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淡似微尘

作者:淡似微尘  录入:12-20

"因为宁王笨。"阿布里扎说出来这么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秦柯愕然,不过还是点点头,"这个交易我接受。来人,给教主他们松绑。"
趁这个松绑的空档,阿布里扎说:"兵符在宁王西厢房从东边数第三间房子横梁上的暗格里。"阿布里扎倒是一个爽快人。
"阿布里扎你这个混蛋,你吃我的喝我的,还出卖我!"宁王从地上挣扎着就要去踢阿布里扎。
"我的吃穿用住全都是自己出的钱,我不曾用你半分钱,我有帐本。"阿布里扎一板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让宁王看。
阿布里扎说着汉语,可是他的为人处世似乎还带着苗疆人特有的淳朴,秦柯笑了笑说:"教主,这一年来金前辈一直在漕帮总舵。我安排船只,您随时可以去见金前辈。"
"多谢,我马上就想走。"阿布里扎行了一个苗疆的礼。
秦柯可以理解他的焦急,"教主,请到后堂稍作休息,一个时辰以后就可以启程了。"
"多谢。"阿布里扎脸上飞扬着喜悦之情。
"见到金前辈,请带我家庄主向他道谢,谢谢他给二公子送来三夫人的遗物。"
阿布里扎点头,"这次到京城,没机会拜见慕容庄主,请转告庄主,改日阿布里扎一定登门道谢。"
秦柯微怔,点了点头。
再看地上的宁王,一条红色的小蛇盘踞在宁王的脖子上,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他说什么。
秦柯点点头,秦露一脸仇视地收回了小蛇。秦柯说:"宁王爷,现在留着你一点用处都没有,看在你是王爷,让你选个体面的死法。"
宁王此时似乎也知道濒死的皇上指望不上,所以转而和秦晋拉关系,"就算秦晋登基,我也是他皇兄,你们不可以这么处置我。"
"皇兄?"秦柯讽刺地笑了笑,"你还记得当年你投到死牢里的那个小孩吗?"
"小豆丁?"宁王这才恍然大悟,"秦晋是小豆丁,这不可能,我去慕容世家看的那个小孩脸上没有斑。"
秦露微讽道:"连我这样半死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那点黑斑算什么?"
"你们冒充皇族!"宁王更加吃惊道。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讲。"秦柯伸出一根指头,在宁王面前晃一晃,转过去对秦露说,"你想怎么处置他?"
秦露凶巴巴地说:"我要找人把他先奸后杀,先杀后奸,奸了在杀,杀了再奸!"
秦柯摇摇头,宠溺地牵着秦露的手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陪他玩,给他喝点毒酒,让他疼够三个时辰再死,三个时辰秦晋就已经处理好宫里的事情了。"
"不要。"宁王挣扎,"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秦露点了他的哑穴,脸上仍带着一些不解气,"拉他下去。"
"等会儿。"秦柯拦住。
宁王口不能言,脸上露出非常渴望的神情。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么多年你无所出是因为庄主废了你的下面。当年庄主对你也算真心,你们若是好合好散也就罢了,可是你那么对待庄主,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说完挥一挥手让手下拉宁王下去,完全不去理会宁王脸上复杂的表情。
秦露低着头小声说:"庄主,你在哪里?"
秦柯捏着他的手,"放心,庄主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脸色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安。庄主,你不能出事,到了这个地步,你若不能安好,秦晋该如何活下去?我们又该如何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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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这边宁王伏诛,另一边皇宫里也是一片肃杀。
秦晋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父皇,这是诏书,请您盖上玉玺吧。"
另一边皇上也半卧在床上,摇着头说:"你们这一系列计谋策划的好啊,一环套一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特别是最后这出苦肉计,完全把我蒙在鼓里。好,好,英雄出少年。"
"父皇,多说无益,您还是签好诏书,安稳地做您的太上皇吧。"
"你们布这个局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慕容如烟坠崖才刚刚一天,秦晋已经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远到他都不记得慕容如烟是什么时候策划好的这一切,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是在第一次给他擦汗的时候吗?是在告诉他的身世的时候吗?是在背上刺金龙的时候吗?是在他第一次离开慕容山庄的时候吗?是在秋如雪来的那天吗?是在决定婚期的那天吗?是在师傅逼他去洞房的那天吗?是他们在床上仅有的两次抵死缠绵的时候吗?久远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每放一点,秦晋的心就更疼一些。
"朕输了。"事到如今,皇上倒也爽快。
秦晋拿到圣旨,只单单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继续神游。
"朕问你,你到底是不是淑妃的孩子?"
"是与不是有关系吗?"秦晋嘲讽地笑笑。
"慕容如烟一直在利用你,你一点都不恨他?"
"你会恨一个你用全部生命去爱的人吗?" 秦晋猛然间记起在凤凰崖上慕容如烟所说的皇上和未名的纠缠,冷笑说:"你根本就不懂得爱一个人,所以你不会明白。"
"谁说朕不懂得爱人,朕爱未名,朕爱未名!"
"你的爱就是对他施以腐刑,然后囚禁在宫里吗?"
"未名在宫里那么受欢迎,不用腐刑他怎么能乖乖呆在朕的身边?"皇上说得理直气壮。
秦晋不禁为师公所付出感情感到惋惜,他狠狠地盯着皇上看,"父皇,你真的对烟出过手?"
皇上的眼睛越来越迷离,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喃喃地说:"慕容是未名派回来陪我的,他们的嘴亲起来是一样的甜味,他们的皮肤摸起来是一样的光滑......"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另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形容自己爱人的身体是多么的诱人,秦晋怒喝:"够了。"他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头捂上胸膛,胸口上的剑伤角度掌握的很好,没有伤到任何经脉,但是毕竟穿胸而过并且流了很多血,一激动伤口就有些迸裂。
秦晋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慢悠悠地说:"父皇,你知道吗,我师公全名叫慕容未名,烟的母亲叫慕容无名,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这么做,对的起我死去的师公吗?"
皇上对此也颇为惊异,张大嘴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神情逐渐萎靡混沌,看样子是时间不多了。
"父皇,烟让我转告你,师公临死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生生世世都不要让我遇见你。"该是怎样的爱才能生出这样的恨,今生恨不够,生生世世都恨得不愿见面。这些话秦晋本不想说,在一个老人最后的时间去刺激他的确有些不人道,可是他心中的怒火混合着对慕容如烟的担忧让他把这狠毒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皇上。
"未名,我爱你,我爱你!"皇上老泪纵横,一声声喊着未名,忽然间他哈哈大笑,"未名,其实到最后你我谁都没赢也没输。你让我牵挂半生,我让你的徒弟粉身碎骨,让你的徒孙余生都生活在思念里。你我谁也没赢没输......"
一听到粉身碎骨,秦晋不顾胸口已经绽开的伤口,一个健步扑上去,抓住皇上的肩膀使劲摇晃着,"你说什么粉身碎骨,你说什么粉身碎骨?"
"哈哈哈哈。"皇上很得意地笑着说:"慕容在凤凰崖下面张了几张网,我让人都给割了,他一定会粉身碎骨,哈哈哈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然后没有了声息。
"你起来,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啊!"秦晋拼命的摇晃着皇上的肩膀,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安王爷,皇上虽然一生中负未名公子很多,可是皇上已经驾崩,还请王爷让皇上安息吧。"站在皇上旁边如柱子一般的曹公公忽然说话了,他似乎早已料到此结局,话说得波澜不惊。
"曹双喜?"秦晋僵硬着脖子,转过去看着曹公公。曹公公有些惊讶,秦晋咧开嘴接着说:"师公还有一句话是对你说的:双喜,谢谢你。"
这时候,秦晋忽然清晰地看见慕容如烟微笑着看着他,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如珍珠一般飞洒在空气里,慕容如烟张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秦晋说着这句话投入了黑暗。

金碧王朝太和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三,圣德武皇驾崩,太子秦晋遵遗诏即位,次年改国号福临元年。
三年后。
京郊一所已经荒芜的院落被列为了皇室禁地,传说是因为那里闹鬼。经常有人夜半时分路过那里的时候听见断断续续的乐声。
寒冬腊月,京城里到处洋溢着喜气,但在这座被称作鬼宅的院子里,却充满了悲凉之气。院子中一个英俊男子正闷头喝着酒,过了一会儿三个男子绕过长满青苔残垣断壁走到他身边,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白净的男子说:"晋,我们来陪你喝酒了。"
"坐吧。"被称为晋的男子对他们招招手。四个人坐下,默不作声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直到酒坛子里最后一滴酒进了他们的肚子,几个人一起开口:"烟--"
"庄主--"
"秦玉,你们也没查到消息吗?"
秦玉摇摇头,"我能掌握的慕容世家所有明的、暗的力量我都派出去查过了,一无所获。你呢?"
秦晋苦笑着说:"烟想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
秦柯忽然说:"你们为什么都觉得庄主没有死?"虽然大家都坚信慕容如烟没有死,可是这种坚持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
秦晋黑着脸说:"悬崖下的尸体不是烟。"慕容如烟身上的每寸肌肤他都抚摸过,虽然那个人已经面目模糊,但是他只要轻轻碰触一下就知道,那不是慕容如烟。
秦露点点头,插嘴说:"那尸体不是庄主,我仔细检查过,虽说那尸体的身形、穿着和庄主几乎一模一样,但是那个人胸口的箭是在他死之后插进去的,这和你所说,庄主在坠崖之前就已经中箭不符合。而且那个人应该是死于肺病。"
秦柯也说:"事发之后我去查过,凤凰崖下的网的确是被利刃破坏。从那种高度坠下,没有任何阻拦,即使是当年公认的武林第一高手曾阿牛也不能幸免,但是后来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庄主坠崖之处往下一寸寸寻找,我发现了这个--"秦柯摊开手。
"这是?"秦晋似乎见过它,可是却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见过。
还是秦玉先说,"天蚕丝,世上有这种天蚕丝的人不多。"
"是。"秦柯接着他的话说:"这种天蚕丝非常有韧性而且结实,我从悬崖下的树上找到了五根天蚕丝,这些树的角度和距离非常精确,如果不是事先勘探准备过,那就只能说这人是天才。"
秦晋这才想起来,这种天蚕丝就是慕容如烟当时用来打开宁王府地牢机关的东西。
秦玉也接着说:"当日庄主离开扬州上京城,把慕容世家的部分事务交给我,后来秦柯回来,说庄主也交给他一部分事务,可是这次查庄主的下落,我们发现慕容世家还有很大一部分事务表面上没有人打理,但是却井井有条。"
秦玉和秦柯现在是慕容世家名义上当家做主的人,秦玉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是秦晋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暗地里仍然有人在打理这些产业,而这个人肯定和慕容如烟有关,脑中灵光乍现,"你们有没有去查老者或者秦超?"
"这也是一个疑点,庄主坠崖当天,老者,涟漪,绿萍,秦超一起失踪了,他们应该是和庄主在一起。"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些串起来似乎可以确定慕容如烟没有死。
秦露忽然笑着说:"我发现了一点老者的踪迹。"
秦柯一把激动地抓住他,"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刚刚才想到吗。"秦露清清嗓子说,"我查了药房这几年的纪录,发现有几种珍奇贵重药材从庄主失踪那年开始,每年的消耗的速度非常稳定,而在这之前消耗地非常少,而我把这几种药材统计了一下,问过庄里的老人,发现是一味补气养血的药,而他们说这种配药方法只有庄中几个老手才敢用,而老者是其中翘楚。"
"你的意思是说,买药的很可能是老者?太好了!"秦柯一激动,忘记了场合,"啾"的在秦露脸上亲了一下。
秦露的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嘟囔着说:"是不是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有关。"
看秦柯和秦露的亲热,秦晋有点凄然,不过也为兄弟感到高兴。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庄主没有死,那他为什么躲着我们?秦晋已经当了皇上,慕容世家势力如日中天,到现在有什么事情不能拿出来解决呢?" 很久没有说话的秦玉一下子指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沉默一会儿,秦晋说:"你们时刻注意着药材这方面,一有线索千万不能放过,一切疑问等找到烟就知道了。"
天边一点红光,充满希望的一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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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这是一个美的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绿油油的草地像毯子一样铺在地上,红色的、黄色的野花点缀其中,数只蝴蝶飞舞,一条石子路一直绵延而去,路的尽头波光粼粼,雾气缭绕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吊脚小楼。
秦晋站在蝴蝶谷的入口处,不知所措。寻了三年多的人就在这里面,秦晋想了一路,可是仍然不知道一见面该说什么,是说你好吗?还是说我想你,或者说我爱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个人怀抱宝剑,慢悠悠从远处踱过来,嘴里不忘念这百年不变的台词。
秦晋一看来人,马上就笑了,三年不见,秦超已经从那个有些娃娃脸的少年长成了挺拔的青年,身形和他不相上下,眼睛中精光闪耀,透出一种凌厉的气势,应该是武功精进不少。"你想要什么?"
秦超依旧怀抱着宝剑往前走了几步,斩钉截铁地说:"你的命。"
秦晋笑笑,没有当回事儿,可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怠慢感到后悔。秦超说完话,拔剑就冲过来,秦晋开始以为是玩笑,可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秦超的每剑都不离他要害部位,他本来武功就不及秦超,这几年更是忙于政务疏于练习,很快就险象环生。秦晋知道自己毫无胜算,所以一闭眼睛,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冰凉的剑很快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为什么不还手了?"秦超凑近了问。
"为什么?"
"记得送你去洞房那天我说过的话吗,我说‘仅此一次,以后你要是再让庄主伤心,我不会放过你。'这三年多来,你在宫里享尽荣华富贵,美人环绕,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庄主在这穷山僻壤里受尽伤痛折磨,而且还为你伤心,我怎么能放过你?"
这都是事实,秦晋无法为自己辩解,他怎能说慕容如烟刚刚失踪的时侯,他每天晚上都梦见烟坠崖前留下的那滴眼泪,每天都能听见烟说的那句,恨我。而那个时候他已经认定慕容如烟没有死,失踪只是慕容如烟设计的另一个骗局,他不恨慕容如烟刺向他胸膛的那一剑,他恨慕容如烟最终还是欺骗了他,抛弃了他,而曾经说过的天长地久也只是另一个谎言。他心疼,他没有目标,所以他放纵自己在那些女人之间,可是每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心里却无人。放纵了三个月,他猛然间发现,那些女人都和慕容如烟有些相似,要么是眼睛,要么是嘴唇,要么只是身上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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