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关云的忿怨和不平突然就散了,他说:“抱歉,我会尽力处理好的。”
博钦拍了拍他的肩,“尽力就好,最起码你们还是控制好了局面。”
这天晚上热搜上博钦的黑热搜有六条,还都是高位。陈姐收了博钦手机,他和往常一样练完舞吃了宵夜以后进了作曲室,和罗明做了首歌。
贺西舟的电话是凌晨过来的,小朱小心地问博钦想接吗。
罗明正在泡泡面,闻言特别荡漾地哎呦了声。
博钦取下耳机,滑了下椅子滑到门口接了电话,屏幕上确实是在显示贺西舟来电。
博钦接了电话,笑着说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贺西舟说:“在干什么?”
博钦手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在写歌呢,睡不着。”
贺西舟那边好像有打火机的声音,博钦听到贺西舟声音空白了一瞬间,应该是在点烟,然后说:“我也睡不着。”
博钦笑了,说:“你打电话过来是安慰我吗?”
“嗯,是。”贺西舟很坦诚地说:“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需要。”博钦被贺西舟勾起了烟瘾,他的烟被陈姐收了,罗明见状拿出烟盒晃了晃,博钦摆了下手,打开零食箱拿出了根曲奇棒叼着,含糊着声音说:“虽然对于你来说,这可能是很简单的事,但是没必要。”
“博钦,”贺西舟叫了他名字,说:“确实很简单,甚至我只要打一个招呼就好,他们会卖给我这个面子,你不需要因为这个有什么压力。”贺西舟停顿了下,说:“我很想帮助你。”
博钦啊了声,嚼着曲奇棒,“我知道。”他说:“但人情也不好还,你这次帮了我,那下次呢?你能帮我一辈子吗?”
贺西舟没说话,他望着一旁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心说,如果你想。
博钦:“而且只要我在这个圈子里一天,就肯定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除非我签约公司,这样压力小很多,但这也不可能。”
曲奇棒被博钦吃完了,他又取了一根,“而且,贺西舟,”博钦说:“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太复杂,这样就挺好。”
他顿了一下,说:“我喜欢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干净,简单。”
正在吸溜泡面的罗明打了个寒碜,开始了开始了,他心想,博钦的清纯撩开始了,不知道对面的大兄弟能否抵抗得住。
贺西舟按灭了烟,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烟灰缸,心想,这种撩人又不自知的做法真要命。
博钦不太想聊这个了,转移了话题,椅子滑到键盘前,说:“给你弹琴吧,既然睡不着,就弹催眠曲吧。”
之前一直都默默无言的罗明翻了个白眼,终于小声地说:“博啊,你放过人家吧。”
博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
“目前为止,”罗明和博钦离得近,声音很小,说:“弹琴哄人睡觉这事我只给我女朋友干过。”
博钦手没控制住,琴键重重一声响,他看了眼放在键盘上的手机页面,对罗明小声地说:“闭嘴。”
博钦弹了一小段,心底一直在想刚才贺西舟听到罗明的话没有,当琴声暂停时,博钦清了清嗓子,说:“睡吧,你明天不工作吗?”
“睡不着。”贺西舟说:“小钦,你在哪?”
“工作室。”博钦说。
博钦听到电话那头有金属的响声,随后他听到贺西舟说:“既然都睡不着,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博钦坐起了身,“现在?”
“对,现在。”贺西舟说:“四十分钟后我来工作室接你。”
博钦因为贺西舟的话低沉的情绪有些雀跃起来,他几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说:“我要出去玩!”
罗明被他吓一跳,“小学生吗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春游呢。”
“差不多吧。”博钦出了作曲室,罗明在后面问他干啥,博钦说:“洗把脸去。”
“我的个乖乖。”罗明说:“贺西舟是哪路神仙。”
贺神仙说到做到,四十分钟后准时到了博钦工作室,他刚给博钦发完消息说外面风大带件外套,下一秒穿着薄款卫衣的博钦就开了他的车门。
贺西舟说:“带件外套,外面风大。”
“懒得上去了,”博钦取下口罩和帽子,进了车,吹了个口哨,“这跑车真酷。”
贺西舟将车后座的外套递给他,“那你穿我的。”
博钦叹了口气:“行吧,我上去拿。”他重新打开车门,“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冻着。”
贺西舟拉住他,“不用,我穿得多。”他发动了车,说:“走吧,兜风去。”
夜色寂寥,繁华的城市灯火通明,迟迟不肯睡去。博钦和贺西舟驾着车,一路向夜色更深处驶去,钢筋林立的都市被他们抛在身后,他们只是追逐前方的风以及抬头就能望见的月亮。
贺西舟开了敞篷,乐声与风声相和,博钦的郁气在越来越快的车速里随风散去,然后,他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博钦想起来了,他来过这里。
车停在滨海大道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跑车车灯打出来的光,寂静的夜里海浪声滔滔不绝,一浪又一浪。
贺西舟从车里拿出了两罐饮料,开了易拉罐后递给坐在车前盖上的博钦。博钦笑说:“我还以为是啤酒。”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贺西舟笑:“我是个好公民。”
他靠着车站在博钦身旁,轻轻地和博钦碰了个杯。
“我来过这里。”博钦说:“在四年前。”
贺西舟安静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这里还有烟火大会,还没被取消。”博钦喝了口饮料,“我和天成解约的那个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开着车跑到了这里,回去后就写了一首歌。”
“叫什么?”贺西舟问。
“不要走进海里,”博钦说:“这是目前为止,我最爱的一首。”
贺西舟拿出手机,一分钟后博钦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夜里响起,他们都没说话,安静地聆听,在高潮处博钦破着音呐喊时,贺西舟关上了手机。
博钦转头望他。
“这种歌,”贺西舟望着他的眼睛,说:“我希望你这辈子只写这一次。”
他听出来了。博钦想。
他低下头,居然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他心底缓慢地滋生,他惊奇地感受着这股感情的生长,控制不住地战栗,从手蔓延到全身,博钦弓着身子,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几乎被这股感情击碎。
这股感情来势汹汹蓄谋已久,就像泛滥的春潮,也像此刻翻滚的海浪。博钦恍惚间居然感觉到疼,疼得让他想要蜷缩起来,他呼吸不畅,眼前一片模糊,他被这股感情打破了所有的防线。
【作者有话说】:博哥,你开窍了终于。
第31章 第二次救赎。
海域辽阔,涛声滚滚,繁星点点低垂,夜色与海色融为一体。贺西舟掩手点了烟,火光映出他英挺的眉目。博钦的视线随着他眼尾极有韵味的弧度滑过。贺西舟抬眼和他对视,笑了一下,“要烟吗?”
博钦点了下头。
贺西舟挑开烟盒,博钦取了一支含在嘴里,在贺西舟递给他打火机时却没接,他望着夜色里的贺西舟,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哑着嗓子说:“麻烦。”
他倾身靠近了贺西舟。
在那一瞬间,贺西舟的呼吸几乎一滞,握着易拉罐的手指突然收紧。
博钦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着轻轻颤抖,他略微歪着头,嘴里含着的烟与贺西舟的烟相触,那一点零星的火光徒然璀璨起来,又快速地暗下去,博钦抬眼看了眼贺西舟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好像轻微笑了一下。
“这样就方便多了。”博钦说。
他退开了,一股麻意从心口延续到全身,博钦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震得他好像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博钦心想,原来是这样。
贺西舟缓慢地放开了手指上的力度,心里告诉自己别多想,博钦只是借个火,他低下头,借着车灯看见了博钦微微颤抖的手,贺西舟一把抓住博钦的手指,道:“怎么了?是太冷了吗?”
博钦的手不凉,贺西舟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过激了,松开了握住的手,说:“……手也暖和的啊,怎么会发抖呢。”
“没事。”博钦抖了下烟灰,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他说:“你看过薄荷蓝写的那篇文章吗?”
贺西舟说看了。
“我也看了,”博钦说:“薄荷蓝的文笔一直都挺好的。”
贺西舟有些诧异的望他。
“我记得她,薄荷蓝。”博钦微微弓身,手搭在膝盖上,遥望着远处的浪涛,说:“如果过了明天,她应该是整整陪了我六年。”
海浪翻滚,毫不疲倦地拍打沙滩,缓慢又执着,博钦看着指尖夹着的烟静静燃烧,声音低沉又平缓:“薄荷蓝从我第一次站上舞台时就在,连我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她都陪我走过来了。”
烟灰掉落在博钦的手上,轻微的烫,他轻轻地抹开了,说:“她是个站姐,只拍我,几乎陪着我飞遍了祖国大江南北,我解约后最困难的那个冬天,她在零下十度的雪地里举着单反给我说,我一定能红。”
贺西舟轻轻地将外套搭在了博钦的身上。
“我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糊得要陈姐倒贴钱维持,薄荷蓝是那段时间里我唯一的站姐。”博钦笑了下,说:“当时她给我说了她的微博ID,说里面有我的图片,可以去看一看。”
风有些大,贺西舟接过博钦的烟掐灭了,他看着博钦,说:“我看过她的文章,她并不是脱粉,她可能只是……”贺西舟斟酌了下,像是在想怎么说,博钦接过他的话,说:“只是累了。”
“我知道,”博钦说:“她说她还是喜欢我,只是感受不到我对粉丝的爱意,感受不到最开始出道时我的坦诚。”博钦停顿了下,说:“她是对的。”
贺西舟沉默着将手搭上了博钦的肩。
博钦笑了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他说:“我早些年挺……年少轻狂的,特别是成团出道后爆红的那段时间。”
“我那时候简直是个话痨,在微博上什么都说:因为不练舞陈姐罚我不准吃零食,楼下有只流浪猫好像怀孕了,和小朱大半夜出去吃宵夜被人认出来……嗯,就是这些屁事,我全都讲。”
博钦笑了起来:“我那时候还在微博上怼天怼地,是个重度网瘾患者,最爱干的事就是发自拍,然后看粉丝夸我,在评论里和粉丝聊天,有时候能唠个几百层楼。”
贺西舟笑了,“真的?”他掏出手机,说:“我看一看。”
“看不到的,”博钦说:“都删了。”
“一开始公司叫我删,我转为自己可见了,”博钦笑了一下:“不过他有我密码,最后还是没了。”
“嗯,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博钦下意识地跳过了和天成解约的时间段,说:“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又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受到一些伤害后就不敢在和以前一样敞开肚子去接受善意,再后来喜欢我的人越来越多,恨我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保护自己,也因为我没有勇气,我选择不释放,只接受。”
“自己开工作室运转起来后就没这么多限制了,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但陈姐一开始说我要少发微博,制造神秘感和距离感,”博钦说:“后来是情绪已经磨平了,感觉发什么都不对,发什么都会被解读,也就没什么心思去发。粉丝是知道的,真的,你对她们的爱意淡了,你对她们疏远了,她们都能感受得出来的。”
贺西舟揽着他的肩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要把力量和体温穿过去。
“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博钦的声音好像哽咽了,他低下头,说:“我以前以为自己有,但那不过是无知而无畏,我以为我可以做自己,但是还是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博钦手埋进了手心里,说:“薄荷蓝以为自己粉的博钦有主见有勇气,有责任承受伤害和爱意,直到最后才发现,博钦也不过是一个躲在团队保护下,被推到大众面前的商品罢了。”
博钦的声音颤抖,手心一片冰凉,他说:“博钦不是博钦,博钦只是一个符号。”
贺西舟走到了博钦面前,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用很温和的声音说:“小钦,看着我。”
博钦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和他对视。
“你不是商品,也不是符号。”贺西舟的语气平缓,他只是在叙述事实:“你是博钦。”
贺西舟搭在他肩上的手极其用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这么笨。他心想,博钦怎么会觉得自己没有勇气。
他活得清醒又自制,一腔孤勇地和痛苦对抗,他明白一切,知道容貌身材会老去,知道一切都会离开,知道有些粉丝的爱并不纯粹。他被压榨私人空间和时间,被透支和寄托爱和梦想。他是无数人想法的投射,他被推到大众面前肆意消费个人情感,他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依然选择去绽放和燃烧。
这样的博钦,居然也会觉得自己懦弱。
“小钦,没有人能够坚不可摧。”贺西舟的声音哑了,他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走到今天,是博钦成就了博钦,是你完整了你。”
海浪永不停息,风仿佛也变得温柔。
“人都是会成长的,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贺西舟笑说:“你已经完成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