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眠淡淡地说:“出差了,所以我才必须得回去。”
听他这么说,好像真没把人留下的理由。
徐漾大声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幽幽地说:“好吧,那你回去吧,你妈肚子里的小宝宝肯定比我重要,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没妈爱爸不疼的。”
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简直让人听不下去,让人感觉如果把他一个人扔这里仿佛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行了,别抱怨了。”江嘉眠刚迈出去的腿换了个方向走回床边,把滚进床里边的药瓶拿出来,对徐漾命令道,“脚伸过来,我给你涂完药再走行了吧?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徐漾眼睛一亮,翻了个身子,毫不客气地把脚伸过去搭在江嘉眠腿上,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像江同学这么有爱心的人肯定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我家小同桌人帅心善,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声吼!嘶——轻点!”
江嘉眠故意扭了下他的脚脖子,语气不善地说:“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不敢不敢,英雄手下留情!”徐漾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躺平,老实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找江嘉眠搭话,“话说,你刚刚为什么冲过来打人?是因为……我吗?”
医生交代扭伤不能按摩,所以江嘉眠只是拿起喷雾在脚踝两边都喷了几下,然后观察了一下红肿的程度,闻言抬眸奇怪地瞟了徐漾一眼:“因为你什么?”
徐漾把手垫在脑后,抬高了头眯起眼看他,“我猜你是看见我被人暗算,心疼了是不是?”
江嘉眠呛了一下,冷笑:“你可真会自作多情,我只是单纯看不惯季鹏程搞小动作害队友,恶心他这个人而已。”
“哦,是吗?”徐漾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可你平时不是挺能忍的?在学校里打架耶,这可不像你这种好学生能做出的事!”
徐漾不提还好,一提江嘉眠就更加后悔,他今天当着两个班人的面在比赛场上打人,真的太不理智,也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事作风。
可他看见季鹏程故意害徐漾摔倒,愤怒一下子盖过了理智,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一拳已经砸过去了,反应过来一想,既然打都打了,那不如多打两下解解恨。
江嘉眠不想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面无表情地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劝你最好也别再惹我,因为说不定哪天我也忍不了你了。”
徐漾痞痞地笑:“忍不了我你想干嘛?骂我?打我?还是咬我?”
江嘉眠淡淡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下次别这样了。”
江嘉眠好像没听清,“什么?”
“下次别这么冲动,我没事,”徐漾望着他说,“但我怕你吃亏。”
江嘉眠一怔,装作忙着上药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拍拍手站起来,“涂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徐漾脸瞬间垮下来,撑起上半身爬起来,眨巴着眼控诉他的无情,“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一个残疾人行动不便,你可不能不管我。”
江嘉眠差点被气笑:“喂!你要碰瓷是不是找错了对象?又不是我害你受的伤!”
“我不管,反正我就赖你了!至于害我的人,”徐漾磨了磨后槽牙,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当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
——
宋仁美的产检约在周日早上,江嘉眠明白宋仁美要他陪她去,可能是想让他参与新生命降生的过程,学着慢慢适应“哥哥”这个新身份。
江嘉眠不想让怀孕的母亲担心,所以答应陪她去,但心里始终存在一个疙瘩,他并不介意父母生二胎,却无法接受他们做决定之前忽略了他。
早上闹铃响起,江嘉眠拿起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已经八点,他该起床洗漱,然后陪母亲去医院。
屏幕上还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讨厌鬼”。
江嘉眠没戴眼镜,眯起眼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点开短信一条条看。
[在干嘛呢?出来陪我聊会儿天呗~]
这一条是昨晚十点多发的,江嘉眠睡得早所以没看到。
[睡觉了?我一个人在宿舍无聊得要长毛了,孤独寂寞冷QAQ]
[真睡着了?那晚安吧,记得明天早点回来!]
这条发完已经是12点,以为他消停去睡觉了,结果隔了一个小时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脚好疼,睡不着,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明天醒了能不能跟我说早安?]
江嘉眠一条条看完,在心里骂了声“无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扔了手机从床上爬起来,穿完衣服瞥到枕头旁边静静躺着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编辑了“早安”,想按发送的时候又感觉这样做便宜了某人,于是把“早安”删了,重新编辑了几个字回过去:[你烦不烦?]
发过去之后没见回复,江嘉眠猜想徐漾现在说不定还在睡觉,便没再等,把手机扔进口袋里,打开房门出去。
宋仁美不在客厅,江嘉眠洗漱完还没见她从卧室出来,就走到主卧外面想敲门提醒她该出门了。
敲门的手还没落到门上,江嘉眠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传来宋仁美气愤的说话声。
“我不同意!凭什么要你给他做担保?万一他跑路了,那我们全家都得完蛋!江建国,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你弟弟做这个担保人,我就和你离婚!”
“你凭什么要你老婆孩子和你一起给你弟承担这个风险?你弟弟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这件事不靠谱,你想都别想!”
“你敢!江建国你赶快给我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反正生下来将来也是跟着受罪,还不如不生!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嘉眠听见里面没了声音,猜宋仁美应该是讲完了电话,便敲了两下门,“妈,八点半了,该去医院了。”
“眠眠,你进来一下!”
宋仁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对劲,江嘉眠连忙开门进去,看见母亲坐在床上,弯腰捂着小腹,脸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表情好像很痛苦。
江嘉眠一下慌了神,“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宋仁美艰难地说:“没事,你扶我一下,我们快点打车去医院。”
虽然她嘴上说没事,但江嘉眠从她脸色就能看出来她没说实话,当机立断道:“妈你先躺着,我去门口叫辆车过来,你这个情况不能走动。”
还好小区门口正常都有出租车停在那里等着拉客,和门卫说明了情况,出租车停到了江家楼下,江嘉眠再回去把宋仁美扶下来上车,直奔医院。
宋仁美在车上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江嘉眠更着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一下母亲的痛苦,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没用。
到了医院,江嘉眠的舅舅舅妈提前得到宋仁美的消息,和护士已经等在门口,一群人手忙脚乱把宋仁美抬上移动床推进急救室,江嘉眠还是个孩子,被大人们推到一旁帮不上忙,只能远远看着母亲双目紧闭的样子心急如焚。
江嘉眠的舅妈看他呆呆站着,把他拉到角落坐下,安慰他:“别担心,妈妈会没事的。”
江嘉眠一直盯着急救室的门,很快就有护士出来,舅舅舅妈连忙迎上去询问情况,护士说,宋仁美是意外怀孕,因为是高龄产妇,而且之前就有先兆性流产,所以这次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孩子会保不住,现在医生还在检查,如果最后结果是确定保不住,就要做引产手术。
江嘉眠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几个关键词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有些词他也不是很理解,但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他是听懂了,而且看舅舅舅妈失望的表情,也能猜到问题很严重。
宋仁美肚子里的小生命真的会保不住吗?他才不到3个月大,还没来得及降生,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离开了?
江嘉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之前他对这个新生命还有抵触的情绪,可现在他多么希望宋仁美和孩子都能平安,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护士说明完情况就回急救室了,其他人只能坐在外面等里面的结果。
“眠眠,是你的手机在响吗?响好半天了,会不会是谁有急事找你?你快接一下。”江嘉眠舅妈听见江嘉眠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但他一直在发呆没注意,于是出声提醒。
“好。”江嘉眠回过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徐漾打来的。
舅妈看他犹豫,催促道:“是谁打来的?是不是你爸爸?怎么不接?”
江嘉眠站起来往外走,“不是我爸,是我同学,我去接一下。”走到窗台边才接通电话,徐漾的声音立即从电话里传出来,“喂,究竟我要打几个电话,你才舍得接啊!”
江嘉眠:“你有什么事?”
徐漾听出来江嘉眠语气中有些不正常的低落,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了?陪你妈妈做完产检了吗?”
江嘉眠低低地说:“没有,还在医院。”
徐漾试探性地问:“情况……不太好?”
江嘉眠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里有热热的东西在打转,怕别人看见连忙将头朝窗外转去,声音里的哽咽却掩饰不住:“医生说可能要流产。”
“这么严重?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徐漾惊讶了一下,“你在哪家医院?”
江嘉眠:“就是上次一起来过的这家。”
徐漾安慰他:“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保证。”
江嘉眠听了感觉可笑,徐漾他拿什么保证,又凭什么保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最想要听到的,就是有人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让他心里能踏实一点点。
江嘉眠揉了下眼角,“谢谢,先挂了。”
坐回座位上,江嘉眠才开始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和徐漾说那些,要是按照他以前的做法,说不定都不会接徐漾的电话,想来想去,他把原因归结成压力太大,一时昏了头。
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时间拖得越长,江嘉眠越坐立不安,他把头深深埋进了掌心里,在心里默默为母亲和尚未出世的小宝宝祈祷。
忽然感觉有人摸了一下他的头顶,他慢慢抬头,那人眉目逆着光,不能明辨,嘴角的笑容却格外清晰温暖。
江嘉眠愣愣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漾跳着脚在他旁边坐下,样子有些滑稽,“你不回来,那我只能来找你咯,来把鼓励和勇气带给你,感不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男人,谁都顶不住。
谢谢追文的小仙女们的支持,这本成绩不太理想,不过我会好好写完的,第一次写校园题材好像抓不住萌点,一定是因为我脱离校园太久了(泪目ing
第28章
江嘉眠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 皱着眉往下看了一眼,“脚还没好?”
徐漾叹了口气:“岂止没好,这一趟下来, 感觉伤势又严重了。”
江嘉眠收回目光, 淡淡地说:“又没人让你来。”
徐漾戳他手臂:“这不是怕某人哭鼻子, 所以过来安慰安慰?你不领情就算了,但看在我冒着断脚风险过来的份上, 能不能请你装作被感动到?”
江嘉眠小声否认:“谁哭了!”
“哦,那可能是我在电话里听错了?”徐漾趴在扶手上, 头靠过去盯着江嘉眠的侧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既心疼又觉得好笑,眼眶明明都是红的,还不承认自己哭过。
两个大人刚刚出去商量事情了,舅妈回来看见江嘉眠旁边坐了个男生, 两个人在说话,好奇地问:“眠眠,这是谁?”
徐漾扶着椅子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阿姨好, 我叫徐漾,是眠眠的同学。”
江嘉眠听到他也跟着舅妈喊自己“眠眠”,立即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徐漾故意朝他眨了下眼,得意洋洋。
舅妈没注意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小眼神,赞许地点头说:“你一定和我们家眠眠关系特别好吧?还特意来医院陪他,麻烦你了好孩子。眠眠,你爸爸马上就到了,要不你就先和同学回学校吧?这里有你舅舅和我看着。”
大人们总是这样,家里发生不好的事总是想先瞒着孩子, 虽然目的是出于一种保护,却不知道忽略了孩子的感受,也许当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反而更难接受。
“舅妈,我想等我妈出来再走。”江嘉眠坚持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舅妈还想说什么,被徐漾抢白:“阿姨放心吧,有我在这儿陪着他,我和他是室友,等江阿姨平安从手术室出来,我们就一起回学校。”
舅妈见江嘉眠这样,也不好再强求,宋仁美住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她看江嘉眠有人陪着也能放心去做别的事。
徐漾拍拍江嘉眠的肩膀,“别紧张,你妈妈一定会没事,小宝宝也会没事。”
江嘉眠瞟他:“你怎么确定?你又不是医生。”
徐漾当然知道,因为上辈子江嘉眠下面的确还有个比他小十八岁的弟弟,所以宋仁美这一胎肯定是有惊无险地保住了,但他不能把真相出来,不然江嘉眠一定会当他是神经病。
于是他抬起手装模作样在手上掐了会儿,沉声说:“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会算命,本大仙掐指一算,江阿姨今天必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江嘉眠被他的样子逗乐,忍着笑面无表情地说:“你说自己会算命,难道就没算到自己脚会受伤?可见是个只会坑蒙拐骗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