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熟悉,细细说起来,就像是故友重逢,话不知从何而起,却一个动作,大家心内都了然了。
观众退尽了,昀泽站在二楼往下看,想起了许多旧事,在团楚园的,和路秦一起参加综艺的,大多都和这个剧场有关,路秦确实将自己不再的这些时间都用来怀念了,他有些窃喜,也有些可惜。
园子里的演员几乎没人知道张昀泽来过,只有修易知道,他开着佟筱雪送的车,在远远的一个路口等着昀泽,一直到昀泽上车坐稳,他才往家里开过去。
昀泽也是第一次坐这个车,对于车子,他没多大兴趣,懂得也不多,但是看内饰也能看出来,大约不会便宜,佟筱雪出手一向阔绰,听说她当初就是当路秦想要盘园子捉襟见肘的时候,用钱把路秦生砸成了朋友。
“佟小姐还是待你不错的。”昀泽摸了摸门把手,感叹了一句,修易最不敢招惹张昀泽,只好小心翼翼的赔笑:“嗨,她就是看我可怜吧。”
话一落,他就感觉昀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想给自己两个耳光:什么叫可怜,跟张昀泽和路秦生活在一起怎么会可怜……
“我不是……那个意思……”
修易继续赔笑,赔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话有口音吗?
☆、老头
昀泽知道他是口不择言,也没有锱铢必较的意思,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养精神:“明天,你帮我做件事。”
“我?”修易有点儿惊讶,张昀泽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梓曜去办的,用路秦的话说,这一大一小最喜欢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烦人的很,修易虽然不敢赞同后半句,但是前半句是公认的事实,所以听到昀泽有事让他去做,心立马就提起来了:“张大哥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昀泽侧了一下头,透过修易左前方的后视镜看着他:“明天下午,你去团楚园琳研祥茶馆,帮我接个人。”
“团楚园?”修易又反问了一句,生怕自己听错了,昀泽皱了一下眉毛:“我说话有口音吗?”
“没没没没……”修易看到昀泽好像是生气了,立马认怂,可心里又不踏实:“张大哥你可能不知道,那儿的人可厌烦咱们,现在咱们景轩的演员有些是从团楚园过来的,跟我们学那边人说咱们的话,简直没法听。”
昀泽有这个心理准备,之前路秦也提过老田和老黄的事儿,虽然是嘴里带着一过,可他也隐约明白,所以对修易的话,并不惊讶:“你不用管他们,明天你只管去,到了就找何先生,他们不敢为难你,见到了请他到家里来。”
“是崔老师的师弟吗?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车开到了车库,修易拔出钥匙,回头看着昀泽,昀泽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修易这话说的不尊重是真的,但是听形容,还确实是没有错。
他有点儿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请他过来,他如果问你,你就说是你路大哥请的。”
“哦,好。”修易连连点头,正好明天他没有节目,跑一趟也没有什么事,两个人下了车,往电梯里走,修易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张大哥,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骗我说你姓何,后来我知道了你姓张,当时还以为这个姓是你随口编的,后来园子开业,还真来一位何先生,你和那老头,是朋友吧。”
昀泽听到那老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想踹修易了,不过他还是劝自己算了,以免将来修易也用“吹胡子瞪眼”这五个字来形容自己,于是他尽量心平气和的看着修易:“他是我师父。”
昀泽见修易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都打开门了他还傻站在门口,就推了一下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说我姓何,也不算骗你吧。”
“不算不算……”修易被推的一个踉跄,出了电梯,迅速的和张昀泽拉开了距离,以保证他抬腿不能踢到自己为安全距离,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人是师徒呢?修易觉得自己要蠢死了,就这个脾气,也一模一样啊。
“明天是我师父的生日,每年他的生日,团楚园的人都会在后台给他过,我不好过去,你替我把他请过来。”昀泽给修易解释了一下,修易这回什么废话都不敢问了,只敢站在原地点头,他也怕管不住自己这张碎嘴,平白招一顿打。
昀泽转身上了楼,修易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去韩稷的房间里,逼着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电影资源,才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十点多了,他计算了一下路程,觉得时间也很充裕,就到阳光房里摆弄了一下花草,然后上楼吃午饭。
做饭的阿姨早就把饭做好了,修易是四川人,阿姨平时也照顾他的口味,但是今天就是一碗简单的蛋炒饭,修易心里不舒服,觉得欺负人,就端着碗进了厨房。
刚进去,就看到昀泽扎着围裙回头看他,修易没想到昀泽会亲自下厨,在一想他昨天刚说过今天是何先生的生日,张老师的脾气,当然要亲自下厨了。
“怎么了?”昀泽望着修易,修易也望着昀泽……手里那把剔骨刀,咽了口吐沫,摇头说没事儿,然后逃命一样退出了厨房。
蛋炒饭也挺好的。
吃完饭,修易就出发了,他走的有点儿早,但是一想到张老师在家里拿着刀,他就不寒而栗的,感觉还是外边安全,一路开到团楚园,找了个地方,才把车停下。
他也来过这里,是跟着时寸来的,一进去就一屋子的师爷和师叔,他认亲认得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光是认亲也就罢了,主要这里的人一个个横眉立目的,就跟唐僧进了妖精洞一样,各个都想把他吃了。
要不是昨天昀泽的话,他才不会自己一个人登门呢。
这个时候茶馆还没开,团楚园这些年越发不景气,原下午还有书场,现在也都停了,这个时候大门紧闭,里面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也亏得时寸带修易来过一次,他知道有一个演员走到的后门,就绕到了后门去,果然那个门是虚掩着的,修易小心翼翼的推开,往里面走了几步,就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他正试探着往里面走,顺便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
修易被吓的一机灵,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儿没掉了,赶紧回头看,见是一个年轻人,一脸厌烦的往外推他:“我们还没营业的,观众从前门进啊。”
“不不不不我不是观众。”修易赶紧侧身躲开他的手,只觉着肩膀都要被他拍的没知觉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那人一听是找人的,就没有继续轰修易,修易回答:“我找何先生,景轩茶楼的路老师让我来请。”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非常明显的转了一圈:“你是景轩茶楼的?”
“对啊。”说到这个景轩茶楼,修易立马就牛了起来,挺直腰板:“景轩茶楼的班主,大明星路秦是我大哥,总经理时寸是我师父。”
“来来来,您这边请。”那年轻人听了,立马一脸狗腿,把修易往里面请:“真是久仰大名啊,多长日子之前我就想认识您来着,一直没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是各论各的。”
☆、失败
修易也没怎么被恭维过,毕竟论资排辈,他在景轩茶楼也算不上什么,除了是时寸的大徒弟还能给自己镀镀金,其余也没谁看得起他,而且这个大徒弟也不过就是个口盟,什么时候正儿八经的磕头,时寸也从来没给过准信儿。
虽说背靠张昀泽和路秦,可昀泽是明确说过在园子里不许说他的事儿,而路秦更是一天到晚连影儿都抓不到,真说起来,见佟筱雪的时候都比路秦多。
所以被这么一恭维,修易心情立马就舒畅了许多,他脑海里闪过一句俗语,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大约扬眉吐气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被请到里面坐下,那人一边倒茶一边自我介绍:“我叫徐汇东,在这儿演出,去年大爷的闺女过生日,我就听人提起过您,但始终没见上一面。”
他说着,把沏好的茶递过来,坐在修易的对面,修易有些懵,不知道这大爷说的是谁,在听他说闺女过生日,就明白指的是时寸了。
时寸出身是团楚园,这一辈四科永乐升平,排的上字儿的都得叫一句大师兄,看来面前这个应该是和他一个辈分,八成是时寸哪个师弟的徒弟。
可算是不用装孙子了,修易心里的高兴溢于言表,立刻也拿起派头来,学着张昀泽的样子,转了转茶杯:“去年我师父的闺女过生日,我临时有事儿没去上,我师父也不常让我胡混,所以人认得也不多,您是……”
“嗨,我就是一小学生,排不上名儿都。”那人自嘲一样挥了挥手,转移了话题:“您说是来请何先生的?先生和几位老先生在上面吃饭聊天儿呢,您什么事儿?”
他要不提这个,修易都好悬给忘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经事儿来着,赶紧认真起来:“我路大哥让我来请,想给何先生做寿。”
“哎呦,那可……”徐汇东迟疑了一下,脸上有点儿不好意思,看起来十分为难:“不瞒您说,何先生这几年做寿都在园子呆到散场呢,老先生您也知道,张口闭口都是规矩,我上去帮您传一嘴,能不能请下来,我可不敢给您打包票。”
他哈哈笑了一下,但马上有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眉头微微皱起来:“不过,您管路班主叫大哥?您不是我大爷的大徒弟吗?”
说到这个问题,修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恍惚记得那年路秦还提醒过昀泽,说他们之间的辈分有点儿乱,自己都好说,这跟外人怎么能说明白,他停顿了一下,索性也就不解释了:“我们是各论各的。”
“啊,行吧,那您喝喝茶,稍等一下。”徐汇东也看出修易不想说来了,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在追问,这一行最会看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赔了个笑,转身上楼。
修易在这儿等着,就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四周,这琳研祥他是久闻大名,当初路秦景轩开业的时候,网上都是把两家做对比的,所谓同行是冤家,他也没法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瞧瞧,现下算是有了机会。
这么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两家的不同了,景轩茶楼装修再开业,走的是剧院风格,上下两层,容纳的观众多,监控器摄像头闪光灯,能用上的高科技基本上都用上了,毕竟有个韩稷在,没什么搞不定的,可琳研祥看起来,更像是老年间的茶馆,八仙桌盖碗茶太师椅,再往前倒,估计就是老先生说的撂地了。
其实两家的属性还真不是完全一样,景轩打的是路秦的名头,来的大部分都是追星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刨活搭茬,闹得翻天,这琳研祥看上去,倒是沉稳,不愧是当地有传承的老园子了。
虽然他对相声圈子的恩恩怨怨不了解,但是坐在后台偶尔也能听到周恒和时寸闲聊,听的时候义愤填膺,真坐在这里了,倒觉得没有那么激进了。
他这儿正胡思乱想,听到楼梯方向有脚步声,就望过去,眼看着徐汇东一脸遗憾的走过来,不好意思的直搓手:“那个,您看,实在是不好意思,何先生和老先生们聊天还没尽兴,恐怕不能和您走了。”
修易虽说有这个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是张昀泽交代的事情,他办不好回去,多丢脸呢,再说张大哥在家的饭都做上了,要是知道自己师父来不了,也会特别失望吧。
他多少得在挣扎一下:“要不我自己上去和何先生说一下吧,您也知道路班主忙,能腾出一天时间来不容易,这……”
“其实,我没好意思跟您说,我呀,是被何先生骂下来的。”徐汇东拉着修易走到拐角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来来往往打扫卫生的人和备场的师兄弟听见:“我这要是把您放进去了,那我就惹上麻烦了,您是我师大爷唯一的徒弟,这里面的事儿您也应该知道个大概,我劝您别找这个不自在了,路班主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能为难您。”
他说完还拍了一下修易的肩膀,修易嘴角抽动了两下,心想是啊,路秦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张昀泽不是啊,这人请不回去,他怎么交代。
可是如今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在为难人家,就不太地道了,只好道了句辛苦,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被徐汇东叫住了:“那个,我觉着咱们挺投缘的,要不您给我留个电话,有时间咱们出来聚一聚?”
修易是没心思聚的,他一脑袋的官司,琢磨怎么和张昀泽说,但是见人家这样客气,也不好说什么,就留了电话,出门开车,往家里开。
开进地下车库,他锁了车,想往电梯那边走过去,可是上了电梯,就能见着张昀泽了,这话怎么说呢?难道说我去了,被你师父骂回来了?
那他不如直接去跪着吧,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其实徐汇东拽他到那个拐角,不光是为了躲开人,也为了让他听见楼上何先生骂人,修易回想起来,这语气,这音调,简直和张昀泽一模一样。
呵呵,什么师父,什么徒弟。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耳边一阵刺儿的马达声,接着一辆银色跑车飘移着就奔他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