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错家了。
这是5-1-1701,是俞期家对面,不是3-4-1602!
客房里传来脚步声,郑西遥都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会有人住在这里,连钥匙都忘记了拔,把脑子留在了这,人顺着楼梯就往下爬。
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下到一楼的时候,郑西遥脚下忽然踩空一个台阶,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摔下去,脚腕肿的更加厉害。
郑西遥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坐起来,想站起来也站不动,就这么坐在地上缓神儿,缓着缓着,眼泪就缓了下来。
俞期追下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地上垂着脑袋流眼泪的小朋友。
他在楼梯上站了一会,终究还是没过去,蹑手蹑脚的拐了上去,等郑西遥慢吞吞的、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往外走了以后,才悄悄下了楼,跟在他后面。
直到他跟着郑西遥进了3号楼,看见电梯在16楼停下。
……
半夜凌晨2点,郑西遥越睡越觉得热,明明是该天冷的日子,郑西遥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热,脚腕又涨又疼,还是那种有一百根针在扎一样的疼。
疼的他想把这条腿锯断。
手机在打滚的时候开了机,郑西遥疼的冷汗热汗一起冒,把刘海浸的都要能滴水,脑袋里有块火炭似的热,热的他眼睛都有点模糊,还有点神志不清。
看不清通讯录里的人,郑西遥急得真哭了出来。
不是生理盐水,就是眼泪。
他想,如果他还在那个家住着的话,他现在就可以爬到对面敲门,把俞期敲醒,让他送自己去医院。
在断断续续的还有较为清醒的意识时,郑西遥也不知道自己胡乱摁了一串什么号码,反正电话还真的播了出去。
“丽景……小区……3楼,4、单元……16……02,帮我……叫……叫救护……车……”
说完郑西遥就觉得自己昏了过去,但他也不知道他那算不算昏,应该是不算的吧,因为他还在做梦。
他梦见俞期开了门冲过来,把自己从床上抱起来,还叫自己的名字,还要自己回答能不能听清他说的话。
我做着梦呢总能放肆一点吧,郑西遥想,俞姨又找不到他梦里来,他爸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
这么想着,郑西遥忽然抱住了俞期的脖子,头埋进他肩膀里,嚎啕大哭。
“哥……我好想你……”
……
郑西遥是被脚上什么玩意给捂醒的。
又重又热,闷的难受。
郑西遥睁开眼,一如既往的白色天花板,白的不能再白的那种。但是床有点熟悉,这个触感很熟悉,枕头也很熟悉。
我好像是在……俞期的屋子里……
脚上缠了纱布,估计还是抹了什么东西,脚踝在发热,手腕子上也缠了圈纱布,仔细摸摸的话,脑袋门儿还有点疼,脑袋倒是不烫了,身上也不再冒冷汗。
郑西遥慢吞吞的坐起来,刚想调整一下枕头好让自己靠着不会那么屈脖子的时候,俞影端着一碗梨水悄悄进了屋子。
“遥遥?”俞影一看见郑西遥脑门上的青紫就止不住的心疼,把梨水往边上一放就坐到了床边,怜惜的捧着郑西遥的脸蛋,“你这孩子!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我了!啊?去哪啊遥遥,你看你都瘦了,你说……你……”
郑西遥觉得,这事干的也傻逼。
傻逼之最。
俞影一边哭一边揉郑西遥的头发,怕碰到他额头上的青紫都不敢抱他,就这么哭,哭的郑西遥跟着一块。
俞期拿着药进自己的屋儿,就看见老妈和小朋友俩人抱头痛哭,一个哭的比一个狠。其实就他觉得啊,如果不是小朋友的右手缠了纱布,小朋友可能还要自己掌嘴两巴掌。
放下药就出去了,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给郑西遥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郑西遥愧疚的不行,抓着俞影的手,颤着声问:“俞、俞姨,哥、哥哥他还会原谅我嘛?”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就是这么一会!”俞影抹着眼泪说,“他生气从来都没超过过两个小时!别想了啊遥遥,先把梨水喝了,然后咱们喝药,你说这大过年的……”
俞姨骗人,郑西遥心想。
他在这留宿了都快两天了,俞期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
完了,这是气死了。
今天就是除夕佳节,团员和平的日子,俞影家里一家三口,多了个腿脚不方便的郑西遥,让郑西遥觉得特别不舒服,那种外来人的感觉特别强烈。
让郑西遥想回对面那个冷清清的家。
“遥遥。”半年不见的钟叔给郑西遥夹了个三鲜饺子,“别觉得不自在,就在家里放心住下!啊!别跟我们客气!”
饺子还没进碗,就被俞期半道拦截。
俞期还是冷着张脸,连老爸的面子都不给,拦了饺子就往自己碗里放,又给郑西遥夹了胡萝卜鸡蛋馅的,说:“医生不让吃海鲜,他也不吃韭菜。”
郑西遥:“……”
这顿饭吃的,可能是郑西遥有史以来最难受的一顿。
他想跟俞期道歉啊,可俞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啊,他也不想吃胡萝卜鸡蛋的饺子,他想吃排骨、炒虾,主要是他想吃葱爆羊肉。但俞期就一直给他夹胡萝卜馅饺子,他也不敢再惹俞期生气,就乖乖的吃。
好好的一顿除夕年夜饭,被郑西遥吃成了胡萝卜鸡蛋馅饺子盛宴。
晚会还没开始,俞期陪着钟叔一块下楼遛弯,顺便再把家里的垃圾都扔干净,屋里就只剩下郑西遥和俞影两个人。
俞影忙忙碌碌的端菜擦桌子,郑西遥不好意思坐着,要给俞影帮忙,才站起来又被俞影摁下去,说:“坐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脚还没好呢,不许走动!”
小朋友这两天在这住的特别拘谨,和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似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哪,以前还能帮着收拾收拾饭局,现在他脚不方便,只能尴尬的坐着。
主要是期期不搭理小朋友,才让小朋友觉得自己像个外来人。
“遥遥啊,你也别怪期期。”俞影坐到郑西遥旁边,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其实也生气,你说说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为什么一定要离家出走呢?你知道你这一走把我和期期吓成什么样了吗?他都24了,我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结果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不见,你说他生不生气?”
俞影教训着郑西遥,郑西遥就乖乖听着,眼眶里还含着泪花,可怜巴巴的,声音也软,也带着哭腔:“对不起俞姨,我错了。”
俞影叹了口气,也不受控制的想哭:“期期主要气的是……”
说着,俞影擦掉流下来的眼泪,哽咽着说:“期期他本来很期待他生日那天的。”
郑西遥头更低了,哭都不敢哭出声。
“期期从没过过生日,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要过生日,他还特地嘱咐我要买了蛋糕,说你喜欢吃奶油,要奶油多的。”
眼泪砸在手背上,郑西遥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不是人的事,混账到了极致。
俞影握着郑西遥的手手劲不由自主的变得大了些,眼泪越擦越止不住,干脆就攥着纸,不擦。
她说:“遥遥,你知道吗?期期其实不是我的儿子,他哥哥也不是……”
她说到了太难过的事情,低着头擦眼泪,顿了好久才颤抖着,把话说完:“期期和小俞,都是我们收养的……期期生日的这天,恰巧就是我亲生儿子病逝的那天,所以他……”
所以他从不过生日。
郑西遥愣住,大脑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思考,浑身像掉进冰窖似的。难怪……难怪俞期的眉眼不像俞姨,他们……压根就不是亲母子……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俞影双手都握住了郑西遥,恳切又怜爱的看着他,不歇斯底里,却真的让郑西遥觉得她要崩溃,“遥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才让你这么……这么要远离我们?”
“没有!”郑西遥哭的有点喘不上气,整张脸都哭的通红,他挣开了俞影的手,反过来握紧俞影的双手,“没有!我最喜欢你们了俞姨,我……和、和期哥没关系,是我……是我的问题,是我……”
俞期抽出一只手,擦了擦郑西遥的眼泪,尽管她已经在努力了,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抖着:“那是为什么啊?遥遥?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我……”郑西遥无意识的***了***嘴唇,缄默不语。
他内心有块沼泽地似的,他就在里面挣扎,越挣扎越迷茫,不知道是该放任它把自己拽进去还是继续挣扎。
郑西遥抬头,看到俞姨眼睛都哭的红肿,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落落大方气质绝佳的俞姨。
他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闭紧了眼睛,低着头,咬着牙,自暴自弃的说:“俞姨,我喜欢俞期,不是那种喜欢,是……是想跟他谈恋爱的那种,我……我不知道你,我、我怕你……怕你不高兴,你对我那么好,我……我不想让你不喜欢我……”
郑西遥已经做好了被扇巴掌或被赶出去的准备,他在心里想了千千万万个结果,连第二天他们就搬家的结果都想到了,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俞姨居然愣住似的,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预料的巴掌没有下来,郑西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只眼,却发现俞姨是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小心的、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俞姨”。
俞影反应过来郑西遥刚刚说了什么,先是苦笑了一下,眼睛一会看着郑西遥一会又四处看着,然后她抿住嘴,咬住了下唇,最后真真正正的笑了出声,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俞姨?”郑西遥以为她是被气的,吓得赶紧再抓俞姨的手腕,焦急的说,“俞姨,俞姨你别这样,你……你别哭啊俞姨,你、你打我你……你别哭俞姨……对不起俞姨,你……你……”
“你这个傻孩子!”
郑西遥的印象里,这还是俞姨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
俞影的笑容要大过哭脸,她抓着郑西遥的手,忽然把他抱进了怀里,把郑西遥的头扣在自己肩膀上。
她在哭,但她却觉得这世间的缘分和误会还真是巧妙。
“傻孩子……”俞影安慰性的摸了摸郑西遥的后脑勺,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俞姨一辈子都喜欢你,傻孩子,期期也不喜欢女孩子,他早在4年前就不喜欢女孩子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郑西遥彻彻底底的愣住,沼泽忽然没了吸力,他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西遥才从刚刚的话里反应过来。眼前慢慢的蒙上了一层水雾,郑西遥额头抵在了俞影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傻啊。
第58章
俞期和钟乐之回来的时候沙发上就只有俞影一个人了,眼眶还红着,又红又肿,桌子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热水。
俞期没在屋里看见郑西遥,出来坐在俞影旁边,问:“你都告诉他了?”
俞影白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尤其明显:“怎么了?还不让人说啦?你气死我了你!”
莫名其妙的,挨了顿骂,挨的俞期以为自己是傻掉了。
他迷茫的看着钟乐之,问:“我妈怎么了?”
钟乐之一抖肩膀,把“不知道”仨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怎么让他回去了?”俞期问,想喝桌子上的水还被老妈拍掉了手,只好悻悻作罢,“他脚还不能下地走路呢,右手也不能用力,还烧不烧也不知道你怎么就……”
“我怎么就我怎么就,你就会数落我。”俞影又莫名其妙的教训俞期,把老钟都吓到了,“你两天没跟人家说一个字,这要搁我我也不往这待。”
俞期是真的感觉老妈莫名其妙。
春晚已经演了几个节目,俞期一直刷着手机,没在朋友圈看到郑西遥,他也一如半个月前,一点消息都没回复给自己。
所以他那脚到底是怎么回的家?
当又一个小品节目出现的时候,俞期重重的叹了口气,抓了沙发上放的羽绒服就出了门,整个过程完全没有被俞影和钟乐之阻拦。
钟乐之悄悄碰了碰俞期的腿,问:“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反常啊?”
俞期把视线从门口收回来,叹道:“他们孩子的小误会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也只能帮到这了,你我就准备迎接儿媳妇进门吧。”
钟乐之正想教训妻子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儿子的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
刚刚那个歌舞节目就有大儿子,虽然没什么镜头,也就唱了那么两句,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成功上了个春晚啊!
“喂?爸!妈!你们刚才看见我没啊?”
“看见了。”钟乐之笑道,把手机对向了俞影,“你妈还给你录像了呢。”
“我就知道我妈得录,哎我弟呢?是不是没看我表演啊?”
钟乐之说:“看了看了!他现在……”
钟乐之接收到妻子的视线警告,非常灵活的改了要出口的说辞,还改的那叫一个顺口:“给你追弟妹呢!”
钟俞:“???”
……
从俞姨家出来,一步一挪慢慢悠悠的去了瞿爷家把礼物取回来,又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月前准备的各种材料,翻出了有个两三年没戴过的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