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现代耽美]——BY:北南

作者:北南  录入:04-07

  护士说:“梁医生辛苦了。”
  梁承低头签字,指关节微微僵硬,吩咐道:“让小孩儿躺的时候上半身抬高四十五度,注意腔静脉压力。”
  他从手术中心出来,脑子还想着患儿的情况,术后容易产生胸腔积液,必须及时做穿刺或闭式引流。
  手机不在身上,回办公室他要给乔苑林打个电话,今晚不回家了。
  这算报备吗?
  梁承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就此尝到了被等、被惦记的滋味儿,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家室。从手术台带下的情绪终于缓解,他兀自笑了笑,戳亮电梯按钮。
  叮咚,梯门缓缓拉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
  等人走光了,乔苑林灰头土脸地立在角落里,看见梁承,他喜出望外道:“哥?”
  梁承以为累出了幻觉,忽然瞥见乔苑林毛衣上的血迹,顿时清醒过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乔苑林长话短说,“我报道交通事故来着,太乱了,不小心蹭到了伤者的血。”
  梁承不放心,进电梯扶住他,说:“去普外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口。”
  乔苑林背对监控,往梁承身边贴了贴:“我真没事,我要找一名重伤的司机,他被第一时间送到你们这里了。”
  梁承带着他去找,急诊中心,外科,脑科,转了一大圈竟然找到了眼科。
  走廊挤满了人,警方在等结果,家属和保险公司在扯皮,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今天实在够乱了,乔苑林不想再添乱,说:“我先等一会儿,你去忙吧。”
  梁承去护理站拿了包纸,让他擦脸,同时有些后怕:“太危险了,万一你们的车被撞了怎么办?”
  “不会的。”乔苑林说,“事发前我在别的地方,收到风就马上赶过去了。”
  梁承感觉“收到风”这个词有点奇怪,问:“有人给你放风?”
  乔苑林确实有,若潭医院收到救援指示,不超过三分钟,他就接到了电话。所以这个人就在医院内部,并且熟悉各个科室部门。
  梁承大概猜到了,果然,乔苑林翻开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着“万组长”。
  医院是一座巨大的素材库,从伟哥案后,乔苑林就和万组长保持联系,他借用应小琼的话,说:“他是我的眼线。”
  梁承失笑:“你给他什么好处?”
  乔苑林把买卖做完了,想起征求筹码的意见,问:“那什么,元旦之前你能不被投诉吗?”
  梁承双眼一黑:“明白了,祖宗。”


第68章
  梁承找同事打听了一下, 奥迪司机在急诊中心抢救后稳住了生命体征,但头部在两天前曾遭受撞击,前额有伤, 于是又辗转了外科和脑科。
  经详细检查发现, 他因头部受伤导致视神经受损, 一定程度影响了视野范围。通俗来说他能看见,但看不全。而他并未察觉,今早开车上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酿成了一场重大交通事故。
  抢救时意识残存, 他还在呻吟着:“分明没有车开过来。”
  梁承淡定讲完,问:“听懂了么?”
  乔苑林花费好一会儿才梳理清楚, 他看一眼手表, 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整理报道内容交给栏目组。
  若潭医院经历了混乱的一天,只有南花园保持着安宁静谧。湖边长椅上, 乔苑林坐下来,腿上搁着电脑敲字,梁承在旁边充当技术顾问。
  “他视网膜没事吧?会不会失明?”
  梁承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懂?”
  乔苑林尴尬一笑,莫名想起高中上生物课他摆出一张沉浸其中的表情,微笑点头, 结果段思存冷不丁地说:“班长,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全班看他,他傻了。
  段思存又道:“这是个难点,只有你看上去如沐春风,别装了。”
  乔苑林一耸肩回过神来,念书多年,七中师生让人压力最大。他一边写一边给梁承纠正, 像当年被盯着改卷子。
  所有内容整理完,他按下发送,如无意外新闻今晚就会在八达通播出,并且是最全面详细的报道。
  回想这一天简直是尖峰时刻,够刺激,乔苑林合上笔记本,放松四肢伸了个懒腰。
  梁承在他后脑勺顺着毛一撸,说:“别累坏了。”
  “嗯。”乔苑林明白,梁承担心的不止是累,“放心吧,我的身体比想象中好。之前在病房见的那些孩子,那么脆弱,我幸运太多了。”
  梁承有同感,面对那些岌岌可危的小生命会怜悯,也会感恩,说:“今天给一个患儿做了手术,还在重症监护观察着。”
  乔苑林报道过类似的事情,别的帮不上忙,问:“父母打工不容易,医药费有困难吗?”
  “组织了募捐。”梁承低叹道,“我这个月工资就剩两百了。”
  乔苑林“啊”一声,马上掏出手机:“哥哥没钱了啊,我给你转账。”
  梁承听出一股怜香惜玉的味儿,压住他的手,说:“逗你的,公益部会负责,有爱心人士帮助。”
  日暮黄昏,一双黑天鹅披着余晖游过来,岸上放着一篮子生菜,乔苑林热心地喂了几片菜叶子。十分钟后栏目组回复,没问题,他可以直接下班了。
  梁承陪他走出医院大门,衣服上的血渍干涸变黑,他自己都嫌脏,不好意思走之前要一个拥抱。
  “你今晚值班吗?”他问。
  “不值。”梁承说,“但是要留在医院。”
  乔苑林理解:“要照顾做完手术的小宝宝?”
  梁承被乔苑林的用词搞得一愣,治疗的患儿大多瘦小可怜,甚至巴掌大,但他着实叫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
  停下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说:“到家好好洗个澡。”
  乔苑林顿在车门边,梁承下了夜班一般不回明湖花园,就算回去也只能……他改变主意:“我去你的公寓吧?”
  梁承说:你有点黏人。”
  乔苑林挠头:“你不喜欢这样?”
  梁承在大街上说不出甜言蜜语,他也不擅长,拿出公寓钥匙,捏着钥匙尖在乔苑林的鼻梁上轻轻一划,回答道:“它以后归你了。”
  乔苑林上车离开,开心地哼歌,司机悄么瞅他一眼,估计没见过沾着血从医院出来,居然心情能这么好。
  走到半路,手机响,田宇请求语音通话。
  乔苑林接通:“喂,田小宇?”
  “苑神!”手机里略吵,田宇大声说,“别来无恙,你想我了吗?”
  乔苑林懒得计算时差,问:“你那边几点啊,从来没这个时间联系过。”
  田宇热乎道:“我想你了呗。”
  “那你回国呀。”乔苑林也挺想念对方的,高中同学散落全球,聚个会都困难,“要不等我去加拿大,找你滑雪。”
  田宇吃惊:“又爬山又滑雪,你牛了!你毕业后长高没?我给你带了两件特产羽绒服,别买大了。”
  乔苑林听得纳闷儿,里面传来一阵机场广播,重点说的是中文,他惊喜道:“你真回国了?!”
  田宇刚下飞机,说:“算是出差吧,顺便探个亲。”
  两个人约好改天见面,乔苑林太高兴了,时来运转,一夕之间爱情、友情、事业三栖发展,全面开花。
  他到公寓洗了个澡,外卖送过来,恰好赶上八达通播出。
  病房一阵骚乱,患儿的妈妈体力不支昏倒了,躺在走廊的长椅上输液,护士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回家休息。
  两个人不肯走,梁承大步经过进了重症监护室。
  孩子躺在病床上,一直在睡,梁承检查了排尿量和血球压积,血液粘稠度和肺血管压力还好,暂时没有低心排综合征的不良症状。
  他一出来便被孩子爸爸拦住,此时医生的话就是圣旨,可惜说得太专业对方听不懂,更不能信口保证什么。
  “医生和护士会照顾他,家属不能进去。”梁承保持一贯风格,“所以你们在这儿帮不上忙,不如回家睡一觉养足精神。”
  患儿妈妈虚弱道:“我不走……”
  梁承说:“只是建议,可以不采纳。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孩子的医药费有公益部解决,但不包括这两袋输液费用。”
  钱是穷人的痛处,孩子爸爸难堪而无力。
  护士小声道:“梁医生……”
  梁承按住男人的肩膀,说:“振作一点,把钱省着给孩子买奶粉。”
  夜半下雨了,若潭由内到外趋于冷清,梁承从护理站顺了包西梅,比话梅酸,吊着精神写病例报告。
  后半夜他又去了趟病房,患儿状况稳定,吩咐些事项后回办公室拿了备用钥匙,准备回家。
  柏油马路一片湿润,开暖气有点早,车厢浸着雨后的寒气。
  公寓高楼几乎全黑着,大堂保安在撑着眼皮刷小视频,负责任地说:“梁先生刚下班啊,诶?我接晚班的时候好像见家里亮着灯。”
  梁承道:“我家属。”
  电梯上升,怕吵醒家属美梦,梁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换鞋进卧室,床上平坦得仿佛没躺着人。
  他停在床边,试图拿个枕头去沙发上凑合一觉。
  乔苑林感知到一股寒气,醒过来,惺忪地说:“你刚回来吗?”
  “嗯,外面在下雨。”
  乔苑林伸手碰了下梁承染着潮气的衣服,掀开被角:“冷不冷,你快上来。”
  梁承说:“我还没洗澡。”
  乔苑林往里挪了挪:“我不嫌你脏。”
  梁承无法抵抗这样的情景,钻进被窝,乔苑林温暖的身体贴过来,头发扑他脸上。他的手很冰,握拳安置在腿侧。
  “哥,你搂我吧。”乔苑林低声要求。
  梁承抿着唇“嗯”了一声,隔着睡袍罩在乔苑林的腰后,鬼迷心窍的,手掌向下移动两寸捏了捏。
  乔苑林觉得痒,也麻,总之是未曾体验过的感觉,他不知该矜持地沉默,还是趁机讨好地撒娇。
  不待他决定,梁承已经拿开小手,他始料未及,竟然问:“怎么了?”
  梁承反问:“什么怎么了?”
  乔苑林憋了一会儿:“没怎么。”
  腰后的手掌没再移到别处,他翻个身背对梁承,默默消化突如其来的挫败感,忍不住尥蹶子似的向后拱了一下。
  凉气猛地钻进来,梁承掀开被子下了床。
  乔苑林扭身:“你去哪?”
  梁承头也不回:“洗澡。”
  天仍黑着,距离闹铃响起还有一个半小时,乔苑林却睡不着了。他摊平盯着天花板,听雨点敲窗,过去几分钟发现浴室没有水声响起。
  他下床走到浴室门外,里面很安静,他径自拧开了门。
  梁承的衣服丢在脏衣篮里,好像脱得有些匆忙,一条空荡的裤腿在地板上垂着。
  淋浴间内,磨砂玻璃朦胧了躯体的肌肉线条,只能看清轮廓,梁承侧立,微弓着脊背,在乔苑林进来的那一刻松开了手。
  他打开花洒,水流喷泄,玻璃愈发模糊。
  乔苑林一句话也没说,后悔这样唐突地进来,他弯腰将裤子放进脏衣篮,转身回卧室。
  背后,梁承开口叫他:“乔苑林,过来。”
  像命令,干涩,生硬。
  乔苑林的心怦怦跳,欲盖弥彰地从架子上拿了条毛巾,睡袍的腰带解到一半,梁承拉开门把他拖进淋漓的水流下。
  他第一次看梁承的裸体,眼珠转了几遭,定在肋下那道疤痕上面,毛巾已经湿了,他伸手去擦。
  梁承顺势把他按墙上,力道些微失控,慢了半拍才抬手垫住他的后脑,说:“别在床上乱拱。”
  乔苑林在水汽下红着面目:“嗯……知道了。”
  梁承又说:“下次记得敲门。”
  乔苑林点点头,无法忽视梁承身体的反应,他不敢抬头,拿毛巾给自己擦了把脸,垂下眼问:“那这次呢。”
  梁承剥掉湿透的睡袍,回答他:“你今天大概率要迟到了。”


第69章
  容纳两个男人的淋浴间显得狭小, 水雾扩散开,乔苑林晕晕乎乎地眯着眼睛,梁承亲他, 薄唇从颧骨流连到下颌。
  手机闹铃在卧室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全然不知天色大亮。
  梁承捞起乔苑林的手, 铃铛在水流的冲击下晃不出音,细绳湿透了缚在白皙的皮肤上,他低头吻乔苑林的腕骨、手背、关节,最后落于指尖。
  乔苑林的一侧肩臂都麻了, 身体原因他在生理上的欲望一向浅淡,比同龄人发育晚, 很少在意那方面的事情。
  可他毕竟年轻, 青涩单纯不必特意撩拨,而且面对着梁承,心动的驱使比任何感觉更加汹涌。
  他意味不明地叫:“哥。”
  梁承说:“叫名字。”
  乔苑林问:“为什么?”
  “因为会把你和十六岁混淆。”梁承的坦言无奈又克制, “我会下不去手。”
  乔苑林却神魂颠倒地说了出来:“可我十六岁已经梦见你——”
  他卡了壳,梁承敏锐地问:“梦见我什么?”
  乔苑林羞于启齿,没来及寻个借口便被反身摁在了门上,他抬手撑着玻璃,受迫坦白青春期的第一次梦遗。
  梁承在背后笑。
  乔苑林无比难堪:“是因为你那天睡觉搂我了。”
  梁承说:“嗯, 怪我。”
  “你说别把我偷走。”乔苑林一直记得, “我多高兴,可你后来不要我。”
  梁承哄道:“全怪我,我错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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