时间正好跳到13:08分,意味着江舟这一个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
宋眠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莫名忐忑,总惦记着江舟接到电话那一刻瞬时间的低沉。
又熬了几分钟,他有些坐不住,用黑砖头给江舟发了条短信。
〔188……888:在哪?〕
没想到江舟居然秒回:
〔166……666:天台。〕
天台?
宋眠一怔,没继续问对方去天台干什么,握紧手机立马起身出了教室。
一中明令禁止学生出入各栋大楼的天台。
校规第二条就是,就在尊师重道后面一条。一是为了学生安全着想,二是杜绝谣言。
传说曾经有高三学生因为高考压力过大,一时想不开,从明德楼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当然,这只是传说,真假无人知晓。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传说,真假往往无从查证,经由一届又一届更新换代的学生口口相传,真相恐怕早变了味。
宋眠不信这些,他爬了两层空楼,转角上了天台。
或许是保洁员时常打扫的缘故,天台上还算干净,只有一沓角落堆了半米高的水泥。
江舟就靠在一座石墩旁,身上是一中标准的蓝白色校服,肥大的校服更显他身材清瘦,校裤包裹着的长腿微微弯曲,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手肘弯曲,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双眼凝视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眠心跳漏了几拍,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踱步走去他身边。
“做什么呢?”
鼻间陡然闻到一股烟味儿,不刺鼻,宋眠自己也抽,知道这牌子的烟并不便宜。他眉尖轻蹙,盯着江舟手里的烟看了一会儿。
“今天我妈生日。”
江舟忽然出声。
“祝阿姨生日快乐。”祝福的话脱口而出,宋眠把视线转到江舟的脸上。
天台上风很大,秋风微凉,飒飒吹着,从脸旁擦去身后,卷起地面一切轻质量的物质。
江舟的侧脸他看过无数遍,却还是看不够,每一片皮肤,每一根绒毛,都看不够。
“谢谢。”
江舟眉心飞快蹙了一下,祝福接受得漫不经心,手指一动,将烟头送进嘴里吸了一口,再轻轻吐出。
薄薄的白色烟雾绕出,江舟闭了闭眼,过了会再睁开,“我没见过我妈。”
“嗯?”宋眠眨了几下眼睛。
“我妈生我时难产,没救回来。”江舟说着仰起脑袋,后背靠上石墩,一派轻松的模样,“我没见过她,从来没有。”
江舟的妈妈叫黎樱,人如其名,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女人。在江舟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说,江家弟弟长得像妈妈,越长大越像。
一样的精致,漂亮。
“我猜,阿姨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宋眠不愿去感受江舟的难过,更愿意把他从难过的情绪里带出来,肩膀抵上江舟的肩膀,抽出手,去摸江舟的小臂,让温热的体温在两个人的手间传递,“但是,还是你最好看,我最喜欢你。”
江舟垂下眸,眼睫轻颤,半晌,他勾了下唇,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
江舟眉眼精致,眼睛弯着,看起来有些软。
宋眠也跟着弯起了眼,从江舟手里拿过烟放进自己嘴里。滤嘴湿漉漉的,宋眠没有任何不适,轻轻吸了一口,身体向江舟靠得更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耳边是拂过的风。宋眠微微嘟起嘴唇,任白烟缓缓从齿间流出。
与江舟的嘴唇贴近的过程是十分漫长的,宋眠心跳如雷,耳根发烫。随着距离的拉进,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似滚烫似浑浊。
宋眠吻到了江舟的手心。
在嘴唇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江舟抬起了手。
他并没有直接偏头躲开。
宋眠并不泄气,反而弯了弯眼,舌尖俏皮地在江舟手心舔了一下。
江舟手掌瞬间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只觉手心湿润,被宋眠舔过的那一处,又湿又烫。
“喜欢你呀。”宋眠看着他,“真想每天都说一说。每说一次,你就多喜欢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