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口气,冷漠的神情,眼里却是愤怒的火光。
温详午看着席峻根本就没有换上睡衣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是有预谋的。
“你分明告诉我的是,你的秘书没办法来接你。你现在这样出现,只会让我觉得,这样的行动,是有预谋的,有意思吗?”
席峻蹲在温详午的脚边,一时间也受不了温详午这样冷漠的样子,缓缓的起身,双手插兜,脸上的愠怒已经昭然。
“我只是好奇,这个房间而已。”
席峻的话倒也是真心。
“一个让你连宫澄岚都信不过的空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空间。”
席峻很清楚温详午对宫澄岚的信任感和依赖感到底是多么浓厚和深刻,这让他更好奇这个空间了。
“你看见了,这个空间,想要挑走什么做纪念品吗?”
温详午看着席峻说话时的左顾右盼,一时间感到怒火攻心,躁郁马上就要发作。
席峻看着温详午已经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脸色也并不好。
“小午,我只想要你信任我而已。”
席峻的手轻轻伴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搭在温详午瘦小的肩膀上,弯腰和坐着的温详午对视,温详午因为忍耐着躁郁发作,额头一下子就蒙上了细密的汗水,轻轻喘息着。听见席峻这幅说辞,更是生气,一把推开了席峻。
“信任?什么是信任?相信你不能相信的人,才是信任。我相信你说的话,我帮你做设计,我帮你摆脱你现在的尴尬局面。”温详午瞪着他的圆眼,直勾勾的看着席峻,试图从席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窥探出这个资本家的想法。
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甚至不能看出席峻有没有像自己一样的生气。
“可是你呢?说谎了吧?告诉我,你撒谎了。骗了我,说你不得不留在别院,要挟了我,而且,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没有休息,穿戴的这么整齐,尾随我跟我走进我的个人空间里。这是信任我的表现吗?你不相信我,我怎么会相信你呢?不觉得不公平很可笑吗?”
温详午因为看不懂别人的动作,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
声音不大,像温详午正常说话的音量,甚至很难让席峻感觉出温详午有在生气。
但是事实上,温详午确实生气了。
“小午,我不放心你。宫澄岚,你相信的那个医生,我没办法相信。”
“那和我没有关系,我本身就不想要跟你们家牵扯太多,是你们操纵了我的人生。还要在我身上寻求最后的经济价值,我给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连最后的空间都不愿意留给我吗?”
温详午的声音算不得大,仅仅让席峻听的见,在这个只有三十平的阁楼里,摆满了迎着灯光闪闪发亮的珠宝,不至于产生回音。
却让席峻内心的情绪焦躁起来。
“我本身在晚上,睡眠就很少,这是第一。我听见有人上楼,之前就从佣人那里听说过阁楼都是你的设计品。我就跟着上来了,发现是你在画画,就跟着看了一会儿。”
席峻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实一点,他总觉得,这样也许温详午能够看出自己是真诚的。
温详午看不出来,也不太想看出来。
“所以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吗?我把门关上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温详午看着席峻想要回答,立刻摆了摆手,“算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席峻,真的很不值得,也很没有意思。”
“你连宫澄岚都不开放的地方,我产生好奇感,冒犯了你,首先要跟你道歉。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告诉宫澄岚你接的单子不是公开的,所以我觉得,你有你自己的打算。”
席峻把话题转移的很快,这是席峻的一项技能。
他擅长在谈判的时候将局势扭转到对自己有利的情况。
温详午不擅长这个,被戳中心事的温详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席峻看着温详午一时间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里暗自笑出了声。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
席峻想着,看着温详午,轻轻的拍了拍温详午的小脑袋。
“小午,我还是要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要隐瞒就可以隐瞒的。”
温详午任由席峻在自己的头上轻拍两下,不耐烦的排掉了席峻的手,一脸的不快。
“席峻,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在这栋别院里带着,就真的成了笼中鸟了。你这样的想法非常可笑。”
席峻的手再次插回口袋。
“小午,不愿意的话,我建议你反抗,虽然你也知道,没什么用处。”
温详午伸手拿出房子笔筒里的一堆画笔,重重的甩在席峻身上。
带着颜料的,还没有晾干的,已经干掉的画笔,全部摔在席峻身上,木制的笔筒在木质地板上沉重的碰撞两声,滚到了门边。温详午也紧跟着摔下了椅子。
席峻看着自己的高定西服被颜料染的乱七八糟,看着坐在地上的温详午,一时间觉得无话可说。
是他太心急了。
“小午,我没想逼你。但我觉得,你没有看明白宫澄岚这个人,到最后,你会发现,比起他,我才是更能让你相信的人。”
温详午看着席峻的表情,完全不是相信席峻的表情。
席峻的手轻轻的附在温详午的脸庞。
温详午只是呆呆的看着席峻而已。
“如果……你不对我的稿子提出什么特殊的要求,那么,我要工作了。你也该去休息了,别院七点一刻之前,都会准备就绪的。”
席峻的拇指轻轻抚摸着温详午的嘴角,看着温详午。
“小午,可能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你到底有多重要。也许,你也不知道宫澄岚对你是什么想法。当然,你有需求,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我会比宫澄岚,更能帮助你,毕竟,我一句话,就很难让他在国内医学界立足。”
这当然是吹的。
但席峻可以把宫澄岚送出国,这是真实的。
温详午看着席峻的表情,不加掩饰的出现了自己的欲望。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的。”
温详午的表情显得踌躇,一时间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能带我出去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子。我想出去看看。”
席峻听着温详午的回答,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看着温详午,随后点点头。
温详午的表情开始放松,看着席峻的脸,深呼吸一口。
“好,你要的东西,我会按时做出来的。”
“我会带你走出这个地方的。”
你愿意的话,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你愿意。
第14章 差池(上)
席峻早起的时候,让厨房的人做了杯咖啡喝完后打起精神,想着等一下左泰和就要来接自己了。
温详午打着哈欠走到楼下,睁着没精打采的双眼,看着厨师把三明治,牛奶,煎鸡蛋,一点水果端在自己面前。
席峻看着温详午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仅仅是看着,片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佣人和厨师向后站的时候,席峻轻轻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浓醇的香味散发着,温详午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席峻。
“这是什么?”
“咖啡。”席峻看着温详午,觉得孩子可能是瞌睡疯了,才不知道自己喝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咖啡豆是哪里来的?”
席峻看着温详午一脸不清醒却还要追问的样子,非常奇怪。
“怎么了?这咖啡豆还不错,是印尼进口的。”
席峻把咖啡豆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的时候,观察了一下里面的豆子。
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但是席峻是个咖啡爱好者,对咖啡豆也是有点研究的。
“我不喝咖啡的,家里没有人喝咖啡。”
温详午缓缓的吐了口气,“没关系。”
像是在安慰谁。
席峻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搞不清楚情况的自己。
“席峻。”
温详午开口开的很突然,席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着温详午。
温详午沉默了一会儿,席峻就等温详午一会儿。
“以后那间客房你住吧。偶尔……回家不方便的时候。”
温详午看着席峻,席峻的表情出现了惊讶,一下子觉得幸福到来的太突然。
“怎么突然……啊……我是说,家里突然多我一个,你不会不方便吗?”
“你也不可能天天来我这里住,你毕竟是凌晨那么大的一个公司的CEO,别院的位置比较偏僻,你来的话,就当作是个酒店,不来,房间也给你留着。”
温详午说完,手轻轻附上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两滴眼泪。
席峻知道温详午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应声答应下来,却没有直接搬进来的想法。
借着出差说这句话吧。
席峻默默的切开自己的溏心蛋,看着温详午。
“设计怎么样了?你昨天,应该忙了很久。”
席峻说话的时候,故作无心,但从温详午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就能推测得出来温详午肯定忙活了很久。
温详午看了一眼席峻,满不在乎,仅仅是喝了一口牛奶,没有多做回答。
他不会撒谎的。席峻直觉到这点,果断的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看着温详午有些疲惫的神色,只能点点头,敷衍过去。
左泰和来接席峻的时候,第一次走进这个别院。
之前,他曾经有两年为席项工作过,席项对这个别院仅仅是一笔带过而已,期间虽然别院也会一个月打一次电话,但是席项往往是在办公室开着外放,做自己的事情。席项从来没有烦恼过别院的情况,左泰和小心的试探了一声,席项就随口告诉左泰和别院里住着的温详午,是老朋友家的孩子,于他们席家有恩,但是生了点儿病,需要静养。
而知道阿斯伯格症这件事,也是亏了席峻让左泰和联系有关的精神科和心理学的医生,才晓得的。
左泰和看着衣着整齐的温详午带着疲惫的神色站在玄关看着席峻穿鞋子,右手拄着被一张印花的彩纸包裹了一段的木质手杖,看着席峻的表情,一点波澜都没有,很平静,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席峻用鞋拔穿好了他那双小牛皮的鞋,扭过头看着温详午一脸困顿疲惫,拄着手杖,低眼,还能看见昨天晚上溅在拐杖上的颜料被那张奇怪的,不合氛围的彩色印花纸遮盖了起来。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想,如果我不告诉你,就这么去上班的话,你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件事情,一辈子都要跟我生疏。所以,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昨天有意说那些话的,我只想……知道了这件事情,想让你快点去休息而已。”
温详午面无表情的看着席峻,席峻看着温详午,露出了浅浅的,友善的微笑,将手轻轻的放在温详午拄着手杖的手上。
手很凉,可能是因为穿的不是很暖和,还站在玄关的原因。
席峻顿了顿,手一直放在温详午冰冷的小手上,“我不会再主动涉及你的领域,直到你认可我的时候为止。也不会,不会做你不希望的事。”
“你昨天说的承诺。”
温详午的声音轻轻的,左泰和一惊。
这样的声音,很清脆,很干净,左泰和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根本不像是席峻所说的19岁,这样的男孩子,如果穿着校服,许会被认为成某个学校的初中生。
圆圆的眼睛,带着些许红血丝,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冬日有暖阳的早晨里唧唧喳喳的小鸟似的。
“算数吗?”
“算数。”
席峻的手轻轻拍了拍温详午有些回温的小手,“我对你的诺言,一辈子都作数。”
“好。我知道了。”
温详午看着席峻,脸上看不出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的地方。
席峻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他总觉得温详午是要读懂自己的心意的。
但这样也不差,至少自己能够体会温详午的感觉了。
读不懂别人心情的感受。
宫澄岚来的时候,温详午抱着客厅沙发的抱枕,从脸上就能看出他的疲惫和倦意……
“怎么这么没精打采?”
宫澄岚坐在温详午允许自己坐的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温详午的表情。
温详午看着脸前的香薰,扭头看了一眼宫澄岚。
宫澄岚定睛看着那个小香烛,抬眼对上温详午质询的眼神,才觉得大事不妙。
“已经烧到了中间,我想这个东西应该在别院,我的房间,尤其是我的床下,放了很久。”
温详午深吸了一口香烛散发的香气。
“洋甘菊,如果我不用力吸一口气,我都不会发现,我的房间,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宫澄岚看着温详午,坐正了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着膝盖,焦躁的舔了舔嘴唇,十指指尖相抵,随后摊开手,又相抵。
“好,我来解释一下这个事情。洋甘菊有利于你的睡眠,而你之前有一段时间,作息不是很稳定,你的睡眠状态不好,可你又坚持早起,午睡时间很短暂,从我作为医生的角度,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温详午听着宫澄岚的话,淡淡的,嘴角往一旁拉扯,做了个不耐烦的撇嘴的动作。
“你还让人,在我平时的点心里,把咖啡豆磨成粉墨,夹在点心的面粉里。这些都是我吃久了,没有察觉。咖啡豆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