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了,连城心知肚明,这是Anna惯用的手段。
先是对人好到天上去,再借由一两件小事发脾气,让人变得惊慌不安,只想着讨好她,让她重新回到最初那个完美的模样。
整个人就在这样反复的过程中,变成Anna手中的一颗棋子。
Anna刚从天盛解约时,连城一度因为这件事变得抑郁,不得不借助赵曼的辅导,从那段黑暗的日子中挣扎出来。
可他才知道,Anna离开这么多年,居然还在暗中关注他,偷拍他。
还是那么让人恶心。
连城侧过脸透气,正对上放在床头的玻璃瓶子。
瓶子里的桑椹干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薄薄一层。
他一只手就能抓住整个瓶身,打开盖子,又闻到了熟悉的槐花清香。
只是这味道也越来越淡了。
连城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沁人的清香,温和的春风。
止疼药药效也来了,他陷入熟睡。
【宿主要进行第二阶段课程吗?】
来到熟悉的白色空间,屏幕上的课程不再是未开启的灰色,而是变成了流动的海蓝色。
连城滑动着屏幕,突然发问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系统反问了一个很哲学的问题。
连城回答不上来,翘起嘴角,手指翻动众多的课程。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只有沉浸在别人的世界之中,才能短暂地获得清醒。
所以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呢。
“那就选这个吧。”连城选定一节课程。
【检测到宿主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正在加载第二阶段课程:武馆世家的长子】【缓冲中:30%,50%……】
“你哥没事吧?”
清润的男声飘忽在耳侧,还有小孩子哭泣的声音。
连城睁开眼,一眼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青年。他穿着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身上还背着一台单反。
大雨倾盆,从屋顶滑落下来,在他身后形成一层透明的雨幕。
屋里没有开灯,可连城一睁眼,青年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昏暗中,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笑的灿烂:“你终于醒了。”
“我还以为你要被你爸打死了呢。”
“哥!”哭泣的小男孩飞奔过来,随意用胳膊擦拭流出来的鼻涕,趴在床边,抽嗒着问道:“哥你屁/股还疼不?”
连城一动,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
【连城是忠勇武馆的长子,传统武馆渐渐没落,他想要改变武馆的发展方向,决意走出一条和祖辈不同的路来,却遭到父亲的反对……】所以是什么路能让他爹痛下如此狠手?连城疼的龇牙咧嘴,他才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小云,你去把药拿过来,我给你哥上药。”江谦从身上卸下单反,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又去拉亮了灯泡。
“可我爸说不能给哥用药,要让他长记性。”连云缩缩脖子,他爸打人可疼了,他不敢违抗父命。
“伯父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拿的,他保准就不会揍你了。”江谦笑的温和,手上动作却很快,在连城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他裤子褪了下来,露出被打的红肿的屁/股。
连城又羞又怒:“你干嘛啊?脱人裤子也不说一声?流氓啊你!”
连云抿着嘴偷笑,谦哥和他哥不一样,是个成绩顶好的好学生,从小他爸就特别喜欢谦哥。
谦哥说的话保准有用。连云脆生生应声“好”,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拿药了。
他一走,江谦就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笑也没了,讥讽地看向连城:“就你这怂样还敢去玩什么极限运动呢?还不是被伯父按在椅子上挨板子?”
连城随手扯过床单遮住自己的臀部,“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他说不过江谦。
“生气了?”江谦坐在床边,伸出手指轻戳他的伤处,连城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身体素质好的很。
弹性也一流。
连城挥手赶他,江谦顺势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手压在背上。
“小城,你就这么想去玩极限运动?我听人说,那个很危险,每年都会死很多人的。”
“死就死了!反正我家还有小云,我爸又不用担心没人养老送终。”连城把脸闷在被子里,“再说了,我什么能力你还不清楚吗?这些对别人来说很难,对我来说就是易如反掌。”
江谦沉默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连家的忠勇武馆就在江家隔壁,江家父母都是读书人,文文弱弱,儿子也是个白面书生。
连城不一样,他三岁的时候就被连龙扔到冰天雪地里站桩打拳,一天功夫都没落过,一场病都没生过。
江爸江妈觉得练武能强身壮体,却也不舍得孩子这么小就吃苦,江谦七岁时才让他跟着连家父子一起练功。
两家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连城江谦每日里形影不离,白天江谦教连城读书,晚上连城教江谦练功。
直到上了高中,连城铁了心不想学习,只想把武馆发扬光大。后来江谦考上了一流的大学,而连城也早早地在武馆教学。
可谁知道,连城现在居然又异想天开,想要参加极限运动大赛,重振武馆。
“这些年,愿意来学武的人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武馆会关闭。”连城声音闷闷,“我不想让武馆传承断在我手里。”
哪还有人愿意把孩子送来武馆啊,吃苦就不提了,说出去还没有逼格。还不如送去学跆拳道。
江谦松开他的手,看着往日里总是气势高扬的小豹子突然失去锐气,心里挺不是滋味。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伯父他也是不想你……”
“谦哥,药拿来啦!吓死我了,我爸就在屋里,不过他也没问我干嘛,看来是不生气了。”连云被雨水溅的发潮,头发也一撮一撮的。
江谦让他把药放桌子上,拿了连城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你可别再故意跑去淋雨了,上次就是这样生病的。”
连云吐吐舌头,“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和身体健壮的连城不同,出生时连母难产去世,他也差点没活下来,直到现在还经常生病,偏偏就喜欢淋雨玩。
连城皱着眉头,一声怒喝:“连云你再敢这样我真揍你信不信!”
“略略略~”连云冲他做个鬼脸,抱着江谦的腰,躲进他怀里,“哥哥才会挨揍,屁/股肿的像馒头!”
江谦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连城脸色黑的像锅贴,彻底不肯理他俩了。
最后药是江谦给他上的。
药是武馆做的,自从来的学生比较少后,连龙又支了牌子,专治跌打损伤。
忠勇武馆传承七代人,以前留下的手艺拿出来也不至于饿死。
药效很好,没过两天连城就可以下床了。走出房门,宽阔的小院子里摆着七八个桩,还有几个水缸,不远处还有一处练武场,旁边的木架上摆着好几种武器。
院子挺大,右侧栽种了两棵松柏,枝叶茂盛,遮住的阴凉下摆放着石桌石椅,柏树上还挂着个牌子“专治跌打损伤,治不好不收钱”。
一个削瘦的中年人一身月白色太极服,下巴上留有一抹小胡子,正坐在石椅上帮人正骨。
这人正是连城的父亲,忠勇武馆的第六代传人,连龙。
他动作很快,三两下,噼里啪啦一阵响,那人脱臼的手臂就归位了。
送走客人,连龙站起身,从柏树枝桠上拿毛巾擦擦热汗。他个头不高,下盘却极稳。
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连城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不会太长~
早上好,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周呀!
第37章 武馆世家的长子
“改主意了没?”连龙随手把毛巾往树上一扔,就挂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抬起脚朝连城走来,连城强忍着想要逃跑的欲/望,站在那里,硬着头皮说道:“没改,也不打算改!”
连龙冷哼一声,临时换了个方向,从墙上立着的兵器架拿下一把棍子,“我看你是还没被打改!”
连城忍不住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跑。
连龙提着木棍在他身后追:“我先提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也省的哪天别人让我去给你收尸!”
连城被他的威压吓得怪叫,身子轻松跳上木桩,借着木桩躲避他爸爱的教育。
武馆隔壁,连云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吃着西瓜,听到声音,抬起头对正在菜园里摘豆角的江谦说:“谦哥,要不你去救救我哥吧,我不想每天给他喂饭了。”
恐怖的小魔王每天要求可多了,不吃香菜不吃葱,麻烦死了。
中午家里要做豆角焖肉面,江谦看篮子里应该够了,急忙冲出菜园子,把菜往厨房一放,江母正在切肉。
“妈,我去隔壁看看小城,菜放这了啊。”
江母一脸无奈,“这老连,咋天天打孩子呢,你快去看看,可别把小城又打坏了。”
连云大口大口把西瓜吃完,随意在身上蹭了蹭,跟着江谦一起回家,“我也回去看看!”
一闯进去,正看见连龙一棍子拦腰截断连城闪躲的意图,这一棍子下去,能把他腰打伤。
江谦急得大喊:“连城小心!”
谁知连城脚上姿势一换,发力,身子就像弹簧一样,在空中蜷缩翻转一周,成功降落到练武场外面。
“爸,你要是不把我绑起来按在椅子上,肯定打不着我!”小魔王逃过一劫,反而开始挑衅老魔王。
连龙激动的脸都红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是你爹!”
江谦跑过去拦住他,“伯父,算了算了。我家做了豆角焖肉面,我去街角给您再打二两酒,今天就算了。”
连云也跑过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崇拜,“哥你太厉害了!”
他身子骨差,连剧烈运动都不能有,平日里羡慕死了。
连城自信一笑,伸手按住他的小脑袋瓜,弯腰把他抱起来:“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上次要不是我让着他,屁/股能肿成馒头?”
连云伸出小手捂住嘴巴,笑得像个偷吃成功的小老鼠。
连龙暂时歇了气,带着俩儿子到隔壁蹭饭。
饭桌上,江志英和连龙对饮一杯酒,他是老师,说话也文绉绉的,“老连,你可不能再这样打孩子了啊,我前几日还跟校长说,推荐你去三高当体育老师,可你总是打孩子,那不行。”
“哎,我这不是只打自家孩子吗?”连龙有些尴尬,他最怕这些学问好的先生,“别人家的孩子我肯定不会打的。”
“自己家的孩子也打不得,你看小城,前两天都不能下床了。”杨丹也埋怨着,“你这坏毛病可要改改,别哪天脾气上来了,伤了小云。”
连云捧着一个鸡腿,听到叫他的名字,笑得露出正在换牙的牙齿。
“丑死了,好好吃饭。”连城轻点他的手。
说到连城,江父江母也愁,“小城你也是,怎么就非要去搞什么极限运动?前几天你江伯伯用电脑查了,那可真是吓死人哦。几十层楼高,说跳就跳,这和高空走钢丝有什么区别?”
杨丹说着,吓得拍着胸脯,“要阿姨说,你最好还是趁年龄小,再考一年,上个大学不好吗?”
虽然杨丹说的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可连城就是听不进去。
他从小就是霸道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说什么都要做,还要做到最好。
连城大口大口地扒着面条,“姨你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
他吃的像恶狗扑食,江谦文雅多了。
在桌子下,江谦踢一脚连城,轻咳一声,“要不还是让他试试吧。”
桌子前坐着的人惊呆了,连云也不啃鸡腿了,小脑袋瓜子上大大的问号,他记得哥哥说要参加极限运动大赛时,谦哥还特意从学校跑回来劝哥哥。
“小城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他决定的事肯定会去做,说不定哪天起来他就离家出走了。既然这样,还不如给他身上绑条线,他做什么我们都盯着,这不就成了?”
连龙一脸疑惑:“小谦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绑条线啊?”
杨丹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
“我的意思就是,不如我跟着他一起去,盯着他,不让他做出格的事情。”江谦抬起头,直视着父母,“我是学校摄影社的,刚好拍小城磨练我的技术,还可以盯着他,一举两得。”
江志英杨丹夫妻和连龙面面相觑。
江谦冷静理智,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连城冲动鲁莽,但有江谦在身边,确实也没闯出大祸。
“那啥,江老师,你们觉得怎么样?”连龙干巴巴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挺好的主意,”江志英也认同了,他看向儿子,“但是小谦,你必须要冷静,知道你们俩在做什么。”
江谦点头,嘴角带笑道:“爸,我知道的。”
连城还傻乎乎地愣在那里,“这就同意了?”
连龙对他后脑勺轻轻来一下,“傻小子,还不快谢谢你叔叔阿姨。”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连城简单收拾了行李,揣着连龙塞给他的两万块钱,带着他的发小江谦,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此时正是1999年,首届国内极限运动赛事即将举办。
大街小巷里尽是新时代的气息,上海街头的音像店里传来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