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在这里恑言耸听。你以为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人群中有人大喊。
"是的。我以为是。"我淡然回答。
"你太瞧不起人了!"
"不,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所有人都会怕死,这是生物的本能。你们今天之所以敢面对枪炮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们的情绪依旧激动,大家不能够冷静地分析问题。也许在场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场,告诉诸位,我是个军人,我所见过的死亡就是枪炮下的屠炭,我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我不希望那样的惨剧在你们身上再现!"
"军队的走狗!你们都是骗子!"
"我承认现今政府及军方存在着一些驻虫,但是,今天的审判就是为了让那些腐败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为什么不敢公开呢?"出人意料的,一个嘹亮的声音不似之前的叫嚣而异常沉着,与刚刚那些叫骂、质问形成鲜明的对比,即便在这几百万人的会场依旧掩饰不住那与众不同。我不禁寻声望去,人群前方一名男子几乎是略带微笑地正注视着我,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充满着神秘而又高贵的气质,那种气质是我所熟悉的,无论是罗斯蒙坦还是奥兰斯卡,身上都存在着相同的感觉。
"不是不敢公开,而是不宜公开。"虽然吃惊,我还是清楚的把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
"你说!"
"还敢说不是欺骗!"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你们告诉我公开又能如何?"我高声压过那躁动的喧哗,"如果公开,请问诸位能够保持冷静吗?如果不能,那么事态又会演变为何?就是今天的局面不是吗?如果进一步恶化下去呢?你们还能够保持原先的生活吗?你们将失去所有--你们的一切!你们不相信政府能够素清腐败,我可以理解,但政府、军队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不想看到自己同胞的血染红自己的星球。"
"别听他的!这个政府已经没救了!"
"你们打算推翻政府吗?"我冷冷扫视人群。
"为什么不能!"
"就是!我们已经不再信任你们!"
"你们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的后果吗?"我高高举起右手,将一张橙色的文件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敌军已聚集六成以上兵力大举进犯,再过几天就会攻到边境上来。而我们呢?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在搞政变!你们要推翻政府?可以。你们要解散军队?也可以。那么,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准备以自己的母星迎接敌人的炮火;准备沦为他人的阶下之囚;准备看着家园被移为平地;准备亲手葬送自己多少年辛苦营造的生活!"深深吸气,我看着鸭雀无声的人群,此刻,若大的广场上就只回荡着我一个人的声音。
平民最怕的就是战争,特别是生活在首都这样安全地方的人们,他们没见过战场,总认为战火不会烧过边境,如今告诉他们灾祸就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害怕的。
"那么你是要我们继续闭着眼睛过日子,再把父兄子侄送上战场,让那些奸恶之徒断送他们的性命。"关键时刻,又是那个男人,他的话虽然不多,但针针见血,直捣主题。
"就是!上前线的有几个军官!"
"你们还不是牺牲普通士兵的性命!"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一点儿结果也没有!"
"我儿子就死在战场上!"
人群开始附和着。
"现在就是结果!"我知道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但事到如今早已退不得。"仗打了这么多年没错,虽有胜有败,但这么多年你们的生活并未受到过影响不是吗?流血的是前方将兵,他们换来的却是你们的安稳!也许你们有亲人在战争中丧生,但倘若不是这样很可能失去生命的就是在场诸位!这种牺牲个体保全大局的行为,我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吧。当然,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就应该牺牲,可是身为军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一天将要牺牲的那人是我,我也无话可说,因为这条路是我们自己走的,是我们自己谱写的人生。只要敌人进攻,我们就会反击,因为身后有我们所要保护的人--那就是你们!现在,敌军已燃起战火,可你们的行为无疑却是在阻碍出征,如果因此而一败涂地,试问你们又怎么对得起之前诸多战役中以生命捍卫了这片家园的你们的父母兄弟!"
"如果这次出征,你们有多大胜算?怎么能保证不会是牺牲更多性命后还是相同的结局?"
"我不能保证任何东西。"注视着那个男人,我越来越觉得策划这场暴动决对有他的份。"我无法作出任何承诺。这场战争并非我可以左右。"
"那么谁来保证呢?"男人笑的十分洒脱,"是奥兰斯卡上将吗?还是罗斯蒙坦少将?对了,我们听说劳伦思元帅的死与罗斯蒙坦少将有关。如果是真的,他有什么资格审判别人!我们能放心将自己的命运交托给这样的人吗?"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的气势也丝毫不弱,"空穴来风的谣言如果也值得相信那么这世上就没有清白的人了。"
"证据吗?证据就是这场突发的争斗像极了一个陷阱。"
"不错,这是个陷阱。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我再一次高举手中的机报,"这一切都是敌人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设的圈套!不然为什么对方这么快就有所行动,丝毫没有准备过程。表明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相信没人会认为这是场巧合吧。"
"那么我们又凭什么相信军队有能力保护我们?"
"我们还是得不到任何保障!"
"如果再输了怎么办?"
"谁又能保证这究竟是不是你们的另一个谎言?"
"我来保证!"正当楼下再度哗然之季,一个极度威严的声音自人群后方灌了进来。紧接着,一辆军车从远处驶近,敞开的天蓬中两名英武的军人并肩而立,一样的眼睛闪烁着相同的颜色,淡淡的青色眼眸里映着身前百万人群。
奥兰斯卡与罗斯蒙坦一同跳下车,就这么朝前走来。他们身边没有任何警卫的保护,更没有枪炮开路,但所到之处,人群竟自动的分开,为两个人让出一条路来。那是一种气势--是王者独有的胆识,任何人也抵挡不了的压迫感。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就算被数百万人包围依然坦然霸道十分,让人不敢靠近一步。
就这么,单单两个人竟能顺利地穿过开阔的广场走到门口,想必谁也不会相信吧,但布莱尔兄弟就是做到了。
"我来保证。"奥兰斯卡站在诸人面前朗声宣布,"这一仗我们不会失败,所有将兵的血不会白流。我以宇宙舰队总司令的身份向大家保证,军队一定会保障所有市民的安全。"
"这一仗就算艰苦,我们也有信心胜利。"罗斯蒙坦的沉稳也丝毫不输其兄,"也许以前我们的政府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一次,我们是真正下决心进行彻底的整改!并且已看到了不远处的光明,决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我保证,将会为大家重新建造一个满意的政府。"
"所以,请大家稍安勿燥。我们需要一点点时间。唯今之季,最重要的是先度过眼前的危机。我们需要诸位的支持与信任,如果国家灭亡,那么一切也就都将不负存在。"
"任何的事情都可以经人力所改变,这一次的大规模素清就是变革的序曲。但是在那这前,我们有更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保护我们的家园与亲人!故此,这一次的审判将推迟到战争结束之后进行。我相信,在那时,政府一定会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33.
当人们渐渐散去,我依旧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梦中。至于布莱尔兄弟后来是如何说服百万民众离去的,我真的一点儿也没听见。总之,这场声势式浩大的暴动在两兄弟的打理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直到众人踏上了三楼的阳台,看见的却是我与基格玛背靠着背瘫坐在窗后的场景。
"这次多亏了你们。"
我相信自己已经累得连奥兰斯卡的表情也看不懂,刚才的大义凛然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说也奇怪,刚刚明明来不急害怕,可现在却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好可怕!真的太可怕了!"基格玛比我还不如,竟然哇的一声扑到迪的怀里哭了出来。丢人呐~~再怎么说刚才咱俩也曾单枪匹马面对百万暴民,你有点儿气质行不行!其实你以为我不想哭吗?起码你还有个怀抱可以流泪呢......
"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不用害怕......"迪温柔的安慰着怀中的女孩。
"比莱特少尉,我相信那并不是恐惧,应该是压力。"奥兰斯卡面对着基格玛淡淡开口,可那话却仿佛是在对着我说一般,"你是一名军人--是在战场上与敌人相缠绞杀的军人,我相信你不会害怕这曲曲一众手无寸铁的平民,之所以感觉到恐惧,应该是来自一种强大的压迫与无助的孤立,你认为呢--米休凯上尉?"又是那种眼神,像是蕴含着很多东西--此时此刻我却没有精力去体会的深意。
"我想他们也已经很累了,上将阁下如果不介意,我认为应该先让他们下去休息。"罗斯蒙坦及时插话,"米休凯上尉,你的伤也需要尽快处理一下。"这时我才缓过劲儿来注意到自己的伤,不止额头的血,身上也被石头砸了好几下,现在终于感觉到痛了。
"刚刚有一个黑发的男人--"忽然想起这件事,我认为必须告诉他们,"我觉得他不简单,或许这次的事件与他有关。"
"是什么样的男子?"发问的是奥兰斯卡。
"我没见过的人,但决不像是普通人。三十几岁年纪黑发黑眼,刚刚一直站在前排。"
在一瞬间,我看见布莱尔兄弟间交换了一个味意不明的眼神,显然,他们似乎同时想到什么,那一时,一种莫名的紧张在两人间无形的流转。
"总之你先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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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军部紧急召开会议,为的当然是商讨出征事宜。会议进行了很久,其重点就是在将由谁领兵。
凭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列席这种会议的,但是,这段时间里奥兰斯卡已从我这里获取了足够的信息,事实上,我在总部期间,所有经手处理的机要报告全部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了罗斯蒙坦,另一份则暗中传给了奥兰斯卡。所以虽然会议期间发生的细节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席间的激烈不言而喻。
最终,身为宇宙舰队总命令的奥兰斯卡上将则无旁怠地成为本次行动的指挥官,亲自带领B舰队和L舰队赶往边境与在那里迎敌的A舰队汇合,一同抗击敌人的侵犯。我本以为这个任务会交给罗斯蒙坦,必竟他才是A舰队的正牌指挥官,但,看样子这两兄弟是互相摆了彼此一道,这个时候由奥兰斯卡带兵出征,于情于理是可以讲的通,但这其中一定蕴藏了更深一层的阴谋吧。这两个人所算计的胜负早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就我个人看来,奥兰斯卡这次出兵就像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赌博。如果胜出,他在军界的地位会得到巩固并且可以借由这次胜利获得相当多的好处,比如完全压制住自己的弟弟。但是,一旦失败了,那或许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未可知,就算能够平安归来,承担战争失败的责任是不可避免的,加上之前民众就已开始对政府不满,另一波的内战很难不致他于死地。
可是这一次他只带了两支舰队应战,就算加上前线的A舰队也不过两个半而已,在数量上,比起敌军相差甚远,虽说这次在武器上我们装备有刚刚开发完成的据说最具杀伤力的新型重雷波震炮,但是对于这件照着罗斯蒙坦从塞尔拉加盗回的图纸开发制造的新型武器,我不敢说它的本质究竟如何。如果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为什么敌军在得到的十年里没有制造使用呢?这一点我一直有点儿介意,凭直觉,我认为这其中必定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更何况那东西目前连试验都没有过就直接投入实战,其可信任度并没有把握。
那么也就是说,所有的较量都在这次的战场上展开,成败的关键就在于这场战争的胜负。布莱尔兄弟都把他们的赌注压在了这一仗上,战争的局势也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3509年11月1日--再一次的大规模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是,这回的战争关系到政府内最强的两个男人的命运,而这两个人的命运也紧密联系着整个国家今后的走向。
当奥兰斯卡率领援军到达时,A舰队早已在敌人多日的轰炸下退守了一个星域。也多亏领兵的人是古兰加,以至于A舰队虽败,但单单就以一支舰队对抗对方五倍兵力这一点来讲,A舰队的状况可算相当不错了,损失比人们预计的要小的多,更没有被打的溃不成军,虽然丢失了战地,但总算抵挡住了敌军的长驱直入,将炮火托在了边境上。
战争进行了十二天,不断有捷报传回,我不禁有些奇怪敌方的仗究竟是怎么打的?他们有多出我军五成的兵力却连连败北,以至于奥兰斯卡他们不仅夺回了丢失的星域,还大有反败为胜的架式,不管从任何角度看,这场仗都打的太过顺利了。不过由于战场上的胜利也为奥兰斯卡在公众中赢得了出奇高的支持率。
25日
首都又是晴朗的一天。罗斯蒙坦依旧为着大小事件而忙碌着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这些天他又有些发烧,精神也不是很好,可能是太过劳累了吧,其实他的体质不是禁得起长时间操劳的那种。
自从暴动事件发生之后,我被正式留在总部工作,经过那一次的变故,我到也成了半个名人,再没人因为我官小职微而有丝毫不敬,相反的,不少人开始别有用心的接近我,大概是多少发觉了我和布莱尔兄弟的关系,认为我平步青云的时候不远了。
今天国会要商讨关于军费开支的问题,近年来频繁爆发的战争使得国力日益衰败,每年光军费的开销又何止亿计,特别是光这一年里的两次大规模战役就使财政不堪重负,军费开支问题已迫在眉睫。罗斯蒙坦自然要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并且,因为此事涉及甚广,各部的高级都必须列席,原本由于素清事件及出征的缘故,此刻政府内部所剩余的人已不到一半,所以,每当一有这样重要的会议,基本上就只剩下基层工作人员坚守岗位了。
我呢正好工作在最基层,用不着去参加他们那些迥长的会议,而这一天,在总部轮值值勤的人破天荒的突破了历史最低,只有62人。
正当我整理着一堆杂乱无章的报告时,专线通讯器中传来了紧急信号。
前线战报橙色级别--据悉敌军于七日前开始增兵赶往战场,估计舰艇数目将会超过我方四倍以上,战事吃紧,望速调援军。
由于前线磁场的混乱以及干扰波的频繁,以至于影音图像是不能传输到首都这么远距离的,所以,中央能接收到的只有一纸告急文书。
拿着这份急报,我开始计算敌军到达的时间。七日前增兵,不出意外的话,以军队的航行速度和数量配合航线来看会在12天后抵达前线,如果我方现在开始调配同等数额的军队开往前线,最快要10天才能到达,不过也许......
"上尉!"一名士兵恰恰在此时进门,"刚刚收到前线急报,敌军增兵。请问是不是要马上与正在国会的高级将官联系以作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