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李承业终于像是已经习惯那缠绕着的霉味一般,心慢慢安静了下来,脑子里面空荡荡地,睡意袭来,这时候外面似乎起风了,一阵凉风吹来,他在心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第5章
夏日的白天来得很早,五点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微亮了,李承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在床上坐了一会才醒过神来。天气太热,他身上出了一身薄汗,有些难受,跑到屋后的小溪里简单用水擦洗了一下,顺便活动了一下筋骨。
等回到屋子里时李母已经煮好早饭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坐着等她,见他过来,连忙招呼道:“快点过来吃早饭了。”
李承业走过去坐下,四个碗放在堂屋的桌上,里面是红薯粥,粥有些稀,大部分都是红薯,大米很少,颜色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吃不饱。
“昨晚睡得还好吧,手没有疼吧?”一见人过来,李母就控制不住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李承业这会穿的是一件绿色的短袖汗衫,包着纱布的手腕露在外面,最外层的纱布很干净,并没有血迹和药物渗透出来。
李承业对着她旋转了几下手腕,“伤口已经快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将纱布拆掉了。”他右手里面有一些筋受损,虽然医生已经尽力缝合了,但灵活性还是会受到很大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李母点头,这事虽然昨天已经问过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再一次确认,没有就好。
李承业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粥,他看了一下,他碗里面是份量最多的,几乎快满出来了,另外三个人却差不多只有半碗。有些无奈地摇头,算了算自己手中的积蓄,看来得多去弄点粮食回来了。
“赶紧吃吧!”见李承业端着碗不动,李母催了一下。
“娘,我吃不了这么多,分点给你。”李承业快速地倒了一些粥进李母碗中,他速度很快,根本没给李母反应的时间。
“哎,你给我做什么,这才多少,怎么可能吃不完。”李母皱眉,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儿子是吃不完,可她也不敢挪开自己手中的碗,要是洒出来她会后悔死的。
“这么多就够了。”等两个碗里的食物差不多了,李承业就住了手,拿着自己那一份喝了起来。
李母想要倒回去,可李承业将手中的碗护得很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说了一句“你啊!”,然后就自己吃了起来。她面上无奈,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是惦记她吃不饱。
食不寝不语,四个人安静地吃着早饭,等李承业准备放下筷子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大碗被推到了他面前,里面差不多还有小半碗粥,低头望过去,坐在一起的两个小娃娃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爹,我也吃不完了,分给你吃。”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显然是李承业之前说的话给学了去,之后还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表示自己真的吃饱了。
“哎哟,奶奶的好乖孙啊,都懂得孝顺你们爹了。”李母心中高兴,她本来还担心这父子三人不好相处,这下终于是放心了,父子天性啊。
李承业此时也有些感动,这个时代食物可是很紧缺的东西,这两个小娃娃居然肯分给自己,以后一定要对他们更好一些,不仅是因为对于原主的责任。在两双期待的目光之下,他只得将两碗粥都给喝完了,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本身食量不大,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李承业三两口就喝完了,想到李母昨天说今天要去镇上买肉,要不将两个孩子也一起带去,正好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吃午饭。
李承业才放下碗就听到门外面响起了敲锣的声音,那声音很响,一下子就传了进来。是村里大队长在召集村里人去地里干活了,现在正是双抢时候,劳动任务很重,连八九岁的孩子也会跟着大人一起去地里干活,大小也算是个劳动力了。
李母也听到了声音,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副要往外面跑的架势,显然是这些天已经习惯了。
“娘,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镇上吗?还要去上工?”
李母被李承业的话给叫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儿子回来了,自己今天要请假。其实她因为死去丈夫的原因,在队里的活是最轻松的,每天照顾队里的猪就行了,做做卫生,打打猪草,每天也有六个工分。但这段时间双抢,她也要去地里帮忙,所以也就习惯性要往地里去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今天去镇上买肉,我现在就去请假。”她有些好笑了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着就要往门外去,她不仅要去请假,还要去同村里那些人说,她儿子活着回来了,他们一家不倒霉,还是有顶梁柱在的,以后还要在县里上班当干部。
李承业看着她离开,目光又转回了自己两个儿子身上,两个小人正低头凑在一起悄悄说着什么,见李承业忘过去赶紧分开脑袋,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乖的样子。
“小西,小北,你们要不要去镇上?”李承业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变得柔和。
“我们就在家里,乖乖的,哪里也不出去。”小西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沉默了一会,然后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想去?”李承业有些疑惑,对农村的孩子而言,去镇上可是件好事,大人总会给他们买些什么的。
“奶奶说外面有坏人,我们出去了会被坏人抓走的,还会被欺负的。”说话的还是小西,他显然在两兄弟间占据主导地位,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小北一般都是跟着他做。听到哥哥拒绝,一边的小北也跟着立马摇头,显然是跟着哥哥走。
“没关系的,等下我和奶奶带你们一起去,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坏人都不敢过来的。”
“就像那个猴王一样吗?”听到他的话小西眼睛亮了起来,他昨天才听李承业讲孙悟空的故事,这会觉得最了不起的就是美猴王,而他们爹在奶奶嘴里也是非常厉害的,一定能保护好自己和哥哥的。
“没错,就像猴王一样,打倒坏人。”李承业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点都不客气地应了。
“那我要去。”可能是因为李承业的态度十分的好,小北没有去看哥哥的眼色立马就兴奋地要一起去。
“小西呢?”李承业又看向了小西,他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这段时间他们失去了爹和娘,只和奶奶相依为命,村里又有不少风言风语,他要早熟些,将那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受到了不少影响。而且李母每天要去上工,也不好带着他们,都是将两兄弟放在家里关着。要知道前一段时间镇上那边真的有小孩失踪了。
“哥哥,我们去吧!”小北见状立马去扯自己哥哥的衣服,一副十分渴望的样子。小西毕竟也只是一个快五岁的孩子,哪里能不想去镇上,被他扯了两下就点了头。
“啊,哥哥答应了,我们要去镇上了。”这下小北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那你等下可要自己走路啊,不能让奶奶抱你哦……”
“知道了,知道了……”
李承业看着兄弟两人商量好了,也不插话,看着桌上的碗就收拾了起来,碗里没有什么油水,用水冲洗一下就干净了,等他弄完出来的时候,李母正好也回来了。
“你怎么洗碗了,留着我回来做啊。”李母一进屋就看见桌上的碗已经没有了,李承业手上还都是水,立马就猜到他去干活了,心里有些着急。她刚才急着去请假,忘了叮嘱儿子不要干活了。
李承业只是笑了笑,他又不是真的手断了,不过他也没和李母争什么,以后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既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李承业,那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大少爷了。
李母见他不出声,还以为是听话了,也不再揪着这件事说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要早一点去镇里,不然等一下东西可就要卖光了。
“我现在去镇里,你们就在家里呆着,我中午赶回来做饭。”交待了两句,李母就想回自己房间拿钱和票了,这些年她也攒了一些,之前儿媳妇离开拿走了家里不少东西,儿子回来了,该安置的东西还是要安置的。
“娘,我和你一起去镇上吧,还有小北他们。”李承业连忙喊住她。
李母有些惊讶,“你们去镇上做什么,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呢?累得很,要什么东西和我说,我去买就行了。”
“娘,我都多少年没有回来了,正好带着两个小的去镇上逛逛,也熟悉熟悉。再说我手上还有不少票,正好这次去用了,这票不少都快要过期了,再不用就要糟蹋了。”
李承业不慌不忙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票券,里面有一部分是跟着原主好不容易在战场上保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上面发给他的。原主也有好几个月没有往家寄东西了,他又是连长,手里的确攒了一些,也真的是快过期了。
“这么多啊!”李母也不客气,直接将他手中的票都给接了过来,她可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人了,票这个东西自然是由她负责了。她一张张看着,将快要过期的票都挑了出来,准备这次就都给用出去,至于其他的就先攒着。
家里另外三个男人就看着她在那里数票,两个小的这会可是很期待奶奶带他们一起去镇上了。
李母数完之后就将票都放进了自己口袋里,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前面两双透亮的眼睛,又些犹豫地说:“要不小西小北还是在家里吧,这去镇上可不好走,到时候顾不上他们可怎么办?”
听到李母的话两双眼睛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小西连忙就对着李承业说:“爹,要不我和弟弟就不去了吧?”
李承业摸摸他的头,“娘,我们村里不是有去镇上的牛车吗?咱们坐车过去。”
李母有些犹豫,“这一个人可要给三分钱呢?”
李承业也不说话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带回来的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存折,出来之后就交到了李母手中。
李母本来还有些担心儿子不高兴,没想法手上突然就多了一张存折,打开一看,上面居然有一千块钱,她心里难受,要知道儿子每个月就要往家里面寄四十块,这些钱也不知道他是攒了多久,更不知道他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你怎么还存了这么多钱呀?”她拿着存折的手有些颤抖。
“娘,我之前都是连长了,每个月工资加补贴差不多有一百块,再说我吃的穿的都是上面发的,根本就用不上什么钱。”李承业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不过里面也有一部分是他的任务奖金,危险也是经历了不少。
李母真不知道李承业一个月有这么多钱,在她看来一个月有二十块钱的工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手中又多了一大笔钱,她可算是安心了,对儿子以后娶个好媳妇也有把握了。
“行,这钱我给你收着,正好留着给你娶媳妇。”李母说完不等李承业回答就拿到存折回了自己房间,她可要将这个存折藏好。
李承业可不想在娶个媳妇,他是一个信奉心灵相和的人,宁缺毋滥。再说他现在都有两个儿子了,任务已经很重了,哪里还想再娶。
“爹,你要给我们找个后娘吗?”
李承业望向说话的人,却是小西,他表情严肃,眼里带着害怕。
“不会。”李承业说的很肯定,之后他又有些犹豫地问小北,“小北,你想要一个娘吗?”
“不要。”小北对着李承业摇头,之后就不再看他了。
“好,那就不要。”李承业本身就不打算在这个娶媳妇,先不说有没有共同语言,他身上可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根本就不适合娶妻,和一个人在一起就要对她负责,不仅是满足她的物质需求,还要满足她的情感需求,这一点也不简单。
父子三个没一会就就这件事达成了一致,之后就没有继续说话了。等李母弄好出来他们就一起出发往村头那边去了。
第6章
和安村这边每天都会有去镇上的牛车,不过不是专门拉人的,他们村里和镇上的收购站有合作,每天早上都会拉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去卖。也可以带一些人过去,不过一个人三分钱,当然位置有限,要早一些过去。
李承业他们到地方的时候牛车已经在了,一个人正在将一篮子黄瓜放在牛拉着的板车上,那板车看着挺大的,上面已经放了一大半东西了,不过还是有地方可以做人的。这个时间正是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在地里干活,除非有特殊情况,村里根本就不会给人休息,李母这次也是特例了。
干活的那人是个五十多的老头,看着有些瘦弱,头发已经有一部分白了,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布衫,衣服上面大大笑笑快有十几个补丁。听到动静老头抬头望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李母身边的李承业。
“业娃子,你还活着?”老头眼睛睁大,连手中的一篮子东西都已经忘记了,显然是对李承业的出现非常惊讶。
“当然活着,我儿子命大着呢,是消息弄错了。”还不等李承业回答,一边的李母就抢着说话了,她脸上都是笑容,整个人精神奕奕的,一扫之前的颓态。
“江伯。”李承业也认出了这一位,他可以说是村里的土著了,这村里几乎大部分人都是姓江了,往上数几代,几乎都是亲戚,同气连枝,相互之间都很团结,所以村里的书记还有村长几乎都是姓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