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六年前你说姓贾..."
"假亦真时真亦假!"薛亦帧狡黠一笑。"真真假假,假假又真真。这世上太多事都是在真与假之间,不是吗?"
在真与假之间?那薛慕延对他的感情呢?田扬风不自觉又想到了刚才让他异常沈默的丝绪之中,直到一阵叫呼声才让他再次抬头。
"大少爷,您没事吧?"忠伯赶了马车来到破庙前。"我是不是来迟了?"
"没事,来的正好。我们回家吧。"抱起还无力的薛慕延,田扬风轻跳上马车。回头看一眼四周,除了一群躺在地下的死尸外,再没有傅昱鑫和薛亦帧的身影。
"看来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薛慕延淡淡一笑,抱紧了田扬风的腰身。
"那你的呢?"田扬风抱著薛慕延坐进了马车,忠伯稳稳的驾车向宰相府驶去。
"我?"薛慕延微微一笑,但眼中却是田扬风从未见到过的认真。"只愿得到你一吻!"
轻轻的闭上双眼,田扬风轻柔的附上自己的唇瓣,如同春花中的温柔舔噬著薛慕延没有血色的双唇。轻滑著那个他六年来不曾忘记过的唇型,颤抖著伸出舌尖,小心的扣敲著薛慕延的皓齿,在递出自己的感情的同时,在小心的试探著他的感情。
薛慕延颤抖的感动著接过田扬风的小舌,温柔的回吻著令他想落泪的双唇。舌尖的碰触像是诉说著他对他一丝也不作假的真心。他...真的就这样沈醉在这个吻中,更沈醉在田扬风深深的感情之中!
49
夜凉如水,窗外的寒蝉不住的鸣叫著,给寂静的夜带来一丝暖气。
田扬风无法入眠翻个身,为趴躺在身旁的薛慕延掖好被角。从城外的破庙回来,他为了方便照顾後背心受伤的薛慕延,让他住进了自己的房间。而此身身边之人,正是让他久久不寐的原因。
"还没睡?"黑暗中,薛慕延轻轻的开口。
"嗯。"田扬风淡淡的回答。
"睡不著?"薛慕延趴在床上的手绕过了田扬风的身侧,圈住了他的腰身。
"你呢?也睡不著?"感觉到薛慕延手臂有些冰冷,田扬风把身体微移,靠近薛慕延。
"我感觉好不真实,像做梦一样。"薛慕延浅笑,把脸埋在了田扬风的颈间。
两人贴近的温暖自颈间和腰间传进田扬风的心底。他何尝不是觉得现在他们之间的宁静像做梦一样,他从未奢想过,也许曾有奢想,但从六年前他看到老爹横躺在地上的那一刻起......田扬风闭上眼睛,把薛慕延抱在怀中。已经过去六年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少了只手或断了只脚,你会心疼的给我上药吗?"薛慕延带著隐约的孩子气问把他抱在怀里的田扬风。
"怎麽突然问到这个?"田扬风的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
"怕你想那个公子了。"薛慕延轻轻贴著田扬风的耳朵道。
"嗯,我的确是想起他了。"田扬风在黑暗中点点头。
"嗯?"薛慕延反问。他不过是想借著那公子讨得田扬风一个安心的承诺。不料...难道他真的对那公子产生了无法忘却得情义了吗?
田扬风察觉出薛慕延微微的沮丧。"你不会是吃醋了?"
"嗯。"薛慕延认真的点点头。的确,他现在只希望田扬风心中、脑中、口中只有他一个人。
"呵呵。"田扬风在黑夜中暖暖的笑出声来。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见他为他吃味的那些话呢。他现在能不能把薛慕延的话作为他喜欢上自己了呢。
"在想白天的事?"薛慕延勉强移动著身体,让自己半边身体趴在了田扬风的身上。
"没想到平时里傻愣愣的胡岩竟然会..."田扬风平静的回想。
"他派公子来给水井下毒。"薛慕延在田扬风怀中找了个好位置,暖暖的贴著天扬风的心窝。
"哦?"田扬风低头,却在黑暗中看不到薛慕延的神情。薛慕延说他下毒...他说薛慕延伤他手指...胡岩说和他老爹一样死...难道...是胡岩给水井里下了毒,这才毒死他全家老小?!
眯起眼睛,田扬风似乎想到了什麽。"六年里,你和那土番国的大皇子可逍遥?"
"你吃醋了?"薛慕延抬起头狡黠一笑。
"嗯。"田扬风平静的点点头。
"你越是回答的爽快,越是证明你没有吃醋。"薛慕延叹息了一声。"他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身上的毒药为他夺回被抢走了的皇权。"
"那你呢?"他不相信薛慕延会毫无目的的与傅昱鑫合作。
"袈裟。"薛慕延淡淡的开口。
"嗯。"田扬风在心中点点头,怪不得那碧眼男子会一路尾随他们,又会在他们跌入深谷後扔来他们都在寻找的袈裟。半晌,田扬风继续问到:"你要那袈裟做何?"
"我家老头子要的。"薛慕延冷冷的回道。"十几年把我丢给师父,用到我时又招招手,就好像我不是他们萧家亲生的..."薛慕延的声音越说越淡。
十几年都随师父流落。田扬风似乎明白薛慕延当初让他还称呼他"薛慕延"而非"萧慕延"的原因了。轻轻的把身上的人搂紧,体温随著紧贴的肌肤互相取暖。
"你在可怜我吗?"薛慕延的声音挺起来似乎微微哽咽。
"你师父呢?他...真的只有他有金丝梦?"田扬风避过薛慕延的问话,提出了心里最疑惑的话题。
"嗯。但毒不会是他下的。"薛慕延肯定的说道。
"为什麽?"田扬风抱紧薛慕延的手臂似乎有些松动。
"那是他最珍惜的毒药,连我都未曾亲眼见过瓷瓶里的东西。"薛慕延拉紧田扬风环抱他的手臂,不允许他松开。
"那..."老爹的死因是金丝梦这可是薛亦帧亲口说的啊,难道......
"大少爷...大少爷..."忠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著火光通天的火把一同来到田扬风房前。
外面这是...怎麽了?
50
外面这是...怎麽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又火光通天的,难道...出什麽事了?
田扬风暗皱了下眉头,想要起身,却被薛慕延圈著腰身无法起来。"我去看看。"田扬风轻轻推了推薛慕延的手臂,薛慕延才缓缓放开他。
"大少爷,兵部侍郎王麻王大人带兵硬闯..."田扬风刚打开门,忠伯就焦急的向田扬风通报,但话音还未落地,就被一阵叫嚣声打断。
"哼,田扬风,你还有心情睡觉!哈哈。"王麻看著只著内衣的田扬风,一阵得意的笑声惊起满树的乌鸦乱飞。
"王大人深夜前来田府有何贵干?"田扬风冷冷的看著一反常态的王麻,他不是那个...不住的点头哈腰的花白头发的瘦小老头吗,今日却...
"田大人,奉太後懿旨,请您去天牢里坐坐。"王麻点著脚尖,像看上去似乎气焰高涨点,却不料一个踉跄险些跌到。
"天牢?太後懿旨?"田扬风半眯著双眼,仔细看著王麻滑稽的一举一动。
"太後懿旨:当朝宰相田扬风私通土番敌国,压入天牢,送刑部待审!跪恩。"王麻尖细的声音在黑夜的上空显得越发刺耳。
"私通敌国?"田扬风冷淡的看著王麻高举起的懿旨,并未下跪。"皇上呢?国政应该不需要太後操劳吧。"
"田大人,您大概是养伤养糊涂了吧,皇上忙东华宫的事都忙不过来,又怎麽会有时间管理朝政!"王麻阴阴一笑。"来人哪,把叛徒抓拿下!"
劈里啪啦一阵兵刃相交,一群带刀的大内侍卫冲了过来。
"扬风!"吱的一声,田扬风身後的卧房门打开。薛慕延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下微微发红。
"你怎麽出来了!"田扬风突然背对那些侍卫扶住了步履蹒跚的薛慕延。他这样的举动立时让冲上前拿人的侍卫呆住。怎麽有人可以...背对拿著刀枪冲来的敌人呢!
"夜风凉,多穿一件吧。"薛慕延俊美的脸上淡淡一笑。他全身无力的靠在田扬风怀中,从自己身上扯下披风为田扬风披上。
"哼,原来是田大人养的美人呀。"王麻讥讽的大笑。"怪不得连在府中多年的公子都舍弃的了!"
哦,原来内线是他!那王麻和胡岩就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人了。田扬风冷哼一声。
薛慕延并未理睬王麻,却似像平常一样圈抱住了田扬风的腰身,只有交握在一起的手,颤抖著泄漏了他的不安。薛慕延把头埋在田扬风颈间,对他耳语道:"披风里有些药,必要时..."
"我不会有事的。"田扬风给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到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再坦率点?"薛慕延叹了口气,从田扬风肩头起来。"一切小心!"薛慕延勾起田扬风的下巴,飞快的落下一吻。
他要帮他!即使他要去那个萧家求他那个爹爹...或者去找行踪不定的师父...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田扬风好好的回来。他去的地方可是...暗无天日的天牢啊!
"哼,别浪费时间了。快点拿下!"王麻一挥手,侍卫们的刀枪全对准了田扬风。
"不用劳烦王大人了,本相自己会走!"手轻轻松开薛慕延,再紧紧抓住薛慕延为披上的外衣,就像他还握著他的手一样。
"田大人请!"王麻皮笑肉不笑的为田扬风让路。
"且慢!"一声制止声响亮的从大门处传来。来人正是--薛亦帧!
"哦?这不是...御医房的小御医吗?"王麻虽然口气傲慢,但对薛亦帧还算客气。
"王大人这是..."薛亦帧挂著虚假的笑容指指田扬风。
"太後懿旨,薛御医不要管太多才好。您照顾好公主的身子骨就好。"王麻意有所指的笑道。
田扬风内心暗暗一惊,这薛亦帧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回头看了眼薛慕延,只见薛慕延闭著眼低头思考什麽。
哼,原来师父这麽多年是隐姓埋名藏在了宫中做了没名气的御医。怪不得他找了这麽多年都未找到。薛慕延靠在冷冰冰的门上,低头暗嘲一笑。没想到自己花了这麽多年找的事,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被他找到蛛丝马迹。他...现在要如何是好呢?
薛慕延抬头凝望著田扬风的背影。他已经无法再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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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深夜拿人真是辛苦呀,看来这宰相之位让王大人坐了也远远不够呀。"薛亦帧闪著精光的眼睛,嘲讽的耻笑对太後惟命是从的王麻。
"你...你...别仗著有宁馨公主替你撑腰,你这个小御医就敢乱放肆!不过是吃软饭,靠公主的裙带就对本大人张狂起来!"被说中心事的王麻满面通红的反击著薛亦帧。他正是接了太後的懿旨,处决了田扬风後,那宰相之位就是他的了。
"哼,王大人原来是想攀裙带关系也没人要呀!"薛慕延笑的诡异。
"哼!本大人没空跟你罗嗦。滚开,不然耽误了太後懿旨,就算公主也保不了你!"王麻放出狠话,手指一下命令,立刻有带刀侍卫冲在了薛亦帧面前。
"王大人,你不急著去复命吗!"田扬风闪身挡在了薛亦帧面前,岔开了两人的嘲讽。哪知侍卫们以为田扬风欲趁机反抗,立刻举刀攻来。
"扬风!"薛慕延急欲上前,不料自己连站也站不稳,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千钧一发之时被田扬风接在了怀中。再度被撕裂的伤口如烈火般灼烧著薛慕延的肌肤,血色渐渐染红白色的内衣。
"哼!"王麻冷哼一声。"田大人请呀,怎麽?想抗旨?"王麻喝止住侍卫,高举起了懿旨。
田扬风没有回头,只是结果薛亦帧递来的创伤药,轻柔的未薛慕延的背心上药。"这可是我亲手给你上的药,你要再敢乱来让伤口裂开..."田扬风平静的握住薛慕延的下巴,深邃的望著薛慕延漆黑的双眸。"我就一口咬死你!"
甩开薛慕延的下巴,田扬风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田府的大门。王麻呆滞的站在原地看著田扬风洒脱的走出宰相府,回过神来立刻带著一群侍卫蜂拥的追了出去,把田扬风压向了天牢。
走了...田扬风就那样倔强的带著强装的镇静的走了...薛慕延颤抖的想要握紧双拳,无奈手掌却没有力气拳住。
"担心了?"薛亦帧笑眯眯的走上前,把薛慕延固定在自己的怀中,把他塞进了床铺。"先养好你自己的伤吧,扬风的事我会想办法。"
"师父..."薛慕延没有挣扎,任薛亦帧用柔软的被子盖住他冰冷发抖的身子。
"忠伯,真对不起了。"薛亦帧突然转头对一直守在这里未离开的忠伯道。"可以麻烦你准备碗参汤吗?"
"薛神医可别和老朽客气,我这就去准备。"忠伯点点头,快速离开了房间。
有哪里不对劲呢?薛慕延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觉得师父和忠伯两人之间似乎有著什麽联系...怎麽会呢?他们...只是普通的几句对话,为什麽他的心里突然会冒出一些特别的想法...薛慕延静静闭上了眼。薛亦帧眼中若有似无的似乎隐藏了什麽...
"师父..."薛慕延缓缓开了口。
"我这一生听你叫师父的次数绝对不会多於一只手,没想到今天晚上就听到了两次!"薛亦帧从怀中掏出一堆药瓶摆在圆桌上,仔细的分理著药物。看似没有用心的回应著薛慕延的话。
"您老和忠伯挺熟的?"薛慕延翻了个白眼,语气回到了从前。
"好几年前认识的。"薛亦帧随口回答。
"哦?怎麽没听师父说过?!"薛慕延趴躺在床上,看著薛亦帧在烛火中的背影。
"哦..."薛亦帧顿了一声。"是六年前吧。田扬风病倒在外,我碰巧救了他,送回田府。忠伯那时就把我当恩人似的看待了。"薛亦帧狡黠一笑,背对著的薛慕延并没有看到。
"嗯...是那时呀..."薛慕延抓紧了被角。"扬风那时..."
"很惨。"薛亦帧立刻接话。"被一个混世色魔玩弄了感情,家里又突遭横祸..."
"我没有玩弄他!"薛慕延声音不高,但足够坚定。他没有玩弄他。只是当时的他无法解释。就算到了现在...他依旧无法解释吧。
"您老这几年怎麽隐姓埋名做了不起眼的小御医?不是说讨厌皇家,瞧不起那些在宫中只为自己利益争权斗势的人吗?"薛慕延稳住情绪,转移了话题。
"嘿嘿,我瞧中宁馨公主了。"薛亦帧转头对薛慕延讪讪一笑。
"真的?"能有那麽简单吗?
"不然呢?"薛慕延反问。
"我还以为是...和我的身世有关!"
当!仅一秒锺,薛亦帧停掉了手上的活,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你在说什麽呀?"紧接著又恢复了一贯和薛慕延的调笑神情。
果真...是那样...薛慕延苦笑著抽起了嘴角。"我不是萧家亲生的儿子吧。"既然师父不愿先开口,那只好他先撕破那层伪装了几十年的假象了。
深呼吸,安静的房间内充满了两人的深呼吸声。
半晌後,薛亦帧在烛火中跳动的背影渐渐平稳。"你知道了。"提问不是疑问句。
"谎言想要瞒一辈子是不可能的。"心痛。真的确定那个早已经知道的事实的时候,心却是这麽的痛。原本以为自己和本没有养育他的萧家会没有太多的感情。没想到...在自己的心中,那个萧家还是他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