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默默看着对方一口一口吃完,完全没有想要分享的意思。
郁闷的少年气不过,掏出手机,跳下自行车,颇有攀比之意的点选了一大塑料筐的烤串,正想回个挑衅的眼神,却见对方放下装茄子的泡沫盒,骑着小单车,摆摆手,头也不回的骑远。
下一周一,午间休息,依然在刷题的苟玳听到四周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随之,一片阴影落在了练习册上。
抬头,是上周六晚的少年。
少年沉默地站在桌前,也不开口,目光深沉。
苟玳瞅了眼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臂,从抽屉里摸索一阵,丢过一小塑料瓶。“正骨水,跌打扭伤啥的擦擦,还不错。”
少年有些感动,却发现苟玳的右胳膊有一片淤青,很显然,是那晚和那伙人激斗时被打伤的。
“谢谢。”少年内心五味杂陈。
那时候,苟玳才知道,少年就是A中名气颇大的薛斐然。
第26章 我只是复制品?
那日起, 薛斐然会在除上课外任何时间,自然而然出现在苟玳班级,并以其阴冷的目光, 让苟玳同桌果断选择坐到其他位置, 而后坐在苟玳身边,美名其曰补课。
说是补课, 薛斐然乖巧听话, 从来等到苟玳闭目养神时, 才会提问。
为此,苟玳的班主任曾和薛斐然的班主任吵过三次架, 其十分担心薛斐然影响苟玳的成绩,毕竟苟玳是学校看好的状元人选,是要为学校添光增彩的。
薛斐然的班主任则看着其突飞猛进的成绩,心里乐开花,表示“好生带差生,大家共进步, 这不是每个班都施行的吗!”
苟玳班主任:“那是班内施行!谁和你跨班施行!你还是个文科班,让理科班补课你好意思?”
“哎别小气嘛!谁让你们苟玳全才呢!”
一年半的时间,很快在班主任们争锋相对中结束。
那一年高考, A中出了两件大事,一是苟玳获得了H省的高考状元;二是薛斐然竟然拿到了Q大录取通知书,不是体育特长生保送, 而是实打实凭借高考成绩录取。
论影响,自然是苟玳的省高考状元名声响, 论震撼, 却是薛斐然被录取。
要知道, 在此之前, 薛斐然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吊车尾,他在田径赛道上跑得有多快,考试成绩就能有多低。
最终,苟玳和薛斐然一同跨入Q大。虽相隔两院,却不妨碍薛斐然横跨半个校区寻人。
一直到薛斐然表白前,苟玳都只当对方是同学校友,直到对方表白后,苟玳才惊觉,原来薛斐然对他的感情不一般。
包厢内。
听完两人渊源的众人大为感叹。
“卧槽,为爱考Q大?为爱进步三百分!这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这对不结婚很难收场!”
“我就说说薛斐然身上怎么痞气那么重,原来以前真的是痞子!”
“是你的爱,让我浪子回头,可你却不愿让我为你挡风遮雨!呜呜呜,我落泪了!”
“靠,我同情薛大明星了!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好卑微!只可惜苟玳是无心人!”
仇仁不爽:“艹,狗子做错什么!每个人都有拒绝追求的权利!狗子是顶天立地大直男!”
“拒绝追求无罪!但拒绝浪子回头大帅哥的追求,会遭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口诛笔伐!我觉得苟玳不冤!”
“别这样,苟玳什么追求都答应的话,现在真要后宫三千,脚踏三百只船了!”
“苟玳学长人真好,高考前还能大公无私辅导功课!薛大明星也好,深情不悔,只为你改变!呜呜呜,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包厢内众人皆为这段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美好爱情遗憾,酒精让情绪更加热烈澎湃,一个两个红着脸争论。唯有梁君澈,脸色像发馊的芝麻糊,又黑又臭。
骑单车载人?
帮忙补习?
为爱提高三百分?
为爱浪子回头
为爱考Q大?
这剧情为何每一幕都如此熟悉?
梁君澈心塞得猛灌一杯冰啤酒。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和苟玳走到最后,他们的婚礼上,他会告诉苟玳自己何时爱上了他,又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做了多少努力。
结果现在,他才知道这剧情并不为自己所独有,还有仿冒者。
不,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己才是盗版。
原来那人对所有人都一样,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
自己不过是误入海洋的一艘小白船,自以为享受着海的波澜壮阔,宁静深沉,殊不知,海中还有千百万条船只,海洋一视同仁。
餐桌边,有人的手机铃声响了,幽怨的女声唱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梁君澈简直想跑到苟玳身前质问——“你究竟有几个小朋友!是不是每个小朋友你都那么 温柔!”
梁君澈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按照盗版故事的发展,即便他苦苦追求,耐心守候,最后也只会换来那人笑着说 “小朋友,你还年轻,不懂爱。”
手机铃声非常配合,换了一首——“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
梁君澈气得再次闷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今晚话题的主角出现在众人面前。
苟玳看着醉得东倒西歪的众人,颇为无奈。
“狗子,你怎么来这么晚!”仇仁打了个酒嗝,不满道。
苟玳:“趴在桌上眯了会,不小心睡过去了。”
仇仁:“太拼了吧你!快来吃点东西!”
苟玳坐到仇仁身旁,刚坐下一秒,一碗满得快要溢出的红菇鸭汤递到跟前。
苟玳看着帮忙舀汤的梁君澈,笑道:“谢谢!”
梁君澈“哼”了一声。
很快,话题王苟玳遭到围攻,被酒精熏陶的众人胆子都肥了,平日不敢问的话一一往外蹦。
苟玳性子好,一边吃菜,一边同众人聊天。
等到聚餐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
苟玳看着倒得横七竖八的众人,不忍任其躺尸餐厅,点开年级群,询问是否有人前来帮忙。
很快得到众人响应。
至于两个新社员,恰好都是他带过一周的班级,苟玳直接询问班长,也是梁君澈的舍友高天才。
十五分钟后,陆续有人前来接走醉汉。
二十分钟后,高天才和一男一女赶到餐厅。
“梁君澈和季芳菲就拜托你们了。”苟玳看着桌边不胜酒量的男女。
高天才上前想搀扶梁君澈,对方却一个闪身,随后两个冰上舞步般的转圈,最后半个身子趴在了苟玳背上。
“我的天,梁帅这是喝了多少酒。”高天才深感歉意,欲将人拉起,梁君澈却很执着,搂着苟玳的腰不放松。
一旁五分醉的仇仁睡眼惺忪,拍板决定:“小梁今天表现得很好,我送小梁回去!”
高天才:“那我们几个送季芳菲,梁帅就辛苦学长了。”
苟玳将身后的人扒拉向前,看着醉眼朦胧的梁君澈,心下无奈。
苟玳和仇仁一左一右,搀扶着梁君澈往博宁楼前进。
夜晚的校园较白日宁静,昏黄的路灯照着扑腾的飞蛾,以及长椅上耳鬓厮磨的男女。
仇仁酒量不错,冷风一吹,酒醒七分,看着扶着的学弟,摇头道:“这小年轻,怕是第一次喝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可没敬酒,就自顾将自己灌醉了。”
“小朋友刚步入大学校园,总是比较兴奋。等下,我看过他们班的资料,梁君澈似乎下个月才成年?”苟玳蹙眉。
仇仁:“不是吧狗子,什么年代了你难道要未成年禁止饮酒?”
苟玳一想也对,看着醉得始终耸拉脑袋的梁君澈:“小朋友这酒量,以后怕是要被人欺负。”
低着头的梁君澈:你才被欺负!老子喝洋酒都能把喝啤酒的你灌趴下。
可惜梁君澈只能在肚子里腹诽,扮演醉鬼的他,此刻只能尽心尽责的被苟玳搀扶着。
晚风轻盈。
梁君澈感受着身旁人的体温,心神荡漾。
苟玳身上透着柠檬香,不是香水味,也不知是洗衣液还是沐浴液残留的气息。
一如初见时,那条薄被上的味道。
梁君澈深吸几口气,享受着久违的温存。
这一路慢行,梁君澈已经释然。就算自己是复刻版,自己也能青出于蓝。
至少自己还未表白。
至少自己还未被拒绝。
有点心酸,又有点欣慰。
梁君澈假借酒劲,问道“学长最近在忙什么呢?”
“考各种证,毕竟大三了。准备个小计划,顺便考驾照。”苟玳对“醉鬼”也不敷衍。
梁君澈正想撒娇“考驾照好厉害,那以后学长可以开车载我吗”,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梁君澈想无视,手机铃声却锲而不舍。
梁君澈只能无奈掏出手机,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陈博学兴奋的声音:“老大啊,我下个月要回国一趟,你是不是想死我了!”
梁君澈冷漠:“没有。”
说完发现自己语气太清醒,急忙切换出迷糊的表情,假装打了个酒嗝,手指顺道按下音量调小键。
陈博学 :……
陈博学锲而不舍:“老大啊 ,回来把嫂子叫出来一起聚聚啊!”
梁君澈郁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陈博学听梁君澈不说话,猜到几成:“不会吧兄弟,你简直丢我们的脸啊,我八岁开始出马至今无往不利,就你这长相身价,该不会真读成书呆子了吧?”
梁君澈很想吼回去“别把你那些庸脂俗粉和我心上人放一起”,可惜人心上人就在身旁,梁君澈只能没好气“哼”了一声。
陈博学:“老大,下周你生日我赶不回去了,给你寄了超大份礼物!你一定喜欢!”
梁君澈本想说“你买的能有啥好东西”,话到嘴边想起什么,变了个语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生日,我已经好几年没收到生日礼物了。”
音色里还透出点哽咽,梁君澈在心底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大洋彼岸的陈博学瞬间汗毛全部倒立,感觉一股阴风穿过话筒,从十万八千里处直击心灵。
就在陈博学思量着要不要推介自己父亲御用的风水大师驱邪时,梁君澈并不给他机会 ,“谢谢你,电话费太贵,我先挂了。”说着,毫不留情留下一串盲音。
陈博学举着手机,风中凌乱。
电话费太贵?能不能想点有诚意的理由?
挂了电话的梁君澈低着头,装作七分酒醉状三分惆怅样,眼睛迷离而湿润,让人恨不得倾家荡产买下所有纸巾递到少年跟前。
果不其然,温柔细心如苟玳,立马从身后拍了拍梁君澈的肩:“小朋友,你快过生日了?”
梁君澈保持着醉酒惆怅的情绪:“嗯~下周三。”
苟玳没有再说什么,梁君澈却知晓,目的已达成。
自己是不是该策划下生日互动?比如去游乐场?密室逃脱之类?都说惊惧恐怖、肢体接触能够让感情迅速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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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梁君澈送回宿舍,苟玳和仇仁回到金楼。
仇仁彻底酒醒,重新生龙活虎。
“我今天发现,梁君澈人还不错,之前一直以为是不搭理人的太子爷。”仇仁感叹道。
苟玳收拾着东西:“怎么会这么想?”
仇仁:“前些日子我们三不是加微信了吗?我给这小子的新状态都评论了,他一条也没回复。太高冷了。朋友圈礼仪懂不懂!”
“咦?”苟玳一愣,后知后觉翻出手机,打开微信。
苟玳已经小半个月未更新朋友圈动态,或者说,他并不是喜欢将私事与他人分享的性格。
朋友圈内上一条信息,已是暑假一个人看相声。
加完梁君澈微信后翌日,打开微信的他就看到朋友圈有七十多条信息提示,他当时瞅了一眼,似乎都是小朋友的点赞记录。
此刻,苟玳重新查看消息提示。
仇仁凑过头,看到了梁君澈的点赞记录。
梁君澈从苟玳朋友圈最新一条往上点,一共点了七十多个赞。
七十多条信息横跨三年,再往前的朋友圈,苟玳已经屏蔽访问。也就是说,梁君澈大半夜用了快两个小时,一条一条浏览苟玳的朋友圈信息,并逐一点赞。若不是苟玳屏蔽了早年信息,仇仁相信,这小子是会继续看下去的。
一边没有搭理自己的评论,另一边浏览狗子三年的朋友圈。
再加上聊了一晚上苟玳和薛斐然的故事,仇仁再粗神经也察觉出异常,看着苟玳的侧颜,心下感叹:经管蛊王,名不虚传。
苟玳的脑电波未和仇仁同步,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小朋友给我点这么多赞,我是不是要礼尚往来?”
仇仁撇嘴:“那哪是赞?那是爱。”
苟玳搜索到梁君澈的微信,点进梁君澈的朋友圈。
梁君澈的朋友圈设置半年可见,只有寥寥九条信息,且皆是些随手一拍的风景图,配上些含糊不清的伤感句子,有点非主流空间体的赶脚。
苟玳想到初见时对方彩色鸡毛毯子的头发,觉得这朋友圈和其风格契合。
苟玳很快的将九个赞点好。
几秒后,梁君澈的信息来了。