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茫然、失措。
谭迟做不出任何应对的举动。
所以,他十分感激次日程淮将他拉去小树林,一起筹划文化祭,给与了他一个许久不见充满安慰又安全的拥抱,将他所有充斥着的躁动不安、自卑抑郁安抚了下来。
筹备的文化祭节目落幕得顺利,在最后王子亲吻睡美人醒来那场时,谭迟男扮女装躺在床榻上,闭着眼能察觉程淮附身鼻息温热的扑在他脸上,保持着近距离,舞台以黑幕替代了亲吻那一幕。
灯光再亮时,程淮跟他紧紧相拥。
那晚,谭迟就梦到了程淮,还脏了裤子。
他模糊的意识到不得了的事情,又不安又烦躁的在卫生间里半夜脏衣服,温若澜察觉不对劲披了睡衣蹲下身劝他,可谭迟执拗的继续洗,如果不洗便觉得哪儿哪儿都奇怪。
那段时间,他有点强迫症,一旦慌乱失措就会特别想洗衣服。
事实上,他没想程淮,想的是前好友的种种事迹,加上谢狸和温若澜说的“喜欢”,他口口声声辩驳的“兄弟”,便觉得是玷污背叛了“兄弟”两字。可他到底是谭迟,很快就解开了所有的弯弯绕绕……
他当然不能喜欢程淮,一则是他不想成为像前好友那种惹人厌烦的人,二则是不希望背叛这段友情,兄弟之间怎么可能这样?
在解答这道题目时,谭迟最终抵达的答案是闻宴博。
首先闻宴博救过他,待他不错,素来是斯文有礼;其次闻宴博生得周正大齐,也不像旁人待他时有痴迷;再来便闻宴博极努力……
他又开始不断说服自己,他跟闻宴博在感情里才是一个世界的。
及至后来,他跟程淮摊牌,两人不欢而散,遭遇种种事情后,谭迟在两边的选项里一直稳稳倾向于闻宴博。
试问,谁会偏向一个欺负自己的人?而不去坚定喜欢个曾救过自己的人呢?
越来越多理由,堆积成高塔,将闻宴博垒成了他心中最值得被爱的人;而程淮早已被双方日益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来越不可消除的矛盾给扔在了角落里……
谭迟记起过往,将一切都捋顺后,已经跟程淮坐在昔日的教室里了。
“程淮,”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的跟随PD,没将那些隐蔽的心思立刻告诉程淮,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还记得文化祭你让我男扮女装的事情么?”
“记得。”程淮拿着素描本,拿铅笔给他画肖像,声音淡淡的。
谭迟见他情绪不佳,伸手抓住他画画的手腕,附身越过素描本,附在他耳边笑道:“程淮小哥哥,如果……你愿意男扮女装一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闻宴博……”
作者有话要说: 谭迟:你愿意女装就表白,不愿意就算了,886.
☆、【45】淘气
程淮淡淡道:“不必。”
接着,挣脱他的手,将他重新摁在课椅上继续画画,修长漂亮的手指行云流水在素描纸上勾勒出轮廓。
拒绝得可真干脆,谭迟耸了耸肩缩回课椅,懒洋洋撑在下巴盯着他看,笑着问:“真不想知道?”
或许他现在不知道喜不喜欢程淮,但至少他能明确告诉程淮——他不喜欢闻宴博。
“不想。”程淮捏着铅笔的手顿了下,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不断压抑着浓烈的情绪,垂下的双眸里压抑着沉郁妒忌,他指尖“沙沙沙”重绘的线条随着情绪变得凌乱起来。
闻宴博,还是喜欢闻宴博。
“你好没意思啊,程淮。”谭迟慵懒趴在桌子上,望着被刷得干净的黑板,偷偷瞥了眼心情似乎一进学校就不怎么好的程淮,也有点不怎么高兴他冷冰冰的样子嘀咕道:“我不知道你不高兴个什么劲,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回一次母校,闻宴博都没机会来……”
“哗啦”一声,铁制课桌发出刺耳的分贝。
程淮豁然起身将素描本和铅笔以掌压在课桌上,转身精致往后门走。
谭迟转头愣了下,望着浑身凛冽似寒山冰川的男人离开,隐隐能嗅到空气中蕴含的怒意,他迟疑唤了声:“程淮?”
……又怎么了?
程淮没应,人影子彻底消失在视线可及的走廊上。
“真是……烦死了!”谭迟揉了揉突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屁股下如坐针毡脚下便忍不住一溜烟追了出去,在走廊楼梯口从后面扯住他的手,将人硬生生甩进拐角小阳台,觑见跟随PD像闻了腥味的猫咪似的跑过来,反手就把门给关了。
谭迟转头先发制人,蕴着几丝怒意瞪着程淮,却见程淮垂眼盯着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乖戾、炽烈、疯狂,薄红的眼尾此刻更添几丝悲切。
哟,小模样还挺委屈?
也不知道谁发火?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委屈?
“你无端端冲我发什么火?”谭迟欲喷薄而出的怒意削减了三分,抱着胸咬着唇浑身上下都不好受,活像是他把人给欺负得要死要活,是以不乐意道:“别拿那副我欠你八百万的样子看我,我最烦磨磨唧唧有话不说,你要是不乐意在镜头前对我好,我立马就发博宣布我们分手……”
像是触动了程淮某根敏感的神经,他双手扣住谭迟的肩膀将人推着抵在墙上,强势扣着他的下巴,那双素来闲淡的双眸猩红得不成样子,盛满了不安和怒意:“不准!”
谭迟下巴被捏得有些疼,挣扎了几下没挣脱,胸腔里一团火焰因这句话逐渐燎原,死命推着他的胸膛低斥道:“MD你想不准就不准!你想生气就生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你个混蛋!”
“可你呢!你说要对我负责!却一直跟闻宴博混在一起,想方设法跟我分手!昨晚跟他抱,今天明明是我们来学校约会,可你却一直提闻宴博,一直接连不断告诉我你喜欢他!”程淮歇斯底里说着,不断想去把人抱住,可谭迟挣扎着厉害,最后只得扣住他的肩膀不至于让人逃跑。
从谭迟恢复记忆那日开始,他精神每日都在高度紧张,怕他会在任何一个时刻离开,而他却再也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这段关系是他强势夺来的,他该满足于将人禁锢在身边,可他低估了嫉妒,低估了他对身边人抱着的期待。
他不是要禁锢他,他希望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谭迟气得脸得绿了,停下挣扎的动作,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准你喜欢闻宴博!”程淮咬牙沉声,眼睛里溢满了偏执阴郁:“不准你提他,不准你想他,不准分手!”
谭迟咬着唇,烦躁又强势的扯过他的校服领带,睁眼恶狠狠吻住了他的唇,望着对方呆滞愕然的眼觉得心情愈发烦躁。
程淮在那瞬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被扫荡一空,短暂的怔愣后手指扶上谭迟的脸闭眼沉迷于这个吻。
什么意思?迟迟到底是什么意思?
谭迟扯着领带的手却没闲着,灵巧的解开了领带,察觉状况的程淮抓住那只手,他却丝毫没理,就着那姿势将人推着抵在墙上,扯开他的衬衫露出小半肩膀,见程淮呼吸不稳徒然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看着他,偏眼底还带着点期待和疑惑。
“迟迟……”
谭迟垂首发了狠咬上他的肩膀,那瞬间程淮本能推拒,被谭迟抓住手扯着抱住了自己的腰。
神经末梢传来尖锐的疼痛感,程淮闷哼了声任由他咬着,一只手将人搂得更紧,另一只手扣着罪魁祸首的肩膀稍稍用力,企图让对方分担一些他的痛苦。
片刻后,谭迟松口,擦了擦唇,定定望着眼眸深沉的人道:“程淮,Alpha会给Omega做标记,我给你标记。”
程淮像摩挲着宝物似的抚摸着他的脸,“嗯。”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没想这么快回应你,”谭迟瞧着多了几分凌虐感的死对头,心头可耻狂跳了两下,蹙眉不高兴道:“可你老那么醋,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程淮瞳孔微睁,指尖顿了下来。
什么招架不住?回应什么?
“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闻宴博,”谭迟凶凶注视着程淮,都要被当前状况烦死了,“我承认我现在还没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你,可是……”
他别过眼不看程淮,抿了抿唇噘着嘴道:“程淮,你是我的初恋。”
那些话像接踵而来的烟火在程淮脑子里“砰砰砰”爆炸开,眸光闪了闪,不可置信捧着他的脸迫使两人对视,眸底闪烁着浓重的犹疑,又觉得像咋然吞了蜜糖似的眼角染上笑意:“初恋?”
“这不是重点,”谭迟见他眼神炽烈得像要把他给烧了,呼吸不畅,脸颊犯烫,岔开话题别扭道:“重点是,我不介意你插队占了我男朋友我的位置,可你一有不高兴就憋在心里,我会紧张会担心会接受不了这种冷暴力……”
程淮再也忍不住将人拥抱入怀,闭着眼嗅着他发丝浅淡的味道,从未这般高兴过:“好。”
不是他自始至终一厢情愿,也不是他一个人苦苦纠缠。
良久,程淮将胸腔里繁杂激荡的情绪稍稍按捺,轻轻抚了抚怀里的人问:“既然我是你的初恋,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说你喜欢闻宴博?”
谭迟抬头冲他吐了吐舌头,哼哼了声,还是不太高兴:“套我话?你先答应我男扮女装才行?谁让你那时候让我女装的?”
程淮薄唇微抿,又觉得好笑,“好。”
本来不想知道的,可偏偏又知道自己是迟迟初恋,却在中途将人给弄丢了。
“你约我去喷泉那次,我被人沈佳慧派人堵在巷子里差点死了。”谭迟抓了抓头发,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凉飕飕不满意道:“是闻宴博把我救了,我觉得我应该喜欢他,所以就……”
程淮闻言都气得胸口疼:“明明是我把你从巷子里救出来的,什么时候变成闻宴博了?”
合着,就因为迟迟把救命恩人给认错了,才让他们错过那么多年?
“……你救我?怎么可能?”谭迟蹙眉,有点不太相信。
程淮沉着下来,慢条斯理将纽扣一颗一颗解开,双眸直直盯着谭迟,薄唇轻启道:“不信?”
“你……你做什么?”谭迟见状直觉他疯了,也不敢朝他身上乱瞟,扯住他的衣衫拢了拢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光天化日,你别乱来!!”
这TM在楼道里,虽说四处遮蔽又没摄像头。
可到底是在学校里,程淮疯了是不是?!
程淮拽着他的手,引着那只挣扎推拒的手朝露出来的胳膊处摸去,“这里,被人打断过,就在那天。我哥带我去国外治疗了几个月才康复。”
谭迟心脏砰砰直跳,指尖沉静下来,确实摸到了手术后残留的痕迹,望着他深邃漆黑的眼,联系上次小树林表白被读成文化祭,心里却有些动摇了,“那……那你哪天跟我说了什么?”
“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程淮沉沉看着他,松开他的手将衣衫重新穿好,抚了抚谭迟呆愣震惊的脸,好笑道:“傻瓜,你认错人了。”
也不知该怨谁?
谭迟半晌缓过神来,却是信了。
这会儿他脑子乱麻一团,不知怎的鼻尖酸酸涩涩,眼眶被浸润得有点湿漉漉的:“那你当初不说?我一直以为是闻宴博,还以为你出国去不回来了……谁知道你……”
治疗几个月,谁知道伤成什么样子?他话说三分便哽住了,吸了吸鼻子,稳住声线主动抱了抱程淮。
程淮见他情绪乱七八糟,还得再整理整理,可他并不着急去催促谭迟,昔年妄想一朝临近,也只差最后一步,便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这么一想,学校里于他而言痛苦的点滴过往,此刻也是沾了糖的。
“欢迎回来,我很想你。”谭迟将头埋在他校服衣衫里,顿了下又道:“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前一句,是对多年前归来的程淮说的。
后一句,是对现在把他找回去的程淮说的。
“我也是,”程淮吻了下他柔软的发丝,享受着这个特殊的拥抱,唇间含笑道:“我每天,都很想你。”
谭迟笑了下,没反驳。
接下来拍摄录制,两人情绪就高涨了许多,十指相扣在学校里四处晃荡,回忆完高中记忆后,节目组安排了些有趣的环节,像做高考试卷、给老师写感谢信、我画你猜、说对方喜欢的东西……
节目录制结束后,恰巧国内娱乐杂志《恋爱意志》派人来采访两人,来人叫温夏,是个穿着简单大方的可爱女生,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二位在恋综里擦出花火,请问是谁先追的谁?”温夏拿着简便的话筒,笑着问。
“当然是他。”谭迟指了指旁侧的程淮,单手撑着下巴懒散笑道:“我可不会追人。”
程淮但笑不语,倒是君子风度。
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人一一从善如流答了,温夏胆子便大了些问:“请问二位KISS过么?”
似乎觉得问题有些越界,她尴尬的干咳了声,“因为二位在恋综里同住一屋,粉丝么也很关心二位的情感发展状况。”
“KISS过。”谭迟潇洒道。
程淮微微颔首,补充道:“很多次。”
温夏继续问:“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谭迟脑子里囫囵想了下,摸了摸下巴啧啧了两声,“是在医院里,我那时候出车祸,他来看我。”
程淮沉默了下,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在海边,他那晚喝的太醉,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